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科學的忍者(十二)
白蘭沒想到千野雄樹居然還有「為博美人一笑一擲千金」的昏君潛質,自己只不過是隨口一提,對方就要興師動眾去情人。偏偏她自己也不是什麼乖巧懂事的體貼姑娘,出於私心也想見見千手柱間,眼波流轉間微微一笑,沒阻止千野雄樹派人去下任務的舉動。
其他人就遠沒有他們兩這麼淡定了。尤其是各院的夫人,臉上笑嘻嘻地聽侍女們聊起這樁美談,捏著扇骨的手指關節卻用力到發白,手背上青筋暴起,饒是這樣,臉上面具般的笑容卻始終沒退下去過。
後面一段日子裡,白蘭不知見了多少個夫人,俱是打著各種各樣旗號跑來觀察她。有的碰上她心情好,笑眯眯地見了,相談甚歡;有的碰上她不耐煩,幾句話便把人噎住,不歡而散。很快便傳出一些流言,其中主流的有兩種,一種是「新來的蘭夫人是個笑面虎」,另一種是「空禪院的蘭夫人冷若冰霜不好接近」。
白蘭從女官口中聽說了這些話,笑得差點仰過去,壓根沒有女官擔心臆想中的鬱鬱寡歡。
千手柱間到達火之國都城的那天,天空灰濛濛的,寒風蕭殺,百草枯黃,眼瞅著就要下雪。等過了中午,天色愈加陰沉的暗了,吃過午飯,果真飄下零星的雪花來。
天氣冷,白蘭的懶病就更嚴重了,縮在暖烘烘的炭盆旁,半眯著眼聽女官給她讀小說,偶爾想吃東西了拿上一顆橘子慢慢剝開,等到清甜的汁水充盈了口腔,手指指尖也染上了橘子的特殊香氣。
千野雄樹派來的侍女就是在這個時候來邀請白蘭的。
說老實話,要不是對千手柱間實在好奇,白蘭才不願起身。這次全憑著那股壓抑不住的好奇心,白蘭懶洋洋吃完最後一瓣橘子,站起身讓其他侍女給自己換好衣服,跟上那位女官匆匆前往。
到的時候,千野雄樹已經將一切都準備好:一張小木桌安置在檐廊下,桌子旁放著一個小火爐,黃色的火苗跳動,咕嘟咕嘟煮著一壺酒,兩盞酒杯分別放在桌子兩邊,另有一小碟魚乾。
千野雄樹穿著冬衣坐在木桌旁,正和另一名跪坐在他身邊的男人說著話。
那人的位置正好背對著白蘭,讓她一時看不見正臉。只從背影看,寬肩窄腰,衣著單薄,一頭漆黑順滑的長發堪比女子,只是那身沉穩厚重如山嶽的氣質,怎麼也不會讓人誤會對方的性別。
白蘭心中微微一動,立刻想到了千手柱間。
果然,千野雄樹看見白蘭,眼睛一亮,立刻停下話頭,招手讓她過去,口中道:「小蘭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柱間嗎?柱間,這是小蘭。」
千手柱間回頭,看見一名白髮少女穿著外白里紅的光潔華服,衣服的下擺和袖口綉著赤紅色的椿花,花朵密密匝匝向上堆砌,由密到疏,最後化為散開化為無數花瓣旋轉著而上,包裹住少女清瘦的身形。
她整個人就彷彿站在花海中,幾欲乘風而去,然而萬千嬌花都比不上她一人光華萬丈,照亮整個世界。
他曾見過不少漂亮的女子,卻從未見過一個能有如此美貌的少女。
細長的狐狸眼微微彎起,紫色的瞳孔里光華流轉,眼波流動,幾縷銀白色的碎發從耳鬢垂下,貼合著輪廓完美的臉頰。紅潤的薄唇微微上翹,似笑非笑中透著戲謔。
直到看到真人,千手柱間才了悟為何宇智波斑能被一個普通人迷得神魂顛倒。
可惜對方是火之國大名的側室,而且……很難說她對斑是真心。
想到這裡,千手柱間的目光沉了沉,鄭重其事地向少女行禮:「蘭夫人。」
白蘭倒是沒想到千手柱間真人是長這樣的,怎麼說呢……單論長相是絕對比不上斑先生的,但是勝在氣質出眾,目光沉穩包容。
這樣的人通常來說比不上斑先生招異性喜歡,但是卻更老少皆宜,是無論男女都會自動產生好感的類型。
瞥一眼笑眯眯的千野雄樹,白蘭嘴角上揚了幾度:「叫我小蘭就好。早聽說柱間大人的大名啦,斑先生和女官侍女們都提過你好幾次了。」
提到宇智波斑的名字的確有用,千手柱間的目光溫和許多,臉上也多了不少笑意:「斑說我什麼了?」
白蘭沉默了一瞬,想起宇智波斑提起千手柱間某個名為木界降臨忍術時的咬牙切齒,隨後笑著回答:「斑先生說柱間大人是他最重視的對手呢。」
「……的確像是斑說的話。」千手柱間摸了摸鼻子,笑了笑。
這時候,千野雄樹沖白蘭招了招手:「小蘭,來。」
待白蘭走過去,倚著他坐下后,他握住白蘭的手,笑容滿面對千手柱間道:「那就拜託柱間了。」
「這是我該做的。」千手柱間起身,走下檐廊,朝院子里的一株櫻花樹走去。
這棵櫻花樹應有上百年的樹齡,樹榦粗壯,最粗的地方需要三人才能合抱得過來。春天盛開時想必華美壯觀,只是如今到了冬季,已是枝葉盡脫,唯有乾枯的枝丫佔據了但半個院子的上空。此時在冷清細雪的襯托下,深色的樹榦更顯得實際沉沉。
其實不光是櫻樹如此,庭院中的其他植物同樣。就連四季常青的品種,相較於春夏秋三季時,顏色也多了幾分灰暗。
萬物枯敗,這本是季節常態,偏偏因為白蘭的一句話,大名便請來千手柱間,一定要春天開放的櫻花現在開放。
不僅侍女和各院夫人直犯嘀咕,千手柱間本人都有些懵逼。
就為這種小事,大名特意下了一個A級任務?
