860 唐府
當今天下雖然一統,但各地義軍如同雜草一般,剿滅了一批,不久之後又會新生一批,屢禁不絕。
更有大城接連失守,各大城池也是因此,戒備森嚴,雲摩城自然也不例外。
不過趙永寧幾人都是久經江湖的老人,身上的身份文書毫無破綻,輕而易舉的就進了城池之中。
摩雲手唐洋所在的地方自是唐府,位於城南邊角,從南門進城的幾人,轉了幾轉就來到了唐洋的府邸之前。
偌大的一條街,只有唐府一家,兩頭重達數千斤的石獅子威武霸氣,八個健壯的門衛一看就是煉體高手。
「幾位,請進!我家老爺正在大廳等候。」
幾人牽馬剛剛來到府門之前,還未出聲,就有一位身材幹瘦的老者笑眯眯的小跑著迎了過來。
趙永寧眼眸微動,已把來人看的清清楚楚。
落腳無聲,步伐有序,輕功應該不錯;五指關節比常人要粗大一圈,擅長手上功夫;渾身氣血比精壯大漢還要充沛,氣息波動應是打通了十二正經的鍊氣高手。
摩雲手唐洋竟然如此了得,一個管家都有如此高深的武功修為?
「趙前輩,有古怪!」
庄錚腳步輕移,傳音落入趙永寧的耳中。
確實有古怪,程佑可是殺了人的,還斷了摩雲手唐洋兒子的一條臂膀,對方竟然表現的這麼熱情?
要說認錯了人,更加不會!
還未進城,他們就感覺到周圍有人在跟蹤窺探,只是未曾找出來而已。
「前面帶路!」
「是,是!幾位這邊請!」
這位管事弓著身,腳步輕移,在前帶路,幾人一路走的小心翼翼,卻並未遇到想象之中的埋伏。
「哈哈……,趙前輩!晚輩唐洋,心慕前輩已久,今日有幸一睹仙顏,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
大堂遙遙在望,一位身材修長的儒雅中年男子已經臉帶笑意的迎了出來。
在他身後,還有六位男女,其中一人正臉色慘白的手捂斷臂傷口,狠狠的盯著程佑。想來,應是那位唐洋獨子唐興了!
「你認的我?」
趙永寧頓下腳步,看向來人。
「晚輩只是知道傷了小兒之人使用的劍法乃是大名鼎鼎的驚濤劍,此劍法來自同里山莊。但認出前輩,卻是我這二弟的功勞!」
唐洋伸手朝身後一指,一位與他相貌有幾分相似的男子已經笑著拱手開口。
「晚輩唐亭,十三年前,在天華山有幸見過一次趙前輩,前輩仙顏,晚輩永不敢忘。」
「十三年前,天華山?」
趙永寧沉思片刻,恍然的抬起頭。
「可是五嶽派掌門林莽與魔門護法李琴聲比斗之時?」
「正是,當時前輩乃是公證人,晚輩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圍觀者罷了。」
唐亭笑著點了點頭。
他們唐家人似乎都已經忘了,自家的一位後輩被殺,一位被斬斷了一臂,對著仇人的態度倒是十分熱切。
「既然知道我們是誰,是不是應該給我們一個解釋?為何要對我大哥下殺手!」
程秀上前一步,冷聲開口,好似受到傷害的是他們一般。
「秀兒!」
趙永寧擺了擺手,既然對方看上去已經服軟,秉著得饒人處且饒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她也不願意再深究。
今日此來,是為了解決以後有可能的麻煩,既然沒了麻煩,自然也無須多此一舉。
「如果唐某沒有猜錯,兩位應是程家雙傑吧?」
唐洋嘆了口氣,同時伸手朝後一引。
「在這裡說話不方便,諸位裡面請!」
趙永寧幾人對視一眼,緩緩點頭,跟著對方進了大堂。
「趙前輩請上座!」
唐洋恭恭敬敬的朝前一禮,不說其他,就這種態度,也讓人無法對他生出脾氣。
「嗯。」
趙永寧習慣性的點了點頭,腳步微動,又頓了下來。臉龐有些微微發熱,朝著後邊不緊不慢跟來的陳子昂看去。
「陳前輩,您請坐。」
「不了,我坐這兒就行。」
陳子昂笑著擺擺手,隨意拉了一張凳子坐下。
「這……」
趙永寧張了張嘴,看唐家眾人一臉目瞪口呆的表情,才強笑一聲,不再推辭,坐上了上首的位置。
「庄旗主,請坐!」
唐洋那詭異的眼神數次掃過陳子昂,最終還是朝著庄錚招呼。
「想不到唐大俠也認識庄某?」
庄錚咧嘴一笑,也不客氣,當即坐下。
「庄旗主哪裡話,拳無敵縱橫天下數十年,江湖中不認識的怕是不多!」
唐洋笑著開口。
「而且,等下還要庄旗主給做個見證。」
「哦!什麼見證?」
庄錚一臉驚奇,雖然唐家人一直姿態甚恭,但他心中並未放鬆警惕,只是這個時候,心裡也是有些迷糊。莫非對方真的是畏懼同里山莊和自己的背景,準備息事寧人?
