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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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自己的家裡, 要做什麼事情又有多大的難度呢?」林瑜簡簡單單地敘述了一下當年他怎麼指示林老管家把看燭火的下人引走, 又怎麼開棺驗屍的。然後道,「病亡和外傷致死, 這裡面的差距,就算是我這一個小孩子,也是看得出來的。」
但是, 你那時只有三歲。沒想到林瑜竟然簡單粗暴地開棺還親自驗屍,林如海神情複雜地抬起茶盞啜了口茶水,然後道:「你倒不懷疑是我做的手腳?」
林瑜定定地看了眼自己這個清雅俊朗的堂叔, 然後露出了一個進書房以來第一個笑容, 道:「這對您又有什麼好處呢?」他怎麼會沒懷疑過呢?只是, 林侯一家雖然分宗出去了,但是兩家人家向來走得近,否則也不會連宅子都在一條街上。他的父親林潤之當年上京趕考,住的還是林如海家。寄回來的信件中也提過探花堂兄盡心儘力為他解答疑難, 打聽主考官喜好這樣的瑣事。
無論是從情分還是從目的上看,林瑜都找不到林如海要害自己父親的理由。
林如海想起了自己那個年級輕輕便遭了不測的堂弟, 嘆道:「你那時候太小還經不起風雨。」雖然現在看來,簡直太經得起了。林如海一頓,接著道, 「我不願你知道另有一個原因, 便是打死了你父親的那個人, 如今已經一家被流放去了寧古塔。」
「流放的話, 小侄明白了。」林瑜點頭道,怕是之前那一場風暴的結果,不過既然人還活著,那就改變不了他要知道完整的始末的決心。
林如海堪稱頭疼的看著眼前沒什麼表情,但是看得出堅持的林瑜,只好嘆氣。早晚有一天他回去京城科舉,與其讓他到時候再去胡亂打聽,重新把人給得罪一遍,還不如由自己告訴他,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
便嘆道:「你可知道那拉氏?」
林瑜聽到了一個老套的故事,話本上書生救美的現實版。只可惜所謂的現實,就是童話的黑暗版本,或者說沒有被美化之前原本的模樣。而他的父親既不是那個書生也不是那個被救的美,而是被懦弱的書生推了一把的倒霉炮灰。
當然,每一個故事都需要一個合格的反派,就是那拉氏家族的一個普通紈絝。自然,能做好一個紈絝的家庭背景不會普通,但是既然都已經被流放了,便是林瑜一時也沒辦法追到寧古塔去報仇。
「那個書生當年會試落了第,回鄉之後便被我託人找了個罪名褫奪了功名,這輩子再也無法科舉。」林如海這句話說得輕描淡寫的。也是,就算他面上看起來再清雅不過的一個文人,也改變不了他也算得上是鐘鳴鼎食之家的出身。平日里雖然謙和,也從無作姦犯科之舉,但是真要有人犯上頭,用這樣的手段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不過是抬抬手的小事。
可能在林如海的眼裡,這樣的結果已經足夠了,所以他毫不忌諱地將當初的人和事,以及他們後面各自的結果事無巨細地都說給了林瑜聽。
點了長隨叫好生送走了林瑜,林如海這才放鬆下神經,揉著額頭,只覺得比當年做最討厭的八股還頭疼些。適逢賈敏遣人來問,他便乾脆起身回了內院。如今還沒有正式上任,叫他撿空子先鬆快一回,日後擔起鹽政可就再難得這樣的日子了。
