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他一見到薄熒,就把收下的傘遞給了身後助理, 然後揚著燦爛笑臉幾步走到薄熒面前。
「時守桐請大家喝奶茶啊, 每個人都有, 大家來我這裡拿吧!」時守桐的助理提著幾大口袋的奶茶吆喝道。
殿內頓時一陣歡呼, 薄熒這時知道殿外剛剛的歡呼是怎麼回事了。
「你怎麼來了?」薄熒笑著問。
時守桐在薄熒單薄的紅裙上掃了一眼后,想也不想地脫下他的外套給薄熒搭在了身上,時守桐身上的溫度透過外套傳了過來,溫暖了薄熒冰冷的身體。
「他們把你打扮得這麼漂亮,我得來宣示主權,那個和你搭戲的男主演呢?」時守桐問。
說曹操曹操就到, 楊卓拿著兩張專輯激動地跑了過來:「時前輩, 你好!我是你的忠實粉絲!你能給我在兩張專輯上簽名嗎?」
時守桐沒想到楊卓是他的粉絲,有些意外地接過他遞來的專輯和筆:「你聽我的歌?」
「是的,是的, 我和我的朋友們都是你的粉絲。」楊卓掩不住興奮,活脫脫一副粉絲見偶像的激動模樣:「我們去KTV全都在點你的歌!」
看見楊卓在偶像面前瞬間變成初中生的樣子, 薄熒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哎……薄熒前輩別笑我啦……」楊卓臉色更紅了。
時守桐這時已經簽完兩張專輯,把專輯還給楊卓后, 他重新打量著楊卓:「我好像在公司見過你。」
楊卓馬上挺起胸脯:「我們在公司見過幾次,我是大風演繹去年新簽的藝人。」
「怪不得。」時守桐笑了笑:「歡迎你來五樓我的工作室玩。」
「真的嗎?!」楊卓馬上激動得不能自己,他有心再和偶像熱聊幾句,忽然又想起一旁的薄熒, 連忙扯了一個借口和兩人熱切地暫時告別了。
「如果你對每個人都這麼友好, 湯俊也不會拿你那麼頭疼了。」薄熒笑道。
「我只想對你好。」時守桐牽起薄熒的手, 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薄熒不置可否,笑著說:「你的演唱會準備得怎麼樣了?」
「差不多了,這次全國巡演定了十二場,二月份的時候開始預售。」時守桐說:「具體日期定了以後我再告訴你,十二場里你總得來一場。」
「你第一次開演唱會,我當然會來了。」薄熒笑道。
薄熒和霍秋說了一聲,陪時守桐在影視城內吃了晚飯後,就把還要回工作室錄音的他送走了。
時守桐走後,薄熒重新返回劇組拍戲。一個月後,她迎來了《禍國》殺青前的最後一幕,同時也是劇本中的最後一幕,因為是夜戲,這一幕的拍攝難度又頗大,所以大家都做好了通宵的準備,霍秋專門放劇組所有人一個下午的時間去休息,就是為了爭取一晚把全部鏡頭拍完。
薄熒回去淺眠了幾個小時,隨便吃了點沙拉就回到了拍攝現場,她來的時候人還不多,她正好複習了一會劇本,隨著夜幕來臨,現場的人越來越多,只等楊卓一來,就可以開始拍攝了。
因為是殺青前的最後一幕,所以先退組的一些演員也來了,薄熒和來打招呼的演員們笑著寒暄,接著聽說就連易雪晚些也會來觀看最後一幕。
十幾分鐘后,楊卓來了,霍秋開始招呼著所有人各就各位。薄熒也就笑著和來跟她套關係的演員們告別,快步走向拍攝中心。
這最後一幕拍的是天下生靈塗炭,餓殍遍野,農民起義的大軍踏破金陵城,少年皇帝四處尋找灼華,想要帶她一起逃離,最後在為她修建的登天樓里發現了她。
「灼華!灼華!」少年皇帝焦急地跑進空無一人的登天樓閣樓:「你還在這裡幹什麼!快隨我一同離開金陵城!」
「站住。」灼華清冷的聲音剛剛響起,已經習慣聽從她命令的少年皇帝就條件反射地停住了腳步。
灼華背對著他站在雕花刻龍的玉欄杆前,身穿著一身如火的華麗長裙,她的如墨長發在身後隨著肅殺寒風肆意飛舞,好似隨時都要和主人一起乘風而去,少年皇帝的心裡湧起焦急和不安,央求地喊著她的名字:
「灼華,跟我走……」
灼華轉過身來,殊麗動人的面龐上露著一絲諷刺:「你還回來做什麼?」
「亂軍已經攻進皇城了,我來帶你離開——我們北上,去承瑞山莊避亂,你不是一直想要去皇城外看看嗎?我們現在可以走了——」年少的皇帝聲音里露著乞求的顫抖:「灼華——」
「你自己走吧。」灼華冷漠地看著他,和此前她雖然厭惡,卻還要深藏在心的隱忍目光不同,現在城破了,大楚亡了,她的厭惡明明白白地寫在眼裡。
「你不想復國嗎?」少年皇帝語句顫抖:「我還在啊,我是大楚皇室的皇帝,大楚還沒有亡,你不想殺了我嗎?你不和我走,就連殺死我的機會都沒有了……」
灼華平靜冷漠地審視著少年皇帝,沒有因為他的話而有絲毫表情變化。
「我不殺你,也有千萬人想要殺你,既然如此,又何必髒了我的手。」灼華說。
