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科學的忍者(九)
兩人無言對視了一會兒,斑牽動嘴角略帶嘲諷的笑了一下:「被嚇到了?」
白蘭不太懂他的腦迴路,但見他心情不佳,還是笑著回道:「被帥到了。」
「……」
一見斑被噎住,她立刻捧起臉,故作驚嘆,捏著嗓子喊:「哎呀呀,斑大人真的超帥啊!又帥又厲害,怎麼會有這麼棒的男人,真是把人家迷得不要不要的呢!」
「……」宇智波斑那點嘲諷的嘴角弧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拉平了。
這下白蘭才是真的笑出了聲。
宇智波斑意識到她是在耍自己,冷哼一聲,放下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把她推遠了點。
就在這時,白蘭聞見了一股血腥味。
不是從外面院子里傳進來的,是清晰無比,縈繞在鼻端下,彷彿近在咫尺……
她一把拉住斑欲收回的手,垂下眼,笑容消失了大半:「你受傷了?」
一道細長的傷口橫過斑的手背,傷口極細卻不淺,不知道是用什麼武器造成的,現在正從內部向外滲出鮮紅的血液。
很快那道裂縫般的傷口就變得鮮紅,液體湧出,鮮血順著斑凸起的手腕骨一路滑進他的袖子里。
斑瞧著白蘭蝶翼般白色的睫毛微微顫抖,心情不知怎麼好了許多,可惜此時少女低著頭,看不大清她的神色,只能偶爾從睫毛的縫隙窺見一點一閃而過的紫色流光。
那流光像冬日的陽光,黑夜的燭光,照亮了一片陰冷潮濕,讓人的心輕輕地、極細微卻不可忽視地一動。
宇智波斑垂在身體另一側的手突然動了一下,彷彿想要抬起卻在抬到一半時意識到什麼,再次悄無聲息地緩緩放下。
白蘭的注意力全放在斑那道新鮮傷口上,完全沒注意到對方的小動作。
最讓她鬱悶的是,她這麼在乎,當事人卻毫不在意,用一種不是自己的手也不是自己傷口的口吻淡然道:「沒什麼,小傷口。」
血都滴到地上了,還跟她說是小傷口?
白蘭抬頭,瞪了眼斑:「哪裡小了!」
看著都疼。
斑卻當真不在意,抽回手,低頭舔了舔溢出的鮮血:「對於忍者來說,壓根不算什麼。」
「可我不是忍者,而且現在你要聽我的。」
白蘭推開他毛茸茸的腦袋,搶回那隻手,又從自己的袖袋裡掏出一條薔薇色的手帕,毫不猶豫將那條價格不菲的高檔絹絲撕開,繞著斑的手掌將那條傷口牢牢包紮好。
斑忍俊不禁,低頭看著那帕子笑了:「你這手帕估計值我這傷口一百條還多。」
「哪有這麼算的。」白蘭記起剛才敵人來襲時,正是斑的這隻手將自己按在他懷中,那麼換句話說,他是代自己受的這傷。
既然如此,不要說一條手絹了,就是再撕一百條也值得。
可惜宇智波斑不知道她心裡所想,聽她反駁還搖了搖頭,感慨一聲:「果然是貴族。」
「……」這句話就有點扎心了,說的好像白蘭特高貴斑他自己特貧賤似的。
白蘭當場把臉一冷,就要發作。
還好斑還沒沒眼色到這個地步,見氣氛不對,立刻就轉移話題,站起了身:「這裡遇襲,大名那裡肯定也有敵人,我要去向他彙報這邊情況,你來不來?」
「……去啊,為什麼不去,畢竟大名也是貴族嘛,只有貴族才能跟貴族玩。」白蘭沖斑毫不猶豫翻了個白眼,刺了這麼一句,隨後把手伸給他,「我腿麻了,扶我一下。」
斑再次哭笑不得,剛才被白蘭刺得那點火氣瞬間消弭於無形。
他也懶得再跟這位大小姐啰嗦,直接一彎腰,手一撈,單手摟著人把人從地上抱了起來,見白蘭還有些站不穩,便沒鬆手,低聲詢問:「還麻嗎?」
白蘭踢了踢腿,倒嘶了口冷氣,用行動代替了回答。
她畢竟不是土生土長的R國人,對於這種傳統服裝還是不太習慣,平時看不太出來,剛才一緊張,動作一僵,就不小心抽了筋。
索性她還沒四肢不勤到退化的地步,很快便緩了過來,站直了身體,理好衣服,率先越過斑推開門走出去:「好了。」
只是在走出房間的最後一秒時,她突發奇想,忽然回頭看向院子。
其動作之快宇智波斑都沒來得及阻止。
果不其然,白蘭在看清了院子里的那幾具死狀慘烈的屍體后,臉色稍微變化了一下。雖然她很快遮掩了過去,但宇智波斑是什麼人,對於死人有關的事最為精通也最為敏感,立刻察覺到她的情緒,第二次問了一遍:「害怕了?」
白蘭走在前面的腳步一頓,回過頭滿臉不耐:「都說了沒有啊,一定我要怕得離你遠遠的你才樂意嘛。」
於是,宇智波斑突然就在心裡鬆了口氣。