只能說真不愧是火之國大名,就是財大氣粗。
思索間千手柱間已站在櫻花樹下。萬眾矚目中,他舉起手,將手掌從五指到掌心都嚴絲合縫地貼在樹榦上。
也不見他結手印,或是聽見他出聲,轉瞬間,伴隨著身後侍女們的驚呼,奇迹發生了。
乾枯的枝頭綻開一點綠色,這點新綠在冬季灰敗的庭院里異常顯眼,也被眾人最先發現。
先是一點綠意,隨後兩點,三點……無數點新芽轉眼長滿每一根枝頭。
剛才還零星的小雪不知不覺間有了變大的趨勢。
雪花變大,更加密集,紛紛揚揚落下,不少白色落在千手柱間的頭髮上、落在他肩頭的皮甲上。
白蘭只能看見他的背影,見他仰起頭,她也不自覺抬頭,順著他的視線把目光投向天空。
彎成兩彎月牙的狐狸眼慢慢睜大,露出一雙透紫的眼瞳,雪白濃密的睫毛恍若白雪堆積在眼瞼上,連慣常的笑容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然而這時誰也顧不上注意到白蘭臉上的驚詫,因為他們都是如此。每個人都睜大了眼睛,不少人還失態地張大嘴巴,驚呼出聲。
那棵剛才還光禿禿的櫻花樹,此時已是滿枝頭如雲如霧的粉白色,無數細小的花朵擁擁擠擠、熱熱鬧鬧地盛開,細看下無一花骨朵,全是五瓣張開,最是盛大的模樣。
天空亦如之前的灰暗,甚至更加陰沉了幾分,但是一株盛放的櫻花樹撐滿半個庭院,遮蔽了大半個天空,於是灰色不再是灰色,一切都化為了幾乎在發著光的粉色。
雪花還在飄落,合著幾點飄落的花瓣緩緩墜下。
白蘭忍不住伸出手,接住那朵既是雪花又是花瓣的粉色,手心裡一朵小小的五瓣花靜靜盛開,花心裡點著一點晶白。手掌心的熱度很快便融化了白雪,留下一滴水珠睡在花心裡。
一陣寒風吹過,盛開到極致的染井吉野櫻開始陸續墜落,一時間滿頭花雨紛紛揚揚灑下,滿眼的粉白色,已是分不清那裡是雪,那裡是花。
真是名副其實的櫻吹雪。
白蘭緩緩呼出一口長氣,放下手扭頭看向櫻花樹下的千手柱間。他依舊一臉平靜,彷彿這點壯舉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對上白蘭的視線,千手柱間笑了笑。
白蘭也笑了笑,張口對他無聲說道:「忍者真是了不起啊。」
看懂了白蘭的口型,千手柱間又笑了,再次抬起頭,和眾人一起欣賞著舉世無雙的美景。
一樹的櫻花,就算是凋落也不是立刻就能凋盡的,最初的震撼過去后,眾人紛紛回過神,開始稱頌起千手柱間的強大,更有一些有才情的女官吟誦起有關櫻花的詩句來。
什麼都拿手的白蘭終於碰上了難題,雖然她跟小正學會了日語,但不代表她有興緻把俳句漢詩也學會,可以說對於這種R國的古典文學,她是一竅不通也不想通一竅。
可惜她不會,不代表著別人會放過她,在場的人里除了千手柱間幸免於難,剩下每個人都或多或少念了幾句應景的句子,千野雄樹更是念完之後期待地望向白蘭。
白蘭開始還想三言兩語糊弄過去,結果其他侍女紛紛不答應,硬是要她說上一句。
白蘭臉上的微笑僵了僵,瞪了眼在一旁看她熱鬧的千野雄樹和千手柱間,正當為難之時,忽然想起偶然間讀過的句子,因為那俳句太過奇怪,反倒給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樹下魚肉絲,菜湯上。飄落櫻花瓣。」*
念出來之後,白蘭已做好被人哄堂大笑的準備,沒想到所有人一致叫好,千野雄樹更是喊人要把這句話記下來,說是今日最佳。
白蘭掃了一圈,發現除了她自己也只有千手柱間一臉震驚,似乎完全不能理解這句話好在哪裡。
正巧白蘭也不能理解,兩人對視一眼,心有靈犀,突然覺得彼此的關係拉近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