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冬冬是個戲精，渾身都是戲，從早上睜開眼睛，到晚上閉上眼睛，這期間他都有在演出，每天如此。
家裡的任何一樣東西都可以是他拿來表演的對象。
邊維經常被兒子拉過去配合演出，譬如把一個空的玩具小盤子跟小勺子遞給她，叫她吃東西，還叫她慢點吃，要吹吹，她必須拿勺子在空盤子里挖來挖去，吃一口吧唧一下嘴，說好好吃，又譬如跟兒子一起抱著玩偶去衛生間給它撒尿，拉臭臭等等等等。
花樣百出，全是些各種無實物表演，只能靠想象，總之是一言難盡。
邊維乾巴巴的演技愣是被兒子給帶的精湛了起來。
按理說，小孩子是誰帶跟誰親。
邊維的店裡挺忙的，她陪兒子的時間其實不多，但兒子還是跟她最親，只要她一回家，誰都不要，就要她，像只小奶狗一樣在她身邊打轉。
一天下午，邊維沒去花店，她在電腦前寫情人節的廣告語，兒子突然蹬蹬蹬跑進來，也不說話，就使勁拽她手臂。
邊維配合的站起來，奇怪的問：「冬冬，你幹嘛呢？」
冬冬還是不說話，小臉上掛著笑，看起來像是害羞，他一路把媽媽拽到柜子那裡，柜子里有好多吃的，他知道。
邊維：「……」
她把柜子門拉開，拿了包餅乾拆掉外面的包裝袋，當著兒子的面咬一口吃。
冬冬仰著脖子：「媽媽，你好漂亮。」
他完了還眨巴著大眼睛強調：「真的真的好漂亮！」
邊維沒搭理，咔滋咔滋啃餅乾。
冬冬開始換路數，他蹲下來摸摸媽媽的脫鞋，拽兩下鞋前面的兔子耳朵：「媽媽，你的鞋也好漂亮。」
邊維還是沒搭理。
冬冬急了，他站起來，伸手去指媽媽手裡拿的餅乾，直奔主題：「媽媽，這是什麼呀？」
邊維快憋不住了，她搖頭：「不知道。」
冬冬大聲說：「是餅乾！」
邊維忍的嘴角抽搐，做出一副原來如此的樣子：「哦，是餅乾啊。」
冬冬吞咽口水，聲音脆脆的問：「好吃嗎？好吃嗎？」
邊維看他那樣兒，特可憐，就給了他半塊餅乾。
「謝謝媽媽！」冬冬接過去小口小口的吃，高興的不得了。
邊維在兒子面前蹲下來，也學著他露出可憐的表情：「冬冬，給媽媽吃一口唄。」
冬冬把餅乾往後面藏，認真的說：「媽媽你不能吃，有毒。」
邊維翻白眼，逗我玩呢吧，有毒你還吃？
晚上邊維把這個事說給章亦誠聽，委屈巴巴的說兒子欺負她。
章亦誠沒給回應。
邊維趴到男人的背上，手指在他的髮絲里撥||弄：「說，你是不是覺得我煩，不喜歡我了？」
章亦誠嘆息：「維維，你嫌我老了。」
邊維獃滯半響，她從男人背上滑下來，扳過他的肩膀，兩隻手捧著他的臉：「怎麼了這是？我哪兒有嫌你老啊。」
章亦誠揉額頭：「最近我親你的時候，你都會躲開，不讓我親。」
邊維抿嘴。
章亦誠看她不說話，就以為是真的跟自己猜想的那樣，面色沉了下去。
「我知道婚姻是門很複雜的學問，一直在摸索著去經營，要是我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你跟我說，我會想辦法去改進，維維，我們還有餘生要過，我……」
邊維趕忙捂住男人的嘴巴，跟他坦白：「我就是牙疼，牙齦都腫了，很糟糕，所以才不讓你親的。」
章亦誠：「……」
他拉下嘴上的手捏在掌心裏面：「那你為什麼要瞞著？不在一開始就告訴我？」
「你說呢？上次我說我牙疼，你就要帶我去牙科。「邊維叉腰，「就因為你那麼說，我晚上就做噩夢，夢到醫生拿著大鉗子在我的嘴裡搗我的牙齒，弄的我一嘴都是血，把我給嚇醒了。」
說著說著就打了個冷戰。
章亦誠伸手去拉妻子，把她拉到自己懷裡，手臂圈著她的腰，嗓音低低的：「不是嫌我老就好。」
邊維哄孩子一樣哄著男人：「怎麼會呢，章先生，你還沒到四十，就算到了，那也還是一枝花，杠杠的。」
章亦誠沒有被哄的暈頭轉向，抬手去捏她的下巴：「張嘴，我看看你的牙齒。」
