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薄熒卸了妝后回到自己保姆車,從前座伸出一隻手遞了一枚參片過來, 薄熒剛說了句不用, 才發覺這是一隻男人的手, 她抬起頭來, 看見嚼著口香糖的梁平悠然地望著她。
「下午沒我的戲,不用。」薄熒說。
梁平把參片扔回程娟遞來的藥盒里,啟動了汽車:「那你是回酒店還是扁舟台?」
薄熒沉吟兩秒后,說:「扁舟台吧……你怎麼來了?」
「我來了不是很正常嗎?」梁平反問。
「我以為你要跟那兩個新人的行程。」薄熒說。
「我又不是他們的老媽子。」梁平皺了皺眉。
車子開出影視城后,梁平從繞城高速進城,道路兩邊的街景漸漸繁華起來, 由於正好撞上了下午兩點的上班時間, 保姆車堵在車流里寸步難行,程娟體貼地問道:「小熒,要不你先睡會?到了我再叫你。」
「謝謝, 不用。」薄熒靠著椅背,淡然的目光望著窗外街景, 在視線掃到不遠處一棟大樓外牆上的海報時,她的神色有了微弱變化。
「今天是鍾嫻寧的忌日?」程娟無意間也掃到了那棟張貼著「鍾嫻寧逝世十六周年紀念官方影迷會」黑色海報的大樓。
梁平只是瞥了一眼就嗤笑著收回了視線, 神色里的嘲諷不言而喻。
「在路邊停下。」薄熒忽然開口。
梁平皺起眉頭,動作頗大地轉過身看向薄熒:「你不是吧?」程娟也吃驚地看向薄熒。
「我想去看看。」薄熒說。
梁平不同意,他認為與其把時間花費在緬懷死人這樣無意義的事情上,還不如回家躺在床上好好睡上一覺:「沒人和你說你現在的臉色像死人一樣嗎?」
「……邊毓剛剛說過。」
「這一次我非常贊同他的觀點。」梁平皺眉說道:「好不容易有了休息時間, 你就老老實實回家睡到明天。」
「要不了多少時間, 我看一眼就走。」薄熒說。
梁平還欲勸阻, 程娟在這時站到了薄熒身邊,「梁哥,你就讓她去吧,小熒在劇組每天可辛苦了,她想去看看,就讓她去看看吧,又花不了多少時間,就算被認出來了,也不是什麼大事嘛。」
梁平瞪了程娟一眼,又看了眼薄熒堅定的表情,知道自己說服不了她,無可奈何地將車一步步挪動到路邊。
「完事了給我打電話,我在附近找個地方把車停下等你。」梁平說。
薄熒應了,然後戴上墨鏡下車。
薄熒走進大樓后,很快就看見了一扇雙開大門外的入場登記處,一名二十七八歲的女人坐在桌前,登記參加影迷會的名單,給來參加的影迷分發紀念手冊。
薄熒走了過去,拿過桌上的登記本寫上了自己的名字。
負責登記的女人漫不經心地掃了薄熒一眼,一秒后滿臉驚詫地移回了目光:「你是……薄熒?你也是鍾嫻寧的粉絲嗎?」她興奮地問。
薄熒簽完名字,把筆和登記本還了回去,對女人笑了笑:「是的,我很喜歡鐘嫻寧。」
「謝謝你來參加紀念會。」女人雙手遞給薄熒一本鍾嫻寧的紀念手冊,她看了看薄熒臉上的墨鏡,瞭然地說:「進去以後坐離出口最遠的最後一排,一會熄燈了就沒人能看清你了。」
「謝謝。」薄熒感謝地說。
進去大廳后,薄熒按照門口那位女人的話坐在了距離出口最遠,也是光線最暗的最後一排角落,果然來來往往的人群都沒有注意到戴著墨鏡的她。沒一會,大廳的燈就熄滅了,取而代之亮起的是最前方的投影畫面,薄熒把手機調成靜音,靜靜地看著牆上的影像。
在牆上投影出的是鍾嫻寧過去獲獎時的畫面,薄熒看著那個美麗的女人落落大方地接過評委遞來的獎盃,聽著戛納的主持人誇獎她眼角的淚痣是多麼具有東方風情。
