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如果親愛噠看到這段話的話就說明購買不足60%哦, 啾咪~  到底是使老了的人, 辦事再妥當不過。張家大舅贊一聲, 又想到過兩天便是小外甥除孝的日子, 便隨手摸出個錢袋來, 也不掂量裡面有多少數, 往那常隨懷裡一扔, 「賞你了。」


  那常隨不意還有這等好處, 忙笑開了臉,高聲道:「謝老爺賞!」


  本朝馬匹並不缺乏, 是以張家大舅這般中過舉人又有著營生,錢權兩濟的人都能用上正經的高頭大馬。如今冬寒風緊的,他才沒騎馬, 坐車裡喝一杯熱酒暖暖身子。


  走了一刻鐘的時間,駕車的把式穩穩噹噹地停了車, 張家大舅便知道到了林府。


  門房上的僕役已經搬了腳凳,並這林老管家站在一邊恭候著了,張家大舅微提袍腳並不要人攙扶,自己利索地下了馬車。


  「這寒浸浸的, 林叔何不在門房裡躲躲風。」張大舅一見林老管家, 忙笑道, 攜了人就讓里走。按道理說,他是林瑜長輩, 原該林瑜親迎, 但是做大舅的哪捨得他小小一個人站著受那日晒風吹, 要是一不小心跌一跤可不得心疼,是以從不讓他出門。


  林老管家笑道:「哪有在門房裡待客的規矩?我家大爺千萬叮囑了,大冬天的讓您來這麼一趟已是不敬。」


  張大舅聽得笑了,道:「這必不是小魚說的。」自己的外甥他還能不知道是個什麼脾性,雖說才智天授,但最不耐煩人情往來的一個人,哪想得到這些?


  林老管家不過一笑,也不接話,引了人繞過雕花照壁、穿過鴉雀不聞的園子,來到外書房外面,方才退下。


  張大舅回頭看看來時路,忍不住一嘆,這小外甥治家嚴厲不同尋常,卻頗有奇效。只可惜,同樣的法子,他家裡實在是效仿不成,但是稍取適用之處用之,比起以前的亂象來可謂是立竿見影。


  他推開門,就見林瑜正懶懶地坐在榻上,手裡拿著一本書,嘴裡還念念有詞。便問道:「看的什麼書?」


  從書里抬起頭,林瑜停下了記憶的過程,就見張大舅跨進門來並自在去了大氅擱在一邊,合上書本起身道:「舅舅來了,快請坐。」


  張大舅看看那合上的封面,上面寫著晉書兩個大字,不由笑道:「怎的突然看起了史書?」還是距今這般遠的晉史。


  「冬日漫長,打發時光罷了。」林瑜才不會說自己是想乾脆將這個世界的歷史全都過一遍,省得以後他再犯了先入為主這樣的低級錯誤。


  張大舅聽了小小的孩子這樣的回答,不免嘆息道:「若你哥哥們有你一半用功,我便再放心不過了。」天賦什麼的,實在是比不來,張大舅在這一點上已是完全放棄了。


  張大舅嘴上說的便是他嫡出的兩子一女中,林瑜的兩個表哥。大的那個叫張琮,今年十三,已經考取了童生,天分雖有,但實在不愛讀書,整日里想著怎麼摸魚玩耍;小的這個方七歲,叫張珏,在同輩兄弟中排了第五,如今正是淘氣的時候,這才將將啟蒙,就看得出和他哥哥一個樣,不是能定下心來能安生念書的樣。


  林瑜搖頭,心道你非得把兩個真兒童和他這個偽兒童放在一起比實在是夠嗆。不過他也對裝孩童沒什麼興趣,要不然也不能撐下來這麼個家。


  為兩個表哥鞠了一把鱷魚淚,林瑜不免還要出聲安慰道:「大表哥天資是盡有的,且又不是一點都念不下去,只等他稍大一點就好了。您要是遇上一個怎麼用功都念不出的,那才是真的頭疼呢!至於五表哥,他還小呢。」