邊維死命搖頭，做夢！
客廳里，邊父邊母在陪外孫子玩，過幾天親家就要過來了，說是住個把禮拜，帶帶小孩，他們在這兒待著也不合適，要是吵起來，會讓小輩難做。
所以邊父明天就回去，把家裡的衛生搞一搞，水電煤氣什麼的也要看看。
冬冬在拿著比他大很多的掃帚掃地。
這個年紀的小孩除了學大人說話，還喜歡學大人做事，覺得新鮮，好玩。
邊母一邊疊衣服一邊問：「冬冬，外婆跟媽媽比，誰更漂亮？」
邊父覺得她是自討沒趣，隔三差五就問，外孫子也是能耐，永遠都是一個答案。
冬冬笨拙的揮動著掃帚：「媽媽。」
邊母接著問，從外公到爺爺奶奶，挨個問了一遍，外孫子都說媽媽漂亮。
「那爸爸跟媽媽比，哪個漂亮？」
冬冬把掃帚放在牆邊靠著，抱著他的機器貓玩耍：「媽媽。」
邊母滿臉慈祥的笑：「冬冬跟媽媽比呢？」
冬冬揪著兩邊的小眉毛說：「媽媽！媽媽最漂亮了！」
邊母把疊好的衣服整了整，哭笑不得：「得，就你媽漂亮，全世界最漂亮行了吧。」
冬冬可高興了。
快九點了，邊母敲門進去，把衣服放進櫥子里：「維維，冬冬該睡了吧？」
邊維刷著手機：「冬冬，跟外婆洗臉洗腳去。」
冬冬蹦蹦跳跳：「媽媽洗。」
邊維把手機一丟，手捂著肚子，佯裝難受：「媽媽肚子疼，哎喲，好疼，洗不了，讓外婆給你洗哈。」
冬冬不依不饒，站在床邊就開始乾嚎：「就要媽媽洗——就要媽媽洗——」
邊維嘆氣。
書上說小孩子三歲前有些習慣改不了，三歲后就很難改了，兒子太依賴他，洗個臉擦個香都只要她來，換別人的人死活不肯，她想改改這個現象，卻很艱難。
出去的時候，冬冬沒注意，頭撞到門鎖上了。
邊維忙問：「有沒有事啊？」
冬冬癟癟嘴：「沒事的，我沒事。」
邊維帶兒子去衛生間洗臉，跟他說走路要慢著點，湊過去看他被撞的那塊地方：「看看，頭上都撞紅了，媽媽給你吹吹。」
冬冬說：「撞到頭了吧！」
邊維把盆里的毛巾拿出來擰擰，給兒子擦臉：「對啊，撞到了，是你走路沒有看，撞到門鎖上面去了。」
冬冬指著門后的鎖，結巴著說：「是我，我沒有看，撞，撞門鎖了。」
邊維嗯嗯：「為什麼不看著點呢，活該呀。」
冬冬配合的揚起臉讓媽媽給他擦脖子：「媽媽說活該。」
邊維剛把毛巾丟盆里，準備捲兒子衣袖給他洗手，就看到他把小腦袋往牆上磕，發出咚的一聲響，傻兮兮的笑著說：「假假的。」
都撞上去了，還假假的？邊維目瞪口呆，這傻兒子真的是我生出來的？
「媽媽，我不要睡。」
「不睡不行啊。」
「我睡過了。」
「什麼時候睡的？」
「就，就，就剛才睡的，我真的睡過了，我要看電視。」
「電視壞掉了。」
「讓，讓爸爸修。」
「好，等爸爸有時間了就讓他修。」
「爸爸明天要上班的，他他，我，我爸爸是醫生！」
「嗯，很辛苦的。」
「媽媽也要上班，給冬冬買，買酸奶。」
「……」
外頭的邊父邊母聽著裡頭一大一小的對話，逗的不行，家裡有個小孩，熱鬧多了。
冬冬早上起來跟晚上睡前都會很活躍，開他的個人演唱會。
邊維把他抱到床上，衣服還沒開始脫呢，他就唱起來了，邊唱邊給自己拍手。
「兩隻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隻木有尾巴，一隻木耳朵，真奇怪……媽媽，你唱。」
邊維麻利的給兒子脫掉外套，抓了被子把他裹住：「現在很晚了，要睡覺了，明天唱哈。」
她瞥一眼自家男人：「章亦誠，快洗去，洗完來帶冬冬，我今天想泡個澡。」
章亦誠聞言，側過頭看了過去。
邊維被他看的臉皮發熱，幹嘛幹嘛，我就只是普通的泡澡，你腦子裡想什麼呢？
章亦誠沒收回視線，繼續拿炙熱的目光看著她，無聲的說，我想要。
邊維用口型說「等冬冬睡著」。
章亦誠這才滿意的把抽屜關上，過去單手撐著床把臉湊到兒子面前。
