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九點過的時候,薄熒忽然聽到鋼筋亂石亂傳來了亂糟糟的人聲, 薄熒立即精神了過來, 朝外大喊:「這裡有人!」
她喊了幾聲后, 少有的被好運眷顧, 外面的人聽到了她的聲音,安慰她別擔心,救援馬上就到。
「程遐!程遐!」她一時興奮,回頭叫了兩聲后才發現自己的口誤,馬上就要從廢墟下出去了,他們也不再是平等的等待救援的可憐蟲關係了, 她是沒有後台的演員, 他是她的大老闆,薄熒調整了語氣,放柔了聲音重新喊道:「程總, 您醒醒,救援來了!」
程遐沒有應答, 薄熒又叫了幾聲,他也沒有醒來。薄熒正覺得疑惑的時候, 一縷光線從外面透了進來,她條件反射地轉過頭看向透光進來的地方,一個灰頭土臉戴著安全帽的人正從搬開碎石塊的洞里看她,看見她的臉后, 那個人驚喜地朝外喊道:「找到薄熒了!」
「你受傷了嗎?能自由行動嗎?」外面的救援人員對她問道。
「沒有, 這裡還有一個人, 我們都沒受傷。」薄熒說完后再次看向睡著的程遐,她伸手推了推程遐,他依舊眼皮緊閉,借著洞外的光線,薄熒忽然看見他的臉上滿是細密的虛汗,臉和嘴唇都沒有一絲血色。
「程遐?!」薄熒意識到不對,猛地加大了音量,程遐的眼皮顫了顫,從雪青色的嘴唇里吐出四個字:「吵什麼吵……」
「你怎麼了?救援來了……你受傷了嗎?」薄熒的目光在他身上緊張地掃視了一遍,除了襯衫被弄髒了以外,薄熒沒在他身上看出什麼異常:「你還能走嗎?」
黑暗空間的打破讓程遐重新變回那個不近人情的男人,他閉著眼,冷冰冰地說:「我還沒死。」
沒一會後,薄熒面前的碎石塊被清理出一條足以讓一人通過的通道,救援人員在外面沖她伸出手,「抓住我,慢慢出來,別怕!」
薄熒回頭看向程遐:「程總先走吧。」
「別廢話了,快走。」程遐終於睜開眼,薄熒看見那雙疲憊異常的眼裡竟然有著血絲。
薄熒這下肯定他是受了傷了——或許是內傷,她不敢耽擱,馬上抓住起身抓住救援人員的手慢慢向外走去,盡量不觸及周圍的碎石,以免再次引起坍塌,她一邊走,一邊對前面的救援人員急切地說:「裡面的人受傷了,請準備擔架馬上送他去醫院!」
「嚴重嗎?喪失行動能力沒有?」救援人員馬上轉過頭來,神情凝重地問道。
「……我不知道,應該還能自己移動。」薄熒有些愧疚,程遐受傷了,那也一定是在保護她的那一瞬間受的傷,她竟然一點都沒有發現,還丟下傷者自顧自地睡了四個小時……
「你放心吧,外面已經有救護車了,你們都會沒事的!」救援人員回過頭來對她打氣:「對了,你的男朋友也在外面,他一直都在等你,你們馬上就能見面了。」
薄熒愣了愣,時守桐?他不是在法國拍新專輯的MV嗎?
薄熒剛剛走出廢墟,眼睛還沒看清周圍的情況,就被一雙顫抖的手臂給緊緊捁在了懷裡,她聞到了微弱的檸檬香,掙扎的動作停了下來。視線餘光里薄熒看見被攔在外圍的記者們如同打了雞血一般拚命按著快門,而被允許進入救災現場的電視台記者原本已經朝她遞出了話筒,但是現在又放了下去。她聽到四面傳來的哭聲和病痛的呻\\吟,到處都是崩潰絕望的臉,吶喊著親人名字的遇難者家屬匐在已經逝去的人身上,淚流滿面,哭得喘不過去。薄熒後知後覺地感覺到一陣后怕,她的雙腿發軟,全靠時守桐緊緊抱著才依然站在地上。
薄熒看不見時守桐的臉,他極致的恐懼和劫後餘生的慶幸卻隨著他渾身的顫抖傳了過來。
「我好怕……我以為我要失去你了……」時守桐往常清亮的聲音乾澀沙啞異常,薄熒聽著耳中那些呼喚親人的聲音,立即猜到了時守桐聲音沙啞的原因。
啞成這樣,他要喊上多久?
