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貢蒂帶著自己的五個孩子回到了象城王宮,初到之時,她心中充滿了熱忱,並教導自己的孩子,從此之後,他們不再是五個兄弟,而應該和持國王的一百個兒子一起,是一百零五個兄弟。
她這五個孩子,本來也是按照母親的指示,想要與持國百子好好相處的。不過,經過好幾次的風波,他們終於發現,持國百子並不把他們當做兄弟,而是把他們當做眼中釘肉中刺,巴不得將他們全部除掉。
在王宮之中,恆河之子毗濕摩與宰相維度羅為這些孩子的教育問題憂心忡忡。
為了讓一百零五個個孩子相互友愛,晚餐時候,毗濕摩使用神力讓孩子們只能直著手臂,不能以自己的手進食。
堅戰首先發現正確的進食方式,直起手臂餵食難敵,得到了毗濕摩的讚揚。然而毗濕摩走後,難敵故意戲耍般度五子,只顧自己享受堂兄的服侍進餐,卻不給他們餵食。
夜裡,挨餓的般度五子委屈地跑到貢蒂的宮殿,想她訴說著自己的委屈,貢蒂心中同樣極為不開心,但還是讓自己的孩子好好與持國百子相處。
第二天,怖軍和諧天尋找餐廳時迷路,循著香味走到了芒果園。持國的兒子們站在樹上嘲笑他們是乞丐,只配乞討。堅戰攔下了欲發火的怖軍,然而在對方侮辱他們的母親,說他們是不知道哪裡來的野種時,堅戰決定予以反擊。
力大無比的怖軍搖動芒果樹,把所有堂兄弟們摔下樹來。難敵遙遙看見此幕,外加他的舅舅沙恭尼,那位波旬的弟子不斷挑撥,心中恨意更深。
這些孩子們大打出手,難敵一方以多欺少,但是堅戰五兄弟卻不落下風。毗濕摩趕來阻止了他們,難敵和怖軍被罰在神廟前背誦祭文。
當五個孩子來告訴貢蒂怖軍即將受罰之時,貢蒂無心之語,讓其他四個孩子們一起陪著怖軍受罰,並讓他們無論好事壞事,都要一起承擔。
事後貢蒂得知緣由,囑託兄弟五人處事小心,不可離開彼此。
夜間,貢蒂眼中含淚,撫摸著自己慢慢長大的肚子,心中希望這位尊者的化身能夠早點降臨,幫助她保護自己的五個孩子。
不過在象城之中,還是有人一直站在貢蒂與她的五個孩子一邊的,那便是恆河之子,持國王的伯父毗濕摩,與持國的弟弟,國相維度羅。
在怖軍差點被難敵利用他的舅舅沙恭尼配出的毒藥毒死這件事情之後,恆河之子毗濕摩終於勸服了持國王,讓著名的剎帝利仙人德羅納從成為了所有王子的老師。
而配了毒藥,差點毒死怖軍的沙恭尼,則被毗濕摩趕回了犍陀羅國,去繼承屬於他的王位。
從此,貢蒂終於可以安心養胎了,他的孩子都將由德羅納仙人教導。
「貢蒂媽媽,我來看你和小弟弟了。」
一個歡快的聲音傳來,貢蒂的臉上也不禁露出了笑意,看著眼前可愛的小女孩。
在象城王宮之中,如果說貢蒂對恆河之子毗濕摩與宰相維度羅是因為他們的德行而尊敬的話,其他能讓她生出好感的,就只有這個小女孩與她的母親了。
持國王的妻子,為象城孕育一百子嗣的犍陀羅公主甘陀利,自從貢蒂嫁給般度之後,就一直與她關係很好。這位異國的公主,為了與自己的丈夫同甘共苦,發誓終身以布蒙面,不再觀看世間任何東西。
儘管因為這樣,讓他的丈夫對她失望無比,因為她丈夫持國迎娶她的目的,就是要以她為自己的眼睛。但是甘陀利心中卻始終沒有一絲怨憤,盡了一個王后的職責,堅持正法,讓貢蒂親近而又佩服。
眼前的小女孩,就是甘陀利最小的女兒杜莎羅,她與她的一百個兄長不一樣,天生就乖巧仁慈,對貢蒂和她的五個孩子沒有任何偏見。
「杜莎羅,你過來了,來聽聽弟弟有沒有在媽媽肚子裡面說話。」
一直以來,甘陀利對杜莎羅的要求,便是讓她稱呼貢蒂為媽媽,杜莎羅也毫不拒絕。
杜莎羅聽了之後,馬上扔下手中的布娃娃,來到貢蒂身邊,傾聽肚子裡面的動靜。
「貢蒂媽媽,我聽到了,弟弟在你獨自裡面動。」
貢蒂一手撫摸著自己的肚子,一手摸著杜莎羅的頭,臉上難得笑意盈盈。
······
對於所有的象城王子,德羅納也是有所偏好的,其中貢蒂的第三個孩子阿周那,便最得他的喜愛,甚至發誓要讓阿周那成為世間最厲害的弓箭手。
德羅納為了他自己的這個誓言,可以說是已經入魔了。
當他發現來自森林部落的少年獨斫箭術天賦過人的時候,心中便升起了不好的打算。獨斫因為聽說了德羅納這位著名的仙人箭術極高,便向他學習,沒想到德羅納將他收為弟子之後,下達的第一個命令,便是讓獨斫將他右手大拇指為送給自己的束脩。
獨斫為了學得真正強大的箭術,欣然將自己的大拇指給了德羅納這位老師,然後德羅納卻繼續以他老師的身份,命令獨斫回家去,不得再來他這裡學習。