  更小的豈不是就在眼前,張大舅又想嘆氣了。


  「今天找舅舅來,是有一件事需得舅舅出手相助。」林瑜細細地將之前張忠報與他的消息,一一地和張大舅說了,又道:「我原想著將那穩婆一家悄悄地拿下,現在看來恐怕急不得。」


  「皇商薛家?」張大舅經營著著姑蘇一帶,又怎會不知道金陵薛家,他撫了撫嘴上短短的鬍鬚,道,「他家雖是皇商,這倒不值什麼。」


  「可慮者,不過是賈王史薛四字。」林瑜對四大名著的紅樓夢是熟悉的,甚至他隨身領地的倉庫中就這麼一套。不過,他並沒有將這部書拿出來複習,畢竟他這輩子天資好是真的很好——這讓他相信,當初那群外星人的基因優化應該主要是指智商方面的,身體美貌值的增加大約是一個美好的附帶產品。


  按紅樓的時間來算的話,林瑜並不清楚現在具體什麼時候。這便將他信息匱乏的短板暴露了出來,看來得在這一方面做一個計劃了。


  不過,按著張忠打聽到的說法,既然現在還有這護官符,說明這四家還沒有敗落,回頭再看一下邸報,找一找揚州的鹽政是不是林如海便可猜測一二了。他一邊暗暗打算著,一邊對著張大舅道:「在沒弄清楚我那二叔爺一家是怎麼和薛家扯上關係之前,妄動無益。」


  張大舅贊同道:「的確如此,若是牽扯不深,動了也就動了。若不幸那家也摻了一腳。」說到這裡他一雙眼睛微微眯起,顯出當家多年的威勢來,「只怕我們前腳將人送進大牢,後腳這人就沒了下場。」


  「所幸那穩婆的兒子如今已是個爛賭爛醉的混人。」林瑜卻笑道:「勞煩大舅將這人悄悄地綁回來,一時間恐怕也沒人注意。」


  「很是,這樣的人就是悄沒聲息地死在哪裡沒人知道也是常有的。」看著眼前年幼的孩子,張大舅不得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是宿慧這個東西的。三年前,妹婿一朝去了,妹妹懷著胎,心神大慟,緊接著難產而亡。


  是這個那時年僅三歲孩子看出了自己母親的死亡恐有貓膩,悄悄地與他說了,借著遣散眾多僕役抓了那幾個吃裡扒外的東西,這才扯出原本算得上身家清白,甚至還給她上一胎即林瑜出生時接過生的穩婆來。


  只可惜,人家早有準備,等他們發現不對時,穩婆一家都已經沒了蹤影。


  從那時起,張大舅就打消了將這孩子接回自己家養活的打算,並說服了自己的母親。


  事實證明,讓這孩子自己過倒更加好些。想到自家那些個不省事的兄弟,張大舅滿懷著欣慰和心疼離開了林家。他需得調配人手,讓自己心腹去一趟金陵。除了將穩婆的兒子給綁回來之外,最重要的還是打探清楚薛家在這裡頭到底出了什麼力,有多大的牽扯。


  當年害了他親妹妹的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大舅老爺回了?」林老管家匆匆而來,身後還跟著一個輕輕鬆鬆搬著一口紅木箱子的護衛。只見他規規矩矩地將這口箱子搬進書房,並不敢多看,便聽著吩咐垂首離開。


  不過走出幾步,他就聽見一個清亮的童音道:「回了,都在這兒了?」


  「還有剛買回來的,都在這裡了。」林老管家彎腰替他將蓋子打開,這箱子本就是保存書籍之用,防蟲蛀防水浸的好料,可不是沉得很。


  林瑜左右看了看,嫌棄地低頭道:「都搬出來放地上吧。」他從榻上拽下小毯子,毫不憐惜地往地上一鋪,大喇喇地盤腿往上一坐,一頁頁地翻看起來。


  見狀,林老管家悄沒聲息地退了出去。


  林瑜的閱讀速度非常快,他的眼睛和大腦跟著指尖劃過字跡的同時,信息已經反饋在了他的心中。


  就是這樣,整整一大箱子的內容他也沒能在晚膳之前全部看完,但也不是沒有收穫。至少,在時間上他已經有數了。按照紅樓的發展進程來看,如今堂叔林如海還任著蘭台寺大夫一職,巡鹽御史這個職位上更是一名漢姓為王的滿人。