儘管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鬆了口氣。
白蘭見到千野雄樹時,後者正在大發雷霆,用扇子將矮桌敲得咯噔咯噔響,聲音不大,卻一下一下的,頻率聽著讓人心煩,幾個侍衛包括宇智波泉奈都站在一邊,沒人說話。
還好千野雄樹見到白蘭之後立刻停止了這種行為,將扇子插在腰間,站起身迎上來,握住白蘭的手,關切道:「你怎麼來了?沒事吧?」
白蘭沖他彎眼笑了笑:「有斑先生在我能有什麼事。倒是雄樹君,你沒事吧?」
「沒事,宇智波族的忍者的確可靠。」千野雄樹陰沉得要滴水的臉色終於好了些許。
他左右看了看白蘭,確認她真的沒事之後,才向站在一旁許久的斑道謝:「真是多虧斑先生,不然小蘭就危險了。」
斑看了眼背對著他的白蘭,對方銀白色的長發一直垂到腰部,柔亮順滑,尾部稍卷,從手背上劃過時猶如流水,清透微涼:「應該的。」
泉奈忍不住看了眼他哥,當他順著兄長的視線落在蘭夫人身上時,竟然有一種「該來的果然還是要來的」悲壯感。
千野雄樹似乎沒發現這點微妙,牽著白蘭的手拉著她返回到剛才他坐的位置一同坐下,確定白蘭乖乖靠在自己身邊后,他才重新朝幾名手下開口:「還愣在這兒幹什麼?還不快點去。」
幾名侍衛如蒙大赦,長出一口氣,連忙行禮退下。
千野雄樹再看向宇智波兩兄弟,大概是由於這次宇智波家的忍者出力不小的緣故,他說話時的態度比剛才好得多:「宇智波一族當真名不虛傳,人才輩出。」
一般這種對外事務都是泉奈負責的,今天這次照舊如是。
泉奈的臉上一直帶著溫溫和和的微笑,目光克制而柔和,比起忍者倒更像是貴族家的小公子,不過見過剛才他出手,千野雄樹就再也不會把他當成等閑的少年人看待。現在這位長得面善出手卻狠辣的年輕人輕聲回答:「這是我們的任務,當不得大人如此誇獎。」
千野雄樹同樣笑回:「我這人向來賞罰分明,你們這次做的很好,無論是我還是小蘭都保護到位,自然要誇獎。」
兩人這麼你來我往互相誇了一通,待到氣氛炒到熱烈,這才不緊不慢開始扯皮起這次的傭金和其他事宜。
對於這種場合,宇智波斑向來不感興趣。
他漫不經心地轉動著手腕,漫無目的地打量著這間大名的房屋,從旁邊繪著山水的屏風到矮桌上的古董擺設,從放著圓潤澄黃橘子的瓷碟到坐在大名身邊的少女。
這時候她看不出先前懶洋洋的模樣了,正兒八經跪坐著,脊背挺得筆直,臉上帶著面具般的笑容,漂亮卻虛假,就連那頭月光般的銀髮都彷彿變成了涼冰冰的人造銀絲。
察覺到斑的目光,白蘭沖他瞥了一眼,紫色的狐狸眼裡暈著些許笑意,那笑意比起她嘴角的弧度要真實溫暖許多。
斑立刻就懂了,對方在笑自己這幅無聊的樣子,於是他沖白蘭的雙手輕輕揚了一下下巴。
那雙珠圓玉潤的漂亮手指互相交疊著,平放在膝蓋上,但是其中一根食指卻一直在輕點膝頭。很顯然,白蘭跟他同樣不耐煩,兩人都是半斤八兩,五十步也就別笑百步了。
白蘭眼睛的弧度又彎了幾分,細細長長的眉眼彷彿一隻被人撫摸舒服的白狐,沖斑懶懶地一掃雪白蓬鬆的尾巴。
兩人就這麼無聲地用眼神作交流,你來我往,一時間還挺有趣的。
等到千野雄樹和宇智波泉奈談完正事,白蘭心情已然大好。這種好心情就算在得知她馬上要跟著千野雄樹返回火之國國都時,也沒變差太多。
反正她已經想開了,若是以後真的想再見斑,那就發任務好了,她就不信宇智波一族會把送到手的生意往外推。
反觀另一邊,宇智波斑倒是對回家這件事表現得不甚熱心,要不是他弟弟在後面火急火燎的催促,他差點就開口接下千野雄樹委託宇智波護送隊伍回城的任務了。可惜泉奈卻說族中不可離開族長太多時間,讓其他族人和他自己接了這任務,反而把斑一腳踢回了族地。
宇智波斑一個人孤零零的上路了,和龐大的車隊分頭前往相反的方向。直到奔出許久,他才在一棵樹的樹杈上停下來,轉頭回望,入目卻是滿眼森綠,再也看不到溫泉別館中那一片楓樹的熾熱紅色,當然也看不到那片紅中的一抹銀白。
他摸了摸手背,那上面的傷口其實已經快癒合了,但他還是讓那條薔薇色的手帕裹著自己的手掌,甚至為此連長久以來已經習慣的手套也沒有戴。
柔軟的絹絲溫柔密和的貼著肌膚,彷彿某個人的一雙手,輕輕握在手上的溫度。
宇智波斑搖了搖頭,轉頭繼續前進。那條裹著手絹的手卻輕輕握緊成拳,將手心的絹絲攥在手掌中,直到他到達南賀川的族地也沒有放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