「我不信,灼華,我不信這麼多年,你沒有愛過我……」少年皇帝向灼華伸出手,上前一步想要走向她,她忽然後退一步,站上玉石堆砌的台階,眉目皆厲地呵斥道:「站住!」
皇帝心神俱焚,又焦急又恐懼地停在了原地:「我不過來,灼華,你別做傻事——」
「我怎麼可能愛你?」她蒼白的面孔上漸漸浮現出由憎恨憤怒痛苦和絕望激出的血色,在這之前,她是笑著命令宮人給大將軍之女灌下落胎葯的灼華,她是在金鑾殿上就敢掌摑工部尚書的灼華,她是引誘君王數月不早朝的灼華,她是暴虐、殘忍、囂張狂妄、驕奢淫逸的灼華,但是自從金陵城破,灼華就從世上消失了。
此刻站在這裡的,是大昭皇室僅存的血脈劉翊,她的面容清麗艷絕,雙肩像是承受著什麼不能用肉眼看見的重壓,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在她瞳孔里翻滾叫囂的痛苦有如實質,讓每個直視這雙眼睛的人都感到一陣感同身受的絕望。
「我是大昭皇帝徐仁的末女劉翊,大昭最後的血脈永昌公主!你的父親不過是採取卑鄙手段武力竊國的亂臣賊子,你我之間隔著血海深仇,你想要我愛你?」她的面孔漸漸扭曲,一字一頓從牙齒縫裡蹦字:「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將你碎屍萬段!」
楊卓忘記了自己接下來的台詞,他和薄熒雙目對視,受到的衝擊最大,有那麼一個瞬間,他都快真的以為自己和站在他面前的這個人有血海深仇,他始終不是戲里的少年皇帝,所以此刻他面容上表露出來的情感里,恐懼大過悲痛。
霍秋和中途來到劇組的易雪正目不轉睛地看著監視器。
「薄熒氣勢太強,楊卓這次被壓戲壓得厲害。」霍秋搓了搓手,她呼出的空氣在寒冷的空氣中形成一片小小的白霧:「你說她是怎麼回事?這半個月來薄熒的演技是突飛猛進啊,有時候看得我都心驚,整個劇組裡,恐怕只有你才能和她同台而不被搶戲了。」
「……她更換表演流派了。」易雪說。
「效果會有這麼明顯嗎,換個表演方法和磕仙丹一樣?」
霍秋盯著監視器沒有轉頭,所以她沒有看見易雪臉上複雜的表情。
不是每個人換表演方法都像嗑藥,多少人終其一生也不能踏入體驗派的門檻,而薄熒不過短短半月就能如臂指使地使用體驗派的表演方法。
她是天生的體驗派演員……就像曾經驚艷了整個中國的鐘嫻寧一樣。
易雪希望她只是像鍾嫻寧,而不是成為第二個鍾嫻靈。
「卡!」霍秋中斷了拍攝:「楊卓,你重新整理下狀態。」
「……好。」楊卓自知自己沒有表現好,羞愧地下場拿劇本去了。
薄熒在剛剛的拍攝中情緒激烈,直到霍秋喊了卡也不能完全平靜下來,正好程娟小跑著拿了一瓶礦泉水過來,她扭開瓶蓋喝了幾口,任由程娟把帶來的大衣披在她的肩上,大衣是程娟特意烘熱過的,一上身就有一股熱氣包裹了薄熒冰冷的身體,十二月的寒風裡,這件大衣撫平了薄熒身上的雞皮疙瘩和顫抖。
「剛剛易雪前輩都來看你拍戲了,剛走!我還聽見霍導演和她誇你呢。」程娟與有榮焉地說。
「謝謝。」薄熒把礦泉水遞還給她,一邊朝霍秋那裡走去一邊和程娟說話:「剛剛的拍下來了嗎?」
「拍了拍了。」程娟有些不高興:「那個姓邊的導演就是眼瞎了,求你出演電影的導演從這裡能排到一環去呢,他有什麼可拽的。」
「反正我們也沒什麼損失,繼續給他傳吧。」薄熒頓了頓:「而且他也沒有拒絕,說明事情還有迴旋餘地。」
薄熒走到霍秋身旁的時候,霍秋正在從監視器里看回放,發現薄熒來了,她很高興地邀請薄熒坐下:「幸好出演灼華這個角色的是你啊,我敢打包票,整個娛樂圈裡沒人比你更能演出灼華的風采了!」
薄熒聽了她的話,不由微笑著自謙了幾句,這些時日以來,她從旁人的反應上也能看出自己在演技上有所突破,就算最後她沒有得到邊毓電影里的女主角角色,她也不算是一無所獲了。
「你覺得怎麼樣?」
幽暗的工作室里,邊毓看著弧形液晶屏上播放出來的《禍國》片段問道。
「太驚人了,我很難相信這個薄熒和半個月前的薄熒是同一人。」王導震驚地看著在烈火中笑著殉國的灼華,半晌都回不過神來:「她現在的表揚很有張力,情緒感染力在圈內演員中恐怕已經算得上是一流,過幾年等她成長起來,說不定又會是一個鍾嫻寧……這麼大的變化,半個月里她是怎麼做到的?」
「我不管她是怎麼做到的,只要在我的電影里也能保持這樣的水準就行了。」邊毓說。
王導聽出了這句話里潛藏的意思,不由露出高興的神色:
「那我去聯繫梁平過來簽合同了?」
邊毓看著電腦畫面,嗯了一聲:「秦妙那裡,你去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