也就在這件事情之後,又有一位青年來到了他給眾王子授藝的地方,想要拜他為師,學習無上的箭術。
但是德羅納知道這位青年只是一個竄姓蘇多的後裔之時,不但沒有教授他任何東西,反而嘲諷他不該去學習與自己身份不相匹配的技能。
在印度神域,蘇多這種階級,地位並不比吠舍高到哪裡去,對他們而言,只要為婆羅門老爺服務就好了。戰鬥、箭術、武藝,這都是婆羅門與剎帝利應該掌握的技能,而與蘇多無關。
這名叫做迦爾納的少年,受到德羅納的侮辱之後,十分不甘,來到了一條小河旁邊。
他生來就有著極好的射箭天賦,但是他的父親不允許他在旁人面前顯露箭術;後來好不容易得到一位隱者傳授箭術,但是隱者實力有限,因此讓他去找德羅納學習,沒想到卻受到了這樣的侮辱。
一時之間,迦爾納感覺前途充滿了黑暗,內心充滿了不甘,他站在河邊大聲吼叫,將自己心中的鬱結發泄出來。
黑暗之中,迦爾納將自己的頭髮剃掉,只留下了後腦勺上面的一束,就像是老鼠尾巴一樣,難看得很。
「我斷髮起誓,與社會的規則決裂,這個羞辱我的社會,遲早要面對我的反擊。新的我會創造新的規則,將種姓與教條的灰燼抹上前額。我起誓,從今之後,我的能力將定義我的存在,而我的技藝就是我的信仰。」
發完這誓言之後,迦爾納頓時感覺自己的內心一片暢快,但是同樣,他也是憂心忡忡。以他自己一個人的能力,真的能夠擺脫種姓制度給天下所有人施加的教條與禁錮嗎?
起誓之後,在這茫茫黑暗之中,迦爾納更是感到無邊的蒼涼。他在心中思忖著,他應該怎樣去做,去完成自己的誓言。
忽然,在茫茫黑暗之中,迦爾納看到遠處傳來一點光芒,然後這點光芒越來越近,他發現這是幾個在夜間趕路的人,為首之人持著一盞燈,照亮前進的方向。
「能力定義存在,能力由何而來;技藝便是信仰,技藝又由何而來。既然要割裂社會規則,那便不應從社會規則的制定者手中求取能力與技藝;既然要對社會進行報復,就不應該求社會規則的制定者給予自己幫助。」
那個為首的持燈之人,是一位衣著髮飾都古怪無比的青年,他走到迦爾納旁邊,說了這樣一句古里古怪的話,令迦爾納心中一驚。
青年黑髮黑瞳,與迦爾納見過的任何人都迥異。在他身後,還跟著三個人,兩位極為美妙的女子,一個肥頭大腹的中年,這一行人突然出現,讓迦爾納覺得怪異得很。
在迦爾納心中,已經做好了準備要向天地之間最為強大的戰士之一,守衛婆羅門尊嚴與榮耀的持斧羅摩學藝,而這位古怪青年說的話,似乎就是針對他而來。
「見過尊者。」
迦爾納似乎感受到了黑暗之中這幾位存在的強大,他連忙雙手合十,對著他們見禮。
這黑髮青年微微一笑,往自己手中的燈上一彈指,頓時燈中飛出一點火星,朝著迦爾納的額頭點去。
迦爾納甚至沒有反應,就聽到這青年的一句話:「送你一段未來某位英雄的記憶,希望對你能有幫助。」
瞬間,迦爾納便感覺自己進入了一個夢境之中,這個夢境真實無比,將一個人的一生都呈現在了他面前。關於這個人的一切經歷,一切記憶,一切想法,似乎都成為了他的一樣。
夢中的世界非常古怪,與印度神域截然不同;而這個人的名字,叫做陳勝。當慢慢沉浸了陳勝的記憶之後,陳勝與他,似乎是一個人一樣。
「公等遇雨,皆已失期,失期當斬。藉第令毋斬,而戍死者固十六七。且壯士不死即已,死即舉大名耳,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暴秦酷法之下,他因為大雨失期,便是帶領自己部屬的壯士趕到,也不過是死。於是,在與吳廣商量之後,他們決定不再聽從秦命,舉兵反秦。
迦爾納代入的陳勝記憶到此戛然而止,但是他仍然閉目沉思,思考陳勝的一切,包括那個世界、那個國度、那個民族的很多經歷。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許久之後,迦爾納喃喃自語:「敢問尊者,陳勝他成功了嗎?」
眼前的黑髮黑瞳青年輕笑一聲:「重要嗎?」
迦爾納聞言,頓時一怔,是啊,重要嗎?
他只需要記住那份記憶帶給他的最後一句話就好了,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種姓種姓,是因為沒有出現始皇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