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24

  布蘭琪的話實在太過缺心眼,被她壓在身下的粉毛少年頓時炸了。


  他刻意壓低聲音,暴躁情緒絲毫不減,「男孩子又怎麼了?難道動手之前我要說『嘿我是個男孩子!』你回『嘿正好我和你性別不一樣!』我再回,『那你動手的時候小心點!』」


  布蘭琪揚起腦袋想了想剛才的場景。她神色一振,打字,「好像是有點哪裡不對……」


  粉毛少年:「是哪裡都不對吧!」


  布蘭琪一本正經:「你說的很對,可我並不想摸到不該摸的部位。」


  開到最小格的手機語音在耳邊響起,那一字一頓又標準的讀音,彷彿一種刻意嘲笑的語調,令少年的臉變成了頭髮的顏色,心態崩了又崩。


  他忽然大鬧起來,「放開我!要是被警衛捉住我們一起完蛋,快點放開我!」


  然而兩人的動靜實在有悖「潛伏」「探查」的基本原則,縱使正在看A/V的玩忽職守二人組,也聽到了奇怪的動靜。


  椅子在地上拖拉的摩擦音響起,兩人聽到后同時不動了,緊接著腳步聲逼近,布蘭琪想也沒想,一把捂住少年的嘴巴把他架起來,迅猛地鑽進未生火的壁爐里,用上了絕,然後不動了。


  令她驚奇的是,本應該不會念的少年,同樣把氣息掩藏得乾乾淨淨。


  兩名監控室的警衛過來檢查,腳步聲逼近,兩輪手電筒的光在房間里轉了一圈。


  一個說:「這破爛地方怎麼會有人,城裡傳得那麼神乎,我看只是地下太破不願撥錢修,乾脆編個都市傳說。」


  另一個摸不著頭腦:「可在這裡失蹤的人真的很多啊。而且剛才我確實聽到有人講話……」


  「耳機漏音吧,這又黑又陰森的破地方連耗子都不願意來!走吧走吧。」


  腳步聲又漸漸遠離。


  少年緊繃的神經舒緩下來,還沒放鬆一秒,他就想起自己還在個奇怪的女人手中,明明體型和自己一樣,力氣卻大得嚇人,粉毛又掙紮起來,脫離布蘭琪掌控的一條手臂在狹小的空間里亂揮,不知道碰到哪裡,布蘭琪忽然感覺身後的石板翻轉,整個人向後栽倒。


  當然她危急關頭也不忘拉個墊背的,粉毛少年不由分說地被她拎著衣領帶了進去。


  ……短暫的失重感后,兩人雙雙墜地。


  眼前霎時明亮起來,空間也開闊了起來。


  和上層的幽閉昏暗不同,這裡的牆壁上鑲嵌著一種小小的礦石,球體的每一面都像海膽一樣延展出尖銳的稜角,同時散發出溫暖柔和的純凈光芒。


  會發光的石頭,這世界上也不少,比如夜明珠。但夜明珠需要吸收太陽的光線后,才能散發出幽幽冷光,並且很微弱,完全不能同這種天然的發光體相提並論。


  粉毛少年注意到布蘭琪探尋的目光,不耐煩地哼一聲,然後說:「太陽之石,這座島上特有的礦石,但這些只是碎屑罷了,除了會發光,沒什麼價值。」


  「寶石不就是要閃閃發光才好看么?」布蘭琪打字。


  「這種石頭一旦琢磨就會產生裂痕,絕大部分的工廠工藝上跟不上,而且誰願意戴個電燈泡在手上?」


  ……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可,如果只是這樣的話,為什麼庫洛洛想要這種石頭?旅團窮到連燈都用不起了嗎?


  在太陽之石的光亮下,粉毛少年這下看清了布蘭琪的臉,認出她是S級新來的角鬥士。他眼珠子轉了一圈,頓時心裡有了新的主意,他說:「你們潛伏進來的目的,就是為了塞拉的核心太陽之石吧?我昨天看到你男朋友來找你了,我和你們的目的大致相同,只不過我不拿石頭,我只要它消失。」


  布蘭琪耳朵動了動,她好像聽到了一個不得了的詞。


  到底是怎樣瞎的眼神,才能把……呃,布蘭琪認真想了想,哦對,僱主和臨時僱員的關係,看成這樣?