可是,感覺又有點不像!
「旗主等下就知。」
唐洋笑笑,卻並未搭話。
「小兒行事衝動,未曾問明原由就下辣手,被程兄弟斷了一臂也是他自找的!」
說話間,他兩腮微抖,顯然心裡也是不舒服,只是不得發作罷了。而他身後的唐興,早已雙眸赤紅,單手緊握,鼻翼之間的呼吸也是十分沉重。
「既然是誤會,此事就此揭過,也就是了。」
對於一個武人來說,斷了一臂代表什麼,在場人都很了解,不過事情是唐興先下的殺手,也怨不得程佑。
趙永寧擺了擺手,就欲就此揭過。
「趙前輩,小兒斷了一臂,晚輩心中也是悲痛欲絕,但此事怪在我那兩個孽徒,怪在小兒性格衝動,卻是不怪程兄弟的。」
唐洋苦著臉開口。
「看來唐大俠心中還是有些怨言啊!」
庄錚冷笑開口,對方雖然一副不再抱怨的姿勢,但多次提及此事,到底是何心思,自然也瞞不住在場的明白人。
「哎!」
聞言,唐洋臉上的笑意一斂,低著頭,深深的嘆了口氣,卻是換了一個話題。
「幾位都知道那兩個孽徒所說的話了,想來應該也好奇唐某所為的秘密吧?」
趙永寧與庄錚對視一眼,又看向唐洋。
「唐大俠若是不願說的話,就不必開口,我等還沒有那麼大的好奇心。」
「對於外人來說,唐某自然是打死也不會說的,不過既然是趙前輩和庄旗主,說起來也都不是外人。」
唐洋抬起頭,從懷裡掏出一枚玉佩,以真氣托起,送到庄錚的面前。
「庄旗主,這東西,想來你應該識的吧?」
庄錚在看到玉佩的那一刻,臉色就已變得十分凝重,此時更是急忙拿在手中,換了好幾個角度觀看。
「暗旗旗主令?」
他的聲音有些驚訝,更是帶著股嘶啞。
「沒錯!其實唐某,正是小南王八位旗主之一的暗旗旗主,負責探訪朝廷隱秘,做些見不得光的事。因而不怎麼被世人所知。」
「那麼說……」
庄錚臉色凝重。
「沒錯!」
唐洋點了點頭。
「這件事本是一件隱蔽之事,除了我這幾位兄弟和興兒之外,外人並不知情。但作為身邊人,我那兩個孽徒自然有時候會有所懷疑,我本打算把他們也引入暗旗之中,因而趁機給他們說明了緣由。」
「誰知道,這兩個孽徒,表面上答應成為暗旗,背地裡卻投靠朝廷,想出賣我們求取榮華富貴。幸好興兒機警,及時發覺了不對,不過那兩個孽徒也發覺了興兒,因而奪路而逃。」
「興兒歹人劫殺他們,也是為了不讓他們泄露我們暗旗的機密,讓唐家陷入危險之中。當時程兄弟出言攔截,興兒他們以為你們是一夥的,才……」
「哎!」
唐洋深深的嘆了口氣
「都怪我,未曾察覺那兩個孽徒的歹心!也怪興兒他們,當時只顧著殺人滅口,結果不但放走了那兩個孽徒,自身也是丟了一臂,更是害的恆兒喪命。」
「你說的都是真的?你真的是暗旗旗主?」
程佑募然起身,雙眼直直的盯著對方。
「此事千真萬確!小南王重傷,幾位則是負責前往仙境尋找仙丹,這個消息怕是外人不可能知道吧?」
唐洋無精打採的抬頭看了程佑一眼,眼中既有敵意,也有無奈。
「確實是暗旗旗主的令牌,這個是做不得假的!」
一旁的庄錚也是面色凝重的點了點頭,隨手又把手裡的玉佩送還唐洋。
「既然如此,今日之事就是程佑做的不對了!」
「錚!」
程佑咬了咬牙,猛然起身拔劍,鋒銳的劍鋒橫隔自己的脖頸之前。
「男子漢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旗主泄密之事程佑幫不上忙,殺人斷臂,程佑也只能一命相嘗!」
「哥,你要幹什麼?」
程秀臉色一變,一臉慌張的直起身子。
「佑兒,不要!」
趙永寧神色一變,單手一伸,一股無形之力已經蔓延過去,但距離太遠,眼看著已經來不及了。
少年林泉則是身軀一縮,眼中已是露出驚恐之色。
庄錚張了張嘴,卻不知如何開口。
「程兄弟,不必如此!」
唐家人也是伸手勸阻,只是有的快有的慢,不知到底是何心思,而唐興的眼中更是帶著股殘忍的興奮之色。
「當……」