賈敏正犯愁,林瑜送了這麼貴重的東西,更難得的是那份心意,便想問林如海心裡是個什麼章程。哪知他竟直接回來了,面上神情複雜,看著沒有了用午膳時的那番高興,就問他:「這是怎麼了,有什麼煩心事不成?」一邊忙忙地上前伺候他脫下大毛的斗篷,不叫外頭的冷意沁了身。
「算不得煩心。」林如海揮揮手,賈敏便會意地叫丫鬟都下去,帶人走盡了,這才與自己的結髮妻子道,「我原想著瑜哥兒是公瑾,哪知,竟是孟德。」
賈敏也是男孩一般詩書教導著長大的,因著父親賈代善喜歡,更是親自帶著口手相傳的學了好些外頭的事進了肚裡,是以林如海有事從不瞞她。她乍一聽林如海這麼說,竟一時愣住了。好久,方緩緩地吐氣,拉著自家夫婿坐了,道:「論理說,這不是我該說的話。只是,在本朝,孟德只怕比公瑾要好做些。」
林如海不意自家夫人竟說了這番話,細細一品,方無奈地搖頭笑道:「還是夫人解得切。」他拿過茶壺來,親與她倒了一碗茶,道,「原是君與士大夫共治天下,如今君視臣如草芥。」,臣自然視君如仇寇。這最後一句,夫妻兩個相視一眼,茶碗一碰,自在不言中。
卻說林瑜回了自家,多年的疑問雖得到了解答,只是心中實在悵然。
對一般人而言,那樣的結果也的確足夠讓人滿意。那拉氏雖然猶在,但是因為卷進了太子的逼宮風波之中,勢力大減。當年直接打死了林瑜父親的人更是一家都被發配去了寧古塔,不出意外這輩子都回不來。而那個多管閑事卻沒有相應的能力,反而臨陣脫逃的懦弱書生也獲得了再也無法科舉入仕的結果。這對在這個時代往往舉一族之力才能供出這麼一個的讀書人來說,簡直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懲罰。
那個美人也是個命苦的,當年她仍舊被抬進了那個紈絝的後院。隨著紈絝一家被抄家流放,自然是隨著僕役一同被發賣,如今也已不知飄零到何方了。即便不是如此,林瑜也不至於找一個同屬於受害者的弱女子麻煩。
一個看似很完美的結局。
「可是,當年又有誰真正是因為我父親的死而付出代價的呢?」林瑜摩挲著手裡的印鑒,在無人的外書房輕聲道。拋開後面的一系列發展,單看這件事本身,林瑜只看到了無處可訴的受害者,以及在權勢的保護下的特權階級。
打死了人,卻連一個像樣的口頭懲罰都沒有。就像是當年林母之死,林瑜敢確信,即使當初他第一時間就將這件事發作出來。一個是三歲還不知前途卻抱著金磚的幼童,一個是已經有了個舉人功名的讀書人,族裡會如何選擇他再清楚不過。
都是拿一個替罪羔羊出來,一方面不傷了族裡的『體面』,另一方面受害者那邊也能糊弄過去。
若非出了林瑜這個變數,只怕他一家早就已經死絕了,哪裡還能有後來的以血還血以命抵命?即便如此,林瑜養了三年的吸血蟲也是冒了風險的,否則姑蘇地界向來算是太平,他又何必明裡暗裡的培養忠心的侍衛。
林瑜提筆,飽蘸墨汁,在宣紙上寫下宗族二字。隨即,又緊著寫下皇族、家天下幾個字。無論是父親還是母親的死亡,都脫不開這七個字,他想。
林瑜從來都不喜歡這個時代,出現在這裡本來就是無奈之下的選擇,甚至於如果可以選的話,他本身並不想要這樣補償。但是,就像是之前說的,他父母緣淺。可以說那短短的三年,林父與林母的關愛是他兩世少有的亮色。
沒什麼比得到后再失去,更讓人糟心的了。
如今,林松一家已經死絕了,林氏宗族也被他治得少了許多蠅營狗苟,算是乾淨了。但是,直接導致了林父死亡悲劇的那些京城的特權階級呢?