  布蘭琪正氣凜然地打字:「他是我的僱主,付錢,辦事,你的,明白?」


  「……」


  粉毛盯她像在盯著一個智障。


  「嘛,管你們是雇傭關係也好,戀愛關係也罷,你們可以商量一下再決定要不要和我合作。這下面是天然形成的溶洞,地勢錯綜複雜,本傑明·克魯茲為了保證太陽之石長埋地下,在附近布下了很多機關,再往前走幾步你就知道了。」


  少年本就喜歡以故作成熟口吻說話,此時擺出「你大可以試試的」表情,眉毛恨不得要挑到天上去,要多欠揍有多欠揍。布蘭琪朝他做了個鬼臉,試試就試試,她可沒說拿自己的命試。


  布蘭琪撿了個石子扔過去,石子剛落地,頓時成百上千的羽箭射向石子墜落的地方,在石板上扎了數不清的窟窿,當眾表演了個標準的「萬箭穿心」。


  少年還要說:「箭頭上是淬了毒的。」


  布蘭琪:「……」


  那你還要我去試試,到底有沒有合作的心……


  她內心複雜地看了他一眼,從側面看去,布蘭琪發現他的劉海凸起得弧度有些詭異。


  論武力值,布蘭琪吊打十個粉毛都有多的。


  她伸手擼起少年的劉海,少年想躲都閃避不及,布蘭琪便看到了劉海下小小的凸起,尖尖的,圓錐狀,像未發育完全的幼年獨角獸的角。


  「你到底要幹什麼?!放手!!!」


  布蘭琪看了一眼就鬆手了,粉毛少年立刻把臉別到一邊,他的臉紅得和頭髮一個顏色,羞憤交加,像是被流氓掀了裙子的小姑娘。


  這種頭蓋骨,即使還沒完全成熟,也很明顯了。


  布蘭琪打字,「我以為你們一族已經死光了,畢竟書上是這樣寫的。」


  因為基因的變異,腦袋上擁有著尖角像獨角獸一樣的少數民族——一角族,曾經居住在塞拉島的原始森林中,其異常的頭蓋骨引起了某些人體收藏家們的狂熱追求,在黑市上炒上了天價。從那時候起,一角族的命運已經被殘酷地寫下了結局,在獵殺之下,他們的數量銳減,幾百年後的而今天和擁有火紅眼的窟戮塔族一樣,已經滅絕了。


  然而一角族的境地比窟戮塔族更加悲慘,其土地在千百年前就被當時的侵略者,也就是如今的約瑟共和國佔領,原住民的一角族沒有躲起來而是選擇反抗,然後被當時的約瑟王國的貴族們支配,充當寵物、奴隸,王族們販賣、奴役甚至虐殺他們。


  一個種族本就是異常脆弱的東西,在人類進化的歷史中,當智人的足跡遍布整個世界時,不知道毀滅掉了多少個種族。人類又是這樣殘酷的物種,即使是同族,也毫不手軟,全都屠殺殆盡。


  誰知道幾百年以後,受盡苦難的一族仍然頑強地生存著,布蘭琪這座偏遠的小島上,依舊見到了小小的星星之火。


  掀掉了最後一塊遮羞布的少年,在羞恥和憤怒的交織后,眼神終於堅定了下來。


  「是的,我就是一角族的,現在只剩下我和我姐姐了。一角族的生命已經走到了最後,那守護這座小島的太陽之石還有什麼意義存在?神把它賜給了我們,是要它繼續守護屠殺了我們先祖的那批人嗎?」


  少年的視線太過直白而赤/裸,彷彿靈魂深處都在吶喊——為什麼是我們?

  問題本就是無解的,所謂仁慈的主並不會在意一個兩個小小的少數名族,布蘭琪只能陷入長久的沉默中。


  少年繼續說:「這幾年我反覆入侵中央競技場的地下,已經把路線摸清了八分。如果你們的目標是太陽之石的話,那就拿去。」


  ……所以下樓的門才是開的,所以剛剛認清了人後,提出合作。


  布蘭琪打字,「我叫布蘭琪·加布里埃爾。我並不需要你們的太陽之石,我會問問看需要它的那個人的想法。」


  「米沙·卡欽斯基。」


  粉毛少年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她,說出自己的名字。


  一陣溫和地金光后,布蘭琪發動能力,去找庫洛洛。


  她從一片迷霧背後穿過,卻見到了更加縹緲的水霧……


  能見度不算高,布蘭琪看到一團人影靠在浴缸里,正在閉目養神,搭在外延的手臂肌肉線條流暢好看,既不像健美先生那般誇張,又並不顯得手無縛雞之力。再順著看過去,便是布滿水珠的胸膛和仰起的脖頸,黑髮全打濕了披散下來,額間繁複的等臂十字若影若現。


  布蘭琪:「……」


  縱使再沒臉沒皮,布蘭琪也是個十七歲的小姑娘。尤其是在設想了對青少年身心健全發展不太友好的場景后……


  布蘭琪打字,「你洗澡的時候為什麼不把繃帶放外間?萬一我正好碰上你……在忙……那到底應該是我尷尬還是你尷尬?」


  她指的是洗衣婁里他換下的白襯衫上有個模糊的唇印。


  此時貌美的殺人魔睜開雙眼,裡面是一片沉靜的黑。


  「我洗澡的時候才想起來拆。為什麼這個表情,你是在地下發現了什麼嗎?」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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