程佑手上一震,手中的長劍已是噹啷一聲落地。
「傻小子!」
陳子昂面無表情的搖搖頭,卻並沒有繼續言語。
唐家人一呆,片刻後唐洋才回過神來。
「程兄弟何必如此?發生這樣的事,誰也不願意看到,你這般做只是讓親者痛仇者快,有何意義?」
「唐大俠!」
趙永寧感激的看了眼陳子昂,也直起身子朝著唐家人方向躬了躬身子。
「佑兒無心之失,卻未曾想過會有那麼大的後果,此事因我們而起,自然不能袖手旁觀。唐府、暗旗之事如有需要老身的地方,儘管開口,同里山莊上下三百餘人,定當全力以助!」
「那兩個在逃之人,老身也可作保,定取他們的項上人頭!」
「只是,佑兒當時真的是無心之失,還望唐大俠大人有大量,饒他一條性命!」
「趙前輩何出此言?」
唐洋急忙擺手。
「此時之錯本就不在程兄弟的身上,我這興兒也是學武不精,要不然也不會落得如此田地,此時無須多說!」
「來人,上酒菜!唐某今日要宴請貴客!」
「唐旗主大仁大義,不愧是我們小南王座下的兄弟,庄某佩服!等下一定好好的陪你喝上一杯。」
庄錚也是哈哈大笑著起身,言語之中已是再無一絲芥蒂。
「一杯怎麼夠?怎麼也要十杯八杯才行!」
唐洋也是爽朗一笑,盡釋前嫌。
「哈哈……,那好,我們今日就不醉不歸!」
兩方原本緊張的氣氛,也在這短短的時間內,變得親密無間起來。
「對了,不知這位……前輩,如何稱呼?」
唐洋朝著陳子昂看來,聲音在稱呼上微微一頓,前輩二字,似乎有些不怎麼情願。
「唐旗主,這位前輩精通養身之術,所以看上去有些年輕。」
庄錚眼神微微一動,又笑著道:「前輩醫術高明,是我等專門請來去為小南王診治病情的,有前輩在,小南王定然會安然無恙。」
如果他說陳子昂是仙人,怕是沒人會相信。
「原來如此!」
唐洋恍然,看向陳子昂的眼神也是有了些許變化。
「我們去後院花園,那裡地方寬敞,景色也不錯,正適合飲酒賞月!讓我們一笑泯恩仇!」
「好,好!今日能結識唐大俠,庄某心中痛快的很!定能多飲幾壇!」
庄錚一臉豪氣的拍了拍胸膛。
「唐某也是一樣,到時定當奉陪!」
「給我安排一間房子。」
陳子昂卻是突然面無表情的直起身子,淡然開口。
唐洋一愣,瞬間又反映了過來,大手一揮。
「二弟,給前輩安排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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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月朗星稀,天際也無雲朵遮攔,立於窗檯眺望高空圓月,內里的丘陵起伏都一覽無疑。
陳子昂獨自呆在屋內,並未上床休息,而是背負雙手,眺望高空,靜靜的出神。
後院處的喧嘩漸漸平息,清風刮過樹梢,穿過樹葉引起的清爽之聲徐徐傳來。還有那醉酒人踉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前輩,前輩可睡了?」
醉醺醺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聽聲音,應是唐家的二爺唐亭。
「進來!」
「咯吱……」
屋門被人從外面推開,滿面酒紅的唐家二爺笑呵呵的走了進來。
「前輩沒睡啊?既然沒睡幹嘛不和我們一起喝一杯?熱鬧熱鬧?」
「他們都喝好了?」
陳子昂緩緩轉過身子,眼神冰冷的看著對方。
「是啊,都喝好了!一個個都喝躺在那裡哪!」
唐亭呵呵一笑。
「喝躺在地,是喝的酒?還是毒?」
陳子昂眼眸之中透著輕蔑。
唐亭臉色一滯,眼中的醉意也一掃而空,冰冷的殺意透體而出。
「小子,倒是小瞧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