從沒有像這一刻,林瑜懷念自己出身的那個時代。
對,無論什麼時候,怎樣的制度之下,特權階級總是無法避免。但無論如何,普通民眾還有法律,還有輿論,還有一條陸可以走。世界雖然依舊是不公平的,可至少還有希望,不是全然的黑暗。
所以,是這個社會的錯,是這個世界的制度錯了。
是貫穿了整個皇權統治基礎的『綱常』二字,錯了。
前年祭祖,他一眼就瞄上了內室捧香的林瑜,只覺得這個小堂弟實在是秀雅非常,也不顧家裡的叮囑,就自己湊了上去。
「我還想著推薦你去西山書院來讀書,哪知眼錯不見的,就叫堂叔截了胡。」林珩跌足嘆道,「堂叔學問是好,只是咱們又不得親近。」
邊上一個青衫書生就笑道:「你再這麼抱著人家不撒手,人家更不要與你親近了。」
林珩轉頭啐他道:「你道都跟你似的,那般輕薄?這是我正經堂弟。」說著,到底把人放下了,又指著那書生對林瑜笑道,「他姓辛,表字宗平。是我們西山書院秀才科里的首名,帶了我們來揚州參加院試的,你便跟著我叫一聲辛師兄吧。」又一一指了別的白衫書生,下剩的都是與林珩一般來院試的童生。
一時都廝見過了,林瑜少不得再應付一下,怕是來不及回府用午膳,便與京墨使個眼色。京墨見狀,悄沒聲地就下去了,叫人回府報信不提。
林珩忙忙碌碌地又叫果子,又張羅茶點,滿滿的在林瑜眼前擺了一桌,還道:「你們要吃酒的另開桌去,我與我堂弟久未相見,正該好好敘敘的時候,等回去了再與我一併會賬。」見那些或喜或憂的書生去了,這才嗔著那青衫書生道,「你不最愛吃酒么,留在這裡作甚?」
那書生撐著臉一笑,道:「你在我耳邊念叨了那麼長時間的堂弟,直叫我快起繭子了,竟還不許我留下來看看不成?」
「隨你罷!」林珩轉頭與林瑜道,「這人學問雖好,偏偏最愛風月,不願正經考試,如今還頂著一個廩生的名頭糊弄先生呢,也不怕院長打斷你的腿!」話雖不留情,林瑜倒是聽得出兩人親近。
辛師兄被個還沒考取秀才的童生說了,也不在意,只是舉起杯盞,對林瑜道:「敬風月!」
林瑜不意他居然這般不羈,便笑著回敬他,道:「敬風月。」哪知辛師兄見狀反而放下了杯盞,道,「你小小年紀,知道什麼呢,快罷了,一會子少不得吃你珩二哥一頓排頭。」
林瑜微挑了眉,見林珩順著眼給自己夾了一塊糕點,也不說話。便哂笑一聲,道:「你怎知我說的風月,便是你說的那個呢?」
朗風明月,萬里河山。他敬的,自然是這朗朗江山。
那辛師兄學問好,自然腦子一轉便明白了林瑜的意思,看著他八風不動、穩坐喝茶的模樣,一時竟怔住了。半晌方道:「如今的少年,可了不得。」
林珩這才打圓場道:「我早說了,咱林家瑜哥兒人品不一般,你只不信,如今可服了罷!」辛師兄苦笑一聲,道,「再無不服。」說著,以茶代酒,飲盡了以示賠禮。
能不服么,自己眼裡是煙花之地,人家眼裡卻是錦繡江山,就這一份眼界,當浮一大白。想著,他遺憾地看了看眼前空了的茶盞。
「好茶牛飲。」林珩搖了搖頭,早就熟了這個師兄的脾性不再多說什麼,只是再不願給他倒茶。林瑜見狀,對著回來的京墨吩咐了兩句,不多時,穿著灰褐色整潔短打的小兒便捧了一小罈子的酒奉上。