  紅樓的故事暫時不去說,不過書中隱約可窺一角的鬥爭在邸報上卻昭然若彰,不是說上面有什麼敏感的信息,而是林瑜綜合對比了其中寫明的許多官員任命、升遷、黜廢、獎懲等等內容得出的結論。


  當老皇帝擁有的不僅僅是年輕力壯的太子這一個選項之後,這個世界上權力最大的位置的交接就變成了一場可怕的風暴,特別是這個老皇帝的權利慾還相當的強的時候。


  林瑜想了想,自那一條林海任職的小字后,就再未見到他相關的消息,可見堂叔做官的眼光還是有的,窩在蘭台寺那個地方又安生又清貴,還正好避過了風暴。怎麼給自己姑娘挑夫婿的眼光就這麼差,找來找去竟找了賈家?

  是被蒙蔽了,還是有別的緣由?他心不在焉地將看過的邸報往右手邊一放,拍拍下裳站了起來,正好對上了敲門進來的白朮那怔楞的眼神。


  林瑜順著她的目光往下一看,面對一片狼藉的地面,他終於恍然地想,也許自己真的需要找一個書童了。


  林瑜平生最喜敞亮,進了屋子,別的先不論,打開窗屜要緊。拿一個玉石小獅子撐住了,這才回身問道:「是那邊有什麼動靜了?」


  不說林瑜腦中如蛛網一般密密麻麻地羅列著自己的計劃走向,卻說金陵那邊,那穩婆大年下的卻不見自己的大兒回家過年。一開始只當是又吃多了酒醉在哪個暗門子混過去了,可是眼見著過年了,她左盼右盼也沒見著人,可不就慌了。


  再者,她三年前一時鬼迷心竅做得那一樁虧心事,如今她託了人到處打聽,卻仍舊不見大兒蹤影,她難免就想起來是不是被姑蘇這邊給捉了去。這麼一尋思,這穩婆立時就坐不住了。


  如今的境況她自己是知道的,不敢說行動有人看著,到底比不得先前,多走了幾步路還是有人要問的。這白姓的穩婆心裡到有一些狠辣之氣,略收拾一些細軟,趁著半夜家家戶戶守夜,誰也沒那個心思看她,帶上路引就悄悄地順著小路往姑蘇的方向跑。


  在這個大多數人出了自己的家鄉就一問搖頭三不知的時代,她不單單憑著一股氣,還想辦法混進大戶人家的船里,做了個燒火的婆子,跟著人家順順利利地回到了姑蘇。要不是張大舅那邊一直派人盯著,只怕也叫她給混了過去。


  林瑜聽了,不由得笑道:「倒是個人才。」張忠見自家那毫無陰霾的笑,不自覺地更低了頭。他看著自己的腳尖突然想起了前兩天在外頭看到的頑童玩弄螞蟻的畫面,這才驚覺,林家這位大爺說起那些仇人時的眼神,和那些頑童根本沒有區別。所以,他才能毫不在乎地拿著直接導致了自己母親難產而亡的穩婆打趣,贊她為了自己兒子倒是一個英雄。