影迷會的持續時間是一個半小時,薄熒在離結束還有半個小時的時候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打算趁沒有人注意的時候悄悄離開。走下階梯,薄熒剛剛繞過隔起階梯和走廊的牆面時,正好和一個迎面走來的男人撞到了一起。
「對不起。」薄熒下意識地道歉,男人條件反射扶住她的手一僵,慢慢地收了回去。薄熒抬起頭來,從模糊的光線中看清眼前人長什麼模樣時,腦海里只剩下流年不利四個字。
薄熒低下頭,準備識相地消失在程遐眼前,她錯開程遐,往前剛剛邁出兩步,程遐就在她身後發話了:
「你來這裡做什麼?」程遐問。
薄熒不知道他自己有沒有發覺,自她認識他以來,他對她說的每一句話都帶著問責的語氣。可是想來想去,薄熒都想不出自己究竟是哪裡得罪了他,她只算計過他一次,而從他們初次見面起,程遐就對她表現出了明顯的厭惡和排斥。
他很矛盾。
就像現在這樣,薄熒轉過身,看見程遐定定地注視著她,那張英俊但冰冷的臉比以往更要令人生畏,像是蒙著一層陰雲,使人無端感到一陣寒意。
既然反感,又為什麼主動把她叫下?
「……參加影迷會。」薄熒說,目光瞥了眼牆上掛著的宣傳橫幅,「鍾嫻寧逝世十六周年紀念官方影迷會 」這麼幾個字加粗加大地寫在上面,難道他看不見?
「你是她的影迷?」薄熒看見程遐的嘴角在昏暗的光線里扭了一下,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物以類聚。」
程遐說完就走,一股怒氣從薄熒胸口涌了上來,在喉嚨口生生止住,等她回過神時,她已經拉住了程遐的衣袖。
「……程總。」薄熒回過神來,在程遐冰冷的注視下鬆開了他的衣袖:「我哪裡得罪您了嗎?」
「……」程遐看著薄熒的臉,半晌沒有說話,那眼神像是在透過她看另一個人。
「你應該和他的前女友長得很像。」黑暗裡,X冷不丁地開口,說出了薄熒心中的想法。
就在薄熒以為程遐什麼都不會說了時,他冷峻的神色有微弱變化,不再那麼咄咄逼人又充滿敵意了,薄熒從他眼裡捕捉到了一抹疲憊。
「……她沒有你想象得那麼好。」
程遐說了薄熒始料未及的話。
就像是回應她心裡的疑惑似的,腳下的地面也跟著抖了抖,剛開始薄熒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她本能地朝地面看去時,大地在剎那之間強烈抖動起來,不知是哪個方向——亦或是四面八方,傳來了轟隆搖晃聲,大廳里的尖叫聲壓過了投影儀的放映聲,咔嚓一聲,投影在牆上的畫面消失,活動大廳徹底陷入黑暗,天花板上不斷有碎石落下,廳內的尖叫聲越發凄慘,其中還夾雜著慘叫和哭聲,在薄熒意識到發生了非同小可的強震同時,面前的程遐忽然神色大變,下一秒,薄熒就被程遐拉了過去,一個踉蹌后,薄熒來到了階梯樓梯下的三角形空間里,一根碎裂的鋼筋震耳欲聾地砸在了剛剛薄熒站立的位置上。
大地依然在轟鳴。
建築不斷坍塌,蹲在三角空間角落的薄熒被程遐護在懷裡,他的手將她的頭按在胸前,為她遮去了地獄般的景象,只有不遠處人的慘叫和哭喊在薄熒耳蝸里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