辛師兄鼻翼微微一動,眼神一亮,手一伸便將那酒罈子把住了湊到眼前,道:「醉仙釀!」拍開上頭的木封,一聞,「還是五年陳的。」說著便要往茶盞里倒,被林珩忙攔了,遞了杯子與他。
一小杯一小杯的,辛師兄連飲了三杯,這才痛快地放下杯子,嘆道:「酒液如漿綿綢,難得口感清醇,要是再多陳個幾年就好了。」這醉仙釀只有醉仙樓有得賣,一日賣出去的數目有限,哪裡等得到他們這些書生去買,早搶得一乾二淨了。他能嘗到,還是年後林珩帶來了少少的一瓶子,還叫人佔了半瓶去。
林瑜捧著茶盞笑而不語。可不是只有五年份么,他接手醉仙樓才幾年?便是釀出酒來,加上試口感,還不得花上一年多的時間,如今能拿出五年的,已是看在林珩的面子上。
「今日竟有幸,得遇佳人美酒,來,敬你!」辛師兄也不去想為什麼兩次喝到酒都是在林家人的手裡,只管高興,他原本也是有了今朝不念來日的性子。
林珩聽了這一句,眼皮跳了跳,沒忍住在桌子底下輕輕踹了師兄一腳,放轉頭看向瑜哥兒道歉道:「師兄他喝多了便這般,並非有意冒犯。」
林瑜笑道:「無妨。」這種話想必日後沒有一千還有八百,他還不至於在口舌上計較。只是,他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書生,微眯了眼睛道,「我倒是點錯了酒,合該給你點一出醉生夢死才是。」
辛師兄手一頓,放誕大笑道:「是極是極,小堂弟,那你可有沒有呢?」
林瑜不答,轉頭看了看外頭天色,對林珩道:「我該回去了,後日我們考場再見罷!」
林珩一愣,心道怪道今日在這裡遇上,可不是來看放榜的么,便點頭道:「原該送你,只是……」他為難地看了看已經癱了的師兄,嘆氣,「酒量不好,偏偏最愛喝。」也不說起剛才堂弟和師兄的機鋒。
「自有家下人,珩二哥不必憂心。」說著,他便被圍得嚴嚴實實地走了。走之前林瑜回頭看了看師兄弟二人,轉頭對張忠囑咐了兩句。
目送了林瑜走了,林珩這才看著辛師兄嘆氣。再看看另一個雅間里喝得七歪八倒的幾個落地書生,心中哀嘆,這可這麼說。只好和幾個因著後日還要考試、沒敢多飲的同窗商量了,多走幾次,好歹把人給搬回去。
他正扶著辛師兄準備回去,幸好辛師兄雖然醉了,倒還沒有醉得太狠,知道自己走。要不然他可拖不動師兄這麼個大男人的身板,要知道師兄看似清瘦,卻向來是院里騎射第一。
攙扶著人慢悠悠地往外走,林珩卻看到一個壯實的大漢正沖他招手,可不就是瑜哥兒身邊的張護衛。
「珩少爺。」張忠大手牽了馬車的韁繩,一邊笑道,「大爺知道您不方便,便備了馬車,您看?」
林珩登時鬆了口氣,道:「可幫了大忙了。」又問身邊的師兄,道,「師兄是?」
辛師兄靠著門廊站直了,醉眼朦朧地笑道:「你只管喚裡頭的人去,我站一會子發散發散也好。」
林珩見他好歹自己站住了,便匆匆地往裡走去。
見人走了,辛師兄方籠了袍袖,吹著冷風對著張忠道:「你家大爺小小年紀的,可真是了不得啊!」
這年頭,還有誰把風月做江山呢?