  這些人在他眼裡,便如同螻蟻之於頑童,隨手可以捏死的存在罷了。


  「那白氏還在那一戶人家做工,可知道是哪一家?」笑罷,林瑜問林老管家。


  「只可惜聰明反被聰明誤。」林老管家臉上露出一個嘲諷的神情來,道,「那家人家不巧,正是張老太太的娘家遣了人來拜年的,如今一舉一動皆有人看著,她自己還不知道呢!」


  「老太太娘家?」林瑜年紀小,在這個世界經歷得少,少不得多問一句。


  原來這張老太太還是出生金陵名門李氏所出之女,這李氏一族真正是書香之族,族中男女無有不讀書者,比起如今的林家倒是更像樣一些。老太太本是李氏嫡支嫡出的姑娘,如何嫁了張家這還帶著些銅臭氣的富商之家另有一段故事,暫且不表。無論如何,這個正經老姑奶奶只要還在一日,那邊的李氏一族便不能斷了禮。


  不過,近兩年,這李家換了個族長,行事便不一樣了許多。這李氏的族長說起來林瑜倒熟悉,正是金陵十二釵李紈的父親,李守中。


  此人在林瑜心中便是那把書讀死了的,原本這李族好好的,男女皆讀書。偏偏他行事兩樣,說什麼女子無才便是德,只教人識得幾個字,讀讀《女四書》、《列女傳》,記得前朝幾個賢女便罷了。


  也正是他繼承了李家族長之後,與張老太太這邊的往來走動都淡了下來。張老太太本是機敏之人,年紀大了更添了幾分通透,如何不知道這般的情狀。幸而老太太生性豁達懶得與那不知事的小輩計較,要不然氣也便氣死了。儘管這樣,這兩年老太太也不大提起這個娘家了,是以林瑜並不知情。


  「原是那一家,倒也有些七歪八扭的關係。」林瑜聽了,便與林老管家說起了李守中之女嫁的便是榮國府的二房長子賈珠,而海叔的夫人正是出身榮國府的嬌女,又笑道,「把姑娘嫁進賈家也不中用,國子監祭酒的位置還不是說沒就沒了。」


  這時候的賈家雖有走下坡路之嫌,到底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兼著賈珠要走科舉之路,賈家怎會不為了這個祭酒的位置儘力?從四品的京官,一手管著國子監以及更要緊的科舉,何等要緊的官職。說句難聽的,若非他身上這個職位,只怕李紈還進不得眼高於頂的賈家。如此,後來李紈的境遇便是有跡可循的了。


  不說官場如何如何,從張老太太這件事上也顯見的他做人著實一般。好好的維持了大半輩子的人情,說斷就斷了。老太太如今這個歲數了,說句難聽的,還能陪著她幾年呢?再說,這節禮也不是從他腰包里出,不過為了商賈二字,生生地遠了一家原本好好的親戚,可見是個讀迂了書的傻子。


  「張大舅遣人來問,您是怎麼個主意呢?」林老管家微躬身地問道,林瑜幾次三番叫他坐,只是不聽。


  原本還想著放李家那邊盯著,現在怕是不成。送了節禮,他們還是要回金陵的。林瑜也不想叫這樣的事情來讓張老太太煩心,老人家晚年喪女已經夠可憐的了,何必再在她心上戳一刀。


  林瑜食指曲起,敲了敲桌子道:「那穩婆倒是個聰明的,只是雙拳不敵四手,只怕露了面,就會叫我那好二叔爺一家給謀了性命。」他倒不在意她的命,只是在沒達到他的目的之前,就算她只是一把殺人的刀子,那也不能折了去。等事情全都了結,她才會有她的下場。


  「去喊黃石來。」他這麼吩咐道,那頭院子里的那個他好酒好肉的養了這麼久,總得先收一些利息罷。


  那白氏就像是林瑜說得那樣,大約是用盡了這輩子的所有運氣,成功地混進了李家的船,一路安然無恙的回了姑蘇。她原是做得燒火這樣又臟又累的活計,船上哪有她這等婆子走動的地方。是以到了姑蘇,她才知道自己居然誤打誤撞,進了張家老太太娘家人這一邊。


  白氏原是該害怕的,但是為了自己的大兒子,這時她倒竊喜起來,想著怎麼打聽出大兒的下落來。按照她樸素的想法,林瑜年紀那麼小,便是有張家人護著沒被族裡人給折磨死,也沒那能耐去動她的兒子,必是張家這邊動什麼手腳。