冬冬在爸爸的臉上吧唧一口。
章亦誠轉頭在妻子的唇角親了親，起身去了浴室。
邊維發現房裡沒熱氣，空調開半天了都，她拿起遙控器一看，頓時滿臉黑線，模式在送風模式，暖和才怪。
冬冬躺在自己的位置，小大人似的把被子往上拉拉，露著個小腦袋，黑黝黝的大眼睛睜得大大的，眼珠子轉個不停。
邊維去拿了香香過來：「冬冬，你是誰啊？」
冬冬乖乖閉上眼睛：「我是小狗。」
「……」
邊維弄一塊香分別點在兒子的額頭，兩邊臉頰，鼻尖，還有下巴上：「小狗是怎麼叫的？」
冬冬反應特快：「汪汪！」
邊維給兒子把香香一一揉開：「你不是小狗，你是冬冬。」
冬冬跟頭小驢似的，憋紅著臉喊：「我我我，我是，我是小狗！」
邊維真心沒辦法。
冬冬伸手去拉媽媽：「拍拍，媽媽我要拍拍。」
邊維抽著嘴給他拍拍兩邊的臉。
平時她早上洗完臉會擦點兒東西，在鏡子前拍拍這拍拍那，兒子看到了，也學。
等到章亦誠出來，邊維就說：「章亦誠，你兒子說他是小狗。」
章亦誠擦著頭髮：「那就去陽台跟大貓一起睡吧。」
邊維說：「聽到沒，爸爸讓你去陽台睡。」
冬冬抱著自己的小胳膊搖頭：「陽台冷，會生病的，貓貓有，有毛，我沒有。」
邊維跟章亦誠都忍俊不禁。
半夜邊維突然就醒了，她伸手一摸兒子屁||股，濕乎乎的：「章亦誠快起來，冬冬尿了！」
章亦誠身體比大腦反應要快，速度去拿睡衣撈起兒子一裹。
冬冬平常是不尿床的，睡前喝了牛奶，時間隔的短，無意識的情況下尿了，自己都不知道，還在呼呼大睡。
章亦誠鋪了乾淨的床單跟被子，把髒的抱去客廳，明天曬洗。
邊維給兒子換上褲子，洗了把屁股，抱著他重新躺回被子里，打了個哈欠說：「冬冬，你尿床了，褲子也髒了，都是大孩子了還尿床。」
冬冬一個勁的往媽媽懷裡鑽。
邊維把他撈出來：「怎麼不說話啊？」
冬冬瓮聲瓮氣：「不好意思。」
邊維噗哈哈哈。
周六的時候，邊維起大早烤餅乾，一上午做了好幾種，沒結婚前她想過無數次買個烤箱烤點東西吃，但都只是想想，沒有實際行動，太懶了。
有了家有了孩子，邊維就像是換了個人，開始積極的學這個學那個，在網上收集了很多菜譜，從來沒想過自己會這麼厲害，做的餅乾跟外面買的差不多。
吃過午飯，冬冬跟著奶奶下樓去小區里玩沙子，天快黑的時候回來了，兜里多了個棒棒糖。
邊維嘴饞，想吃，她問兒子要不要吃。
冬冬搖頭：「媽媽，給你吃吧。」
於是邊維就信以為真的把那層包裝紙拆開了，結果就上了兒子的當。
邊維前一刻還在盤著腿跟章亦誠聊天，下一刻就突然挪到沙發的另一端，窩在那裡不動，滿臉的不高興。
章亦誠一看妻子那樣，就知道表演要開始了，確切來說是已經開始了，他閑暇時間都用來看她，也不覺得厭倦，看不夠。
冬冬吧唧吧唧舔著棒棒糖：「媽媽你說話呀。」
邊維繼續窩著：「不想說。」
冬冬眨巴眨巴眼睛：「為什麼不想說話？
邊維可憐的說：「媽媽沒有棒棒糖吃。」
冬冬看看手裡的棒棒糖，看看他的媽媽，他把棒棒糖遞過去：「那給你吃一口，就一口哈。」
邊維張口吃到嘴裡，聲音模糊：「我想吃兩口。」
冬冬爬到沙發上，自己脫了鞋往媽媽身上爬：「好，好吧，給你吃，媽媽，好吃嗎？」
邊維搖頭說：「不好吃，太甜了，牙會壞掉。」
她把糖拿開，手指指自己的嘴巴：「媽媽的牙就壞掉了，很疼。」
冬冬湊過去，跪趴在媽媽腿上，仰著頭說：「我看看。」
邊維張了張嘴：「看到沒，就裡面那顆牙，壞掉了，吃東西很疼，不吃也疼，真的壞掉了。」
冬冬揪揪眉毛：「都，都壞掉了，媽媽好可憐哦……」
邊維委屈巴巴的靠在兒子的小肩膀上，裝模作樣的吸吸鼻子：「嗯，可憐。」
冬冬摸摸媽媽的頭髮：「沒事的，沒事的哈。」
章亦誠笑著扶額，一對活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