張忠憨憨一笑,只道:「這位先生謬讚了。」辛師兄聽了,暗暗搖頭。心道,是不是謬讚他自個兒心裡清楚,不過這也很不必與人說,便住了口。
一時間,白山書生們三三兩兩的扶了人出來,一一與林珩並張忠謝過林瑜好意,方攙了人進馬車。林珩見都妥當了,便回頭要去攙辛師兄。
哪知道辛師兄推開了,笑道:「我在街上走走醒醒酒,珩師弟可願與我一道?」
林珩點頭道:「馬車叫那幾個醉鬼一熏,哪裡還坐得人,只叫他們幾個互相折磨去吧。」說著,兩人就慢慢地跟在走起來的車馬後面,往客棧方向走去。
好言好語地將趁著她生子的喜事過來打秋風的遠房親戚拿了封紅封打發走,張氏滿目憐愛地接過奶娘已經拍過奶嗝后遞來的兒子,抱了抱后不舍地將他放在一邊的悠車中,輕輕地晃著。
林瑜見狀,連忙睜大了眼睛,看著美人娘親試圖表達自己還不想睡覺的強烈願望。
然而,美人娘親輕笑一聲,晃悠他的同時,還輕輕地哼起了輕柔的小調。
他慢慢地睡著了。
「大爺,大爺?」一個輕輕柔柔地聲音響起,他眯著眼睛似乎還沉浸在美人娘親悠悠的長長的水鄉小調中,不願意醒來。可笑他還想著兒時那麼多黑歷史還是忘了的比較好,沒想到短短几年過去,這就成了他對這輩子父母少有的珍惜記憶。
所以說啊,人與人之間的緣分真的很難說。兩輩子了,他與父母之間的親緣依舊淺淡如斯。
「大爺總在書房睡覺,沒個炭盆會著涼的。」水鄉長大的女兒就是抱怨依舊是軟軟的,沒有多大威力。不過為了自己的形象著想,林瑜還是沒有繼續裝睡。他毫不覺得眼前這個昔日母親身邊的大丫鬟,如今掌管著他生活起居,已經十六歲的白朮抱起六歲的自己會有多費力,也很確信自己再不睜眼,她就會二話不說地把他抱回房間。
「只是不小心。」林瑜睜看眼,無視了白朮一臉你果然又裝睡,被我逮到了的表情,神色自若地說著誰都不相信的話。他攏了攏身上的小斗篷,自然地轉開話題,淡淡問道,「有什麼事嗎?」
「大舅老爺剛使人送了兩筐子的新鮮果蔬來,奴已經打發人回去了。」白朮還不了解自家大爺嗎,她也不戳破他的心思,也不糾結地回道。
「回得什麼禮?」林瑜也不在意,順口一問。他在白朮的服侍下起身,拿溫水漱了口、凈了面,撈起剛看的雜書蹬蹬蹬地就往外走。
白朮知道自家大爺自能走開始就不愛人抱,也就習慣地跟在他身後,雙眼時時看著前頭,生怕地上有什麼東西將林瑜給絆了。叫管園子的嬤嬤說,再沒比白朮這雙眼更厲害的。
「大錦盒裝了小廚房剛出爐的雞蛋糕並奶油小卷,外頭拿棉被裹了,保管到了大舅老爺手裡還熱熱的。」她一個半大的姑娘,林瑜眼裡的未成年,如同雞媽媽一般時時刻刻護持著年幼的自家大爺,不肯叫他有一時半刻的冷著餓著,平日里人情往來更是一絲不差。
就連林瑜都不得不感慨,自家母親當初一時心軟買回來的這個小丫頭有顆難得的真心。
莫說古代的人就顯得真一些、耿直一些,真心就彷彿變得廉價了。照林瑜說,古往今來人都是一樣的,天下熙熙皆為利往,哪個時候不是利字當頭?只不過現代的人接觸的信息更多,壞事聽多了,真心也就彷彿變得更稀有了。
所以說,林瑜自覺就是俗而又俗的大俗人一個,實在對不起這輩子這身看著就不凡的外皮。
嗯?他才六歲,怎麼知道自己長得不凡?