  她便拿出了當初的坐下那樁事得的報酬來,嘆息一回。原本豐厚的銀錢這三年裡已經叫大兒花用得差不離,這十張五兩的銀票還是她貼己藏著的,誰都沒敢告訴,這才省了下來,沒想到,到底留不住。


  然後便找了李家的管事媳婦,先是顫巍巍地求了,只說自己年老了,想著便是埋也得埋在家鄉原來的丈夫邊上。這才掏出些個五兩銀,說自己大半輩子的積蓄,只求可憐可憐,幫著在這裡某一個燒火搬家貨倒夜香的活計。


  那管事媳婦下死勁地看她兩眼,又嫌棄她說得粗俗,便是很動心的五兩也不要了,別過臉道:「誰家還缺這樣的婆子不成?」


  那白氏只跪著求,滿嘴的可憐,又要磕頭。那管事媳婦心道,何苦來受她的禮折自己的壽,再者張家這邊本就交代過也給了好處,意思意思為難過便罷了。便道:「這是張家,我又哪裡做得主。」見她又要磕頭,忙止住,裝著誠心地指點她道,「卻有一條明路,只看你的誠心罷!」便按著張家教的一一說與她聽,然後便三不關事的走了。


  那白氏只道自己今日少不得割捨了五兩,不意人家嫌棄她竟省了下來。忙忙地便按著那媳婦說的話,托關係找人,身上銀錢花去大半,總算如願做了個外院洒掃的婆子。


  許是差事得的艱難,那白氏也未多想,只當是自己日日里求神拜佛的,神佛終於聽到了自己的誠心,降下了善報,叫她正好混進張家,許能救給自己擋了災的大兒一救。


  如此這般,她一邊做著活計,一邊悄悄地打聽著大兒的消息。只不敢往張老太太、李太太的院子里湊,這外頭的爺們進不到內院,裡頭的女眷可不一樣。一個林母的親娘、一個嫡親的嫂嫂,林母生林瑜的時候,都在場陪著的。雖說,人家老太太、太太的哪裡看得見底下的穩婆,但是白氏卻萬分謹慎,不敢賭那萬一。


  她又哪裡知道,張大舅親與自己夫人說了前因,畢竟內院的事情繞不過管家太太去。如今,正是細心的李太太使人盯著她的一舉一動,還當自己藏得好好的,日日算計著怎麼多繞幾個地方,多打聽幾個人。


  忽的一日,外院忙忙碌碌起來,她還握著掃把,就被趕進了院子里。她忙陪了笑,問道:「這位嬸子,這呼啦吧啦的可是有什麼事不成。」為難地搓了搓手,又道,「我這活計還沒做完呢,只怕主子們踩在雪上失了腳便是罪過了。」


  「你倒是小心。」那媳婦看她一臉謙卑的笑,方道,「這樣罷,你遠遠的瞅著,只等表少爺的轎子過去了,再去洒掃不遲。」說著,一陣風似的走了。


  白氏原地思忖著,這張家的表少爺,可不就是她接生過的林家少爺?

  「往日再清閑也不加你動一下賬冊子,怎的今日竟看起來?」白朮端著香片並溫水過來,看一眼他手邊的書冊,訝道。


  林瑜不好說以往正是因為心中有數,自然不必怎麼看。現今他心中有了新的目標,自然要看看家裡的產業是不是需要調整,只是笑道:「我還想著年前往莊子上去一趟,原本說是在莊上過年,現在雖過不了,在祭祖之前回來也是一樣。」


  「隔壁府里怎麼說?」白朮放下托盤,彎著腰整理床鋪,拿出被褥里的湯婆子。早些年林瑜翻新了莊上原本的宅子之後,這兩年他常在莊上貓冬。今年因著隔壁府一時去不得,不知自家大爺怎麼又想起去了。


  「只管請了一併去不就完了。」林瑜笑道,溫順地叫白朮收拾收拾一併塞進被褥,棄了賬冊子,又看起了別的書。


  一道去?白朮停下了忙碌的手,心道那莊上多少要緊的東西,竟就這麼都請了去,是不是不妥?又不好質疑自家大爺的決定,只好問道:「可要下帖子?」


  卻沒聽見他的回話,一回頭看見林瑜抿著嘴無辜地看她,這才想起他還含著香片呢!