薄熒心中酸澀,默默地抱緊了他。
救災的負責人看了看身邊面沉如鐵的傅沛令,又看了看忘情抱在一起的薄熒和時守桐兩人,一時拿不準這三人的關係。
今晚的救災明鍾集團出力許多,要不是傅沛令出面第一時間調來了不夠的救災物資和設備,今晚的救援進度不會這麼快。做商人的不會無事獻殷勤,賑災是擴大集團知名度和國民好感的極佳時機,傅沛令作為明鍾集團的總裁,理應去有更多報道空間的政府大樓外幫助救災工作進行,這棟四層小樓,顯然不是最佳的選擇。
「你要多少設備,我給你多少設備,你要多少資金,我給你多少資金,我只有一個要求,我要看見活的薄熒。」負責人想起他正在為救災設備不齊而焦頭爛額時,這個偌大集團的總裁大步撥開外圍的人群,面色鐵青地站到他面前,說出的那句話。
貴圈真亂啊。負責人在心裡感嘆,為免引火燒身,他對一旁沉著臉的傅沛令借口說還要組織工作,忙不迭地走了。
薄熒抬眼的時候看見了臉色奇差的傅沛令,他神色陰沉地站在不遠處,像塊堅硬的石頭,一動不動。有那麼一瞬,薄熒都以為他會走過來對她發瘋了,然而下一秒,傅沛令就轉過了那張可怕的臉,頭也不回地走了。
「請讓一讓,有傷者出來了!醫護人員呢?!抬擔架來!」薄熒身後忽然響起了救援人員焦急的呼聲。
薄熒回過神來,轉過身看向廢墟入口,正好看見救援人員扶著臉色慘白的程遐走了出來。照明的燈光打在他那張俊美工整的臉上,周圍的空氣有一瞬凝滯。
「快讓讓!」救援人員喊著,扶著程遐從清理出的通道里走過,薄熒吃驚地看見程遐竟然弓著背,連下巴都從來沒有低過的人,此刻在眾多無關緊要的人面前弓著背。和他狼狽的形象不同,他的神情依然是冰冷的、傲視群雄的,就好像薄熒只是路邊的一粒灰塵一樣,程遐目不斜視地穿過了她的身邊。
等他走過薄熒身邊后,薄熒知道了他弓著背的原因。他的襯衣背部被觸目驚心的大片鮮血浸染,整個貼在血肉模糊的背上,薄熒忽然明白了在廢墟下的時候,他為什麼要和她不斷說話的原因。
薄熒只是看著他慘不忍睹的後背,自己就產生了一陣痙攣的幻痛,那麼真正受傷的人,又該有多痛苦。
「……你怎麼了?」薄熒的手被握了一下,她回過神來,對上時守桐目光複雜的雙眼,「你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薄熒壓下混亂的心情,對時守桐安撫地說。
一直自說自話直播了許久的電視台記者終於找到插話的時機,將話筒和攝像機一齊對準兩人,薄熒剛剛從廢墟里出來,沒有精力說話,她應付了幾句后,就任由時守桐把她帶離了廢墟入口。
程娟和伍惠奔了過來,看見安然無恙的薄熒,兩人都有些眼淚嘩嘩。梁平沉著臉打量著她,像在確認她這個珍貴的商品有沒有磕著碰著。
「受傷沒有?」梁平問。
薄熒搖了搖頭。
「先上車,我聯繫了私人醫院。」
「我真的沒受傷……」薄熒話沒說完,時守桐就破天荒地和梁平達成了統一戰線,不容置疑地說:「這要醫生說了才算。」
不容置疑地,薄熒就被推上了她的保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