不說他在別人口中被稱作小仙童的相貌,林瑜敢這麼肯定,更大的原因是眼前這個半透明,除了他本人之外,沒人可以看見的系統面板,上面顯示的信息他熟悉得很。
上一輩子林瑜曾被舍友拉著玩了一個古風遊戲,人稱大基三,以美型的人物、大氣磅礴的風流大唐為背景,在遊戲圈裡也是赫赫有名。他被羨慕人家有綁定奶的舍友威逼利誘整整磨了一個禮拜,沒辦法只好玩了裡面的七秀門派,還是個奶秀。
因為不想當人妖,他無視舍友的哭天搶地,趁著這個原本只有成女和蘿莉的門派新開正太體型,當了裡面一個響噹噹的秀太,從裡到外名副其實沒有自備小剪刀的那種。
現在看來,幸好當了秀太。
林瑜翻出面板點開閱讀選項,這個選項下有他在上一輩子玩遊戲時抄過的所有典籍。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裡面一張本來沒有的信箋。
信箋上詳細地解釋了他會死亡然後重新投胎的原因,還有綁定在他意識里的這個系統的操作方式。
按照信箋上的說法,上一輩子他的死亡是一個他們及其不願意看到的失誤,並對此感到非常抱歉。由於當初他死得太過利索(林瑜:這麼利索還真是對不起啊!),以至於他們來不及搶救,只好趁著他的意識還沒有消散,在眾多的平行世界中找了一個最合適的胎兒讓他投胎。並出於補償,將他隨身攜帶的筆記本電腦中最合適的系統拿出來加緊製作改造了一下,綁定了他的意識,讓他在新的世界里活得更有保障一些。
林瑜:……
他能說什麼,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外星人,還不怎麼講人權嗎?
說是外星人也不算太正確,他們也是地球的土著居民。他們的文明甚至還在地球現有文明之前,如今已經在宇宙中發展的很好,這一次故地重遊,沒想到一不小心波及了愉快地背包旅遊的林瑜。
在發現牽連到無辜生命的時候,他們還準備和林瑜好好商量一下關於補償的問題。沒想到,沒什麼牽挂的林瑜在發現自己死亡之後,愉快地接受了這個結果,不一會兒就要消散在天地之間了。這可把這群外星人給嚇壞了,他們大概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麼不留戀生命的意識體吧。畢竟他們的生命層次已經高到只要意識得意完整保存,就能換個身體繼續活下去的程度。
所以,在他們的法律里,非正常造成一個人的意識消散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就和現代社會上殺人需要償命一樣。
其實,從他們的角度也算是仁至義盡了吧,林瑜托腮,有以下沒一下地戳著半透明的面板,面板在他的指尖盪出水一般的波紋。只可惜,這個系統來得晚了一些。
等他們加緊製作好系統,並來到這個時空投放給他時,距離他父母雙亡已經一年,他看著面板上的治療技能,心中只剩下嘆息。
奈何緣淺。
這個系統,就是電腦里的大基三,他們挑了遊戲中他唯一建的奶秀號做為模板,並在模板的基礎上優化了他的基因,這也是他現在慶幸自己沒玩秀姐的原因。
要是他們誤會了,以為他內心住著一個小公主,這個樂子就大了。
不是說女性不好,只是他當了二十來年男性,實在沒那個勇氣在古代挑戰一下女孩子的生存難度。
這個系統很齊全,拋開能讓林瑜無病無痛地長命百歲的技能面板,原本他背包里該有的虛擬金子也被他們以一賠十的比例賠償到了現實中,整整齊齊地碼在幫會領地的金庫裡面。
大約,對這些高科技文明來說,貴金屬沒什麼用處吧!林瑜看過一次,就被那可怕的金燦燦閃得出了金庫。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剛拍過裝備的他的號上只剩下了兩、三萬金的樣子。可是按照那可怕的儲備量,很可能不是按照1金=1兩的比例換算的。
後來林瑜大致算了算體積,再乘上金的密度,無語地得出了結論。這群完全將貴金屬不當錢看、沒準還嫌礙事的外星人是直接按照1金=1公斤的比例來計算的。
也就是說,這輩子他一下子完成了從一文不名的小孩子到富可敵國的蛻變。畢竟按照他上輩子的記憶,曾經的國家儲備黃金量也不過1054噸,也是說現在他個人的黃金儲備量已經達到了國家的三分之一左右。
所以,在那群外星人的眼裡,錢夠多花不完、人漂亮又健康就是他們能想出來的最好的補償方式了?