  林瑜怎麼不知她心裡的顧慮,但是他卻覺得並沒有什麼大礙。先不說林如海一家便是去他莊上做客,必不會帶太多的僕役。賈敏並黛玉兩個女眷自然是待在後院,林如海那邊他卻是另有安排。


  林瑜本想著明日直接去隔壁府里說就好,不過白朮說得也有道理。文人哪裡有不愛風雅的道理,下個帖子也是趣味。況且這一家三口都是身子單薄、氣血不足的模樣,看在林如海昨日那一番話的份上,他便送他們一個大禮又如何?


  想著,自拿了備好的溫水漱口,白朮見了,趕忙過去伺候著。自家大爺自幼獨立,不大喜歡別人貼身伺候,白朮想著不能太失了體統,好歹將他的一些習慣給改了過來。


  睡前醒后含上片刻香片,可使唇齒留香。香片務必使用應季鮮花,因著林瑜獨愛梅香,是以園中種了白梅林。一到冬季梅花盛開的時節,白朮有空時就拉著靈芝去採摘了還帶著霜露的冷梅,炮製好了一併放在冰窖貯藏,以備林瑜隨時取用。


  打發自家大爺睡下,白朮念著今冬白梅開得好,便提上一盞琉璃盞,進了後院的梅園。


  真真是親生的母子,白朮架起燈盞,心道。先頭奶奶也是這般,獨愛冷梅,她這活計便是從那小時候起就做慣了的。如今即使她做了這林府的內管家,這件事依舊不願意假手他人。實在是忙不過來了,再拉上靈芝。


  一夜無話。


  卯時初,林瑜準點睜開眼睛。天光還沒有亮,窗戶上卻有了反光。應是下雪了,他想。靈芝已經準備好了溫水巾帕,牙粉等物,聽見裡面動靜,立時推開內門進來。林瑜對自己的時間有著很嚴苛的規定,什麼時間做什麼樣的事,誤差不會超過幾秒,這些年來從來沒有變過。所以,便是做下人的,都習慣了在時間上錙銖必較。


  隨著林瑜這個林府主人的醒來,整座大宅就像是一個精密的儀器,咔滋咔滋的轉動起來。每一個齒輪都在他應有的位置,轉動的方向也在他應該的方向,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炭火依舊是旺盛的,裡外室的溫差被減少到人體幾乎感覺不出的地步。這一點,在冬日裡尤為不易。便是林瑜向來不喜歡別人給他值夜,但是炭火這種帶有安全隱患的存在整夜燒著,便是林瑜也得妥協,添上了兩個專用來看火的丫頭。


  隨著府上事務的增多,外頭也沒了心心念念想弄死他的人,他也不好什麼都往白朮、靈芝身上推。這種能讓別的丫頭分擔掉的粗活,還是讓別人去做的好,幾個丫頭而已,林瑜還養得起。


  洗漱過後,由靈芝給他高高地束起黑髮,林瑜穿一身精鍊的短打,去了後頭校場。


  後頭京墨已經等著了,張忠在去年說自己已經沒什麼可教之後,就卸下了武學師傅一職,又專心做回他的護衛隊長去了。不過,林瑜現在倒覺得,可以讓張忠先教一批弓箭侍衛出來,要不然,白放著這個人才可惜了。


  只是,這個時代,如果想要訓練弓箭手到底太過敏感,還得細細打算才是。


  暫時將這個一時間無法實現的想法藏起來,林瑜活動了一下手腳,就和京墨一起繞著校場跑上幾圈,先暖暖身子。等他們跑到第二圈的時候,兩隊六人的侍衛也悄無聲息地跟在了他們的身後。