如果他貿貿然把這些金子拿出來用,怎麼想都很可疑吧。這可不是什麼混亂的江湖世界,而是一個挺正經的古代社會來著。
無奈地略過這充分暴露了情商的金庫,林瑜再看倉庫時,狠狠地鬆了口氣。
倉庫里細心地擺放著各種書籍,他粗粗翻一下,拋開太過先進、百年之內根本無法達到的,基本上近代技術中上至武器重工、下至醫學農業都已經包括齊全。
物品方面,很貼心的沒有放什麼原本他遊戲背包中那些華而不實的東西,而是放置了大量物種已經改良過的種子,包括本朝暫時還沒引進的,按照上面的說明,放置在這個倉庫里這些種子還能保持百年的活性。總之,物品繁複,林林總總不一而足。
……這才是倉庫的正確打開方式吧!
幸好自家美人娘親看起來也不是很在乎這說得天花亂墜的奉承話,她一邊看似真誠地應和著這個老嬤嬤的話,大半心思放在了自己眯著眼睛安靜喝奶的寶貝兒子身上。
嗯,這勁兒她倒是說對了的。
林瑜:咯~飽了。
好言好語地將趁著她生子的喜事過來打秋風的遠房親戚拿了封紅封打發走,張氏滿目憐愛地接過奶娘已經拍過奶嗝后遞來的兒子,抱了抱后不舍地將他放在一邊的悠車中,輕輕地晃著。
林瑜見狀,連忙睜大了眼睛,看著美人娘親試圖表達自己還不想睡覺的強烈願望。
然而,美人娘親輕笑一聲,晃悠他的同時,還輕輕地哼起了輕柔的小調。
他慢慢地睡著了。
「大爺,大爺?」一個輕輕柔柔地聲音響起,他眯著眼睛似乎還沉浸在美人娘親悠悠的長長的水鄉小調中,不願意醒來。可笑他還想著兒時那麼多黑歷史還是忘了的比較好,沒想到短短几年過去,這就成了他對這輩子父母少有的珍惜記憶。
所以說啊,人與人之間的緣分真的很難說。兩輩子了,他與父母之間的親緣依舊淺淡如斯。
「大爺總在書房睡覺,沒個炭盆會著涼的。」水鄉長大的女兒就是抱怨依舊是軟軟的,沒有多大威力。不過為了自己的形象著想,林瑜還是沒有繼續裝睡。他毫不覺得眼前這個昔日母親身邊的大丫鬟,如今掌管著他生活起居,已經十六歲的白朮抱起六歲的自己會有多費力,也很確信自己再不睜眼,她就會二話不說地把他抱回房間。
「只是不小心。」林瑜睜看眼,無視了白朮一臉你果然又裝睡,被我逮到了的表情,神色自若地說著誰都不相信的話。他攏了攏身上的小斗篷,自然地轉開話題,淡淡問道,「有什麼事嗎?」
「大舅老爺剛使人送了兩筐子的新鮮果蔬來,奴已經打發人回去了。」白朮還不了解自家大爺嗎,她也不戳破他的心思,也不糾結地回道。
「回得什麼禮?」林瑜也不在意,順口一問。他在白朮的服侍下起身,拿溫水漱了口、凈了面,撈起剛看的雜書蹬蹬蹬地就往外走。
白朮知道自家大爺自能走開始就不愛人抱,也就習慣地跟在他身後,雙眼時時看著前頭,生怕地上有什麼東西將林瑜給絆了。叫管園子的嬤嬤說,再沒比白朮這雙眼更厲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