  一時間,整個校場只聽得見粗重的呼吸聲。


  相比於林瑜優秀的身體素質,京墨便差了一些。雖然兩人是同一時間開始的訓練,但是當林瑜完成基礎的熱身,拿起弓箭的時候,他還在校場邊上掙扎著,被跟上的侍衛嘻嘻哈哈地小聲嘲笑。


  京墨惱羞成怒地從子丑寅卯辰巳六個健壯小伙的手裡拯救出自己的腦袋,看一眼專心致志射箭的自家大爺,瞪眼低聲道:「莫太過分!」


  「呼吸亂了哦!」打頭的子鼠笑他。如今的地支與早年的已經大不一樣,除了辰子和丑牛兩個老人,都是黃石親挑了,一個個過了林瑜的眼新建立起來的。除了暗處的活,他們還依舊兼著晚上的巡邏。昨晚上輪到他們六人負責前半夜,今天才能在校場上遇上大爺和京墨兩人。


  京墨抿了嘴,努力將呼吸調整回來,瞪著幾人的大眼中寫滿了控訴。他又不是護衛,就像是大爺說的,強身健體罷了。哪能像他們一樣,各個跑個十來圈還輕輕鬆鬆跟個沒事人似的?


  好不容易完成了跑圈,停下來的京墨看過去。果見自家大爺已經棄了弓箭,正執了雙劍與護衛對練。對了,大爺這種全能的除外。同樣只是為了強身健體,差距還是有點大過頭了,京墨在心中哀嘆。


  這一邊林瑜估量著自己的體力,卡著時間完成了今天的訓練,將手裡的劍交給對面的丑牛讓他去收拾。自己去了邊上的浴房裡痛痛快快的沐浴了一番,出來時又是翩翩小公子一枚。


  看一眼還在校場掙扎的京墨,林瑜搖搖頭,跟身邊人吩咐一聲,讓他轉告京墨,回頭收拾一下他這段時間正在看的書之後,他便離開了這裡。


  此時,離辰時尚有一刻鐘的時間。


  原本這時候應該收拾收拾,用過早膳之後就去族學。不過,臨近年關,族學也放了假。林瑜的時間也因此多了起來,來年的院試也不至於讓他要擔心到臨時抱佛腳的地步,按照平常的水準發揮就行。


  案首的話,雖然也有把握,但是這種事情還是要看運氣,不必太過執著。


  回到內院,室內已經擺好了早膳,熱氣騰騰的一看就是剛上的桌。一邊靈芝還抱怨白朮:「必是姐姐昨晚采了太多的花瓣,今早想找一支好看的梅枝也難。」


  林瑜轉頭看窗邊,只見一個美人聳肩瓶中插著一支二尺來高的紅梅,便笑道:「這不很好?」


  靈芝正忙著擺飯,聽了便咕噥一句:「大爺喜歡白梅呢!」


  林瑜也不理論,端了飯碗正要用,忽然想起隔壁新收拾的宅子,怕是沒有這樣新巧的梅花,便吩咐靈芝道:「我這邊不必伺候了,用完了自有人收拾。你去庫房撿兩個美人肩,再去梅園,只管折了來插上,一會子我帶去隔壁。」靈芝聽了,忙應聲而去。


  林瑜自在用餐,他剛運動完自然吃得香甜,一桌子幾個小碟子叫他卷了個乾淨——原也只是一個人的量。餐后,他在地上略走幾步消消食,一邊自己磨了墨,找出一張泥金的箋子,想了想,提筆寫下幾行字來。


  整座宅子秩序井然,能堅持著將這樣的規矩執行下去的,又豈能輕易就被動搖?賈雨村活了這麼大,交友也算廣闊,又怎麼會不知越是大戶人家,越是有那一竿子打量著自己伺候老了的,在小主人面前就尊貴起來,常有欺上瞞下之舉。像如今的林宅這樣做到臨行禁止何其難也,他心中暗暗嘆服,只恨不能親見先林老爺一面,頗為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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