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3 章

  在接下來的粉絲見面會上,其他人或許沒有察覺到薄熒的異常, 但和薄熒朝夕相處的梁平卻一眼就看出了她的魂不守舍, 等到見面會終於宣告結束后, 梁平和程娟兵分兩路, 他帶著薄熒從會場的後門乘坐主辦方臨時準備的車離開,程娟則去開小保姆車,三人將在下一個工作地點匯合。


  「你怎麼樣?」梁平一邊開車,一邊瞄著後視鏡里的薄熒,她側頭望著窗外,梁平看不清她的神情。


  沒有人回答, 車內流淌著死寂的空氣。


  「我是你的經紀人, 如果是會影響你工作和身價的事,你應該告訴我,讓我來解決。」他說。


  幾秒后, 薄熒終於有了點反應,她慢慢轉過頭, 抬眼看向鏡中注視著自己的梁平。


  她塗著櫻色口紅的嘴唇微微動了一下,有那麼一瞬間, 梁平都以為她要對自己和盤托出了,但是她沉默了一下,再度開口時,她對他露出了美麗動人的微笑:

  「你知道我膽子小, 剛剛只是被嚇到了而已, 已經沒事了。」


  看著微笑的薄熒, 梁平知道她已經穿上了最堅硬厚重的盔甲。


  儘管她在微笑,但是梁平知道,她的微笑真正表達的卻是冰冷的防備。


  這也沒什麼不對,畢竟對象是一個曾經出賣過自己的人,換做梁平,他也不會對對方敞開心扉。


  敞開心扉,往往意味著露出弱點。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露出弱點也許會換來一陣愛憐的舔舐,也許會換來一對尖銳的獠牙,如果薄熒對他露出弱點,他會用獠牙扼住她纖細的喉嚨,就像她一得知他的弱點時,毫不猶豫地反身咬住他的喉嚨一樣。


  他們是同類,真正的同類。


  「你臉色很差,回保姆車后先上妝遮一遮。」梁平淡淡地說,不再提起之前的事。


  薄熒也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默默無言地望向窗外。


  當天的工作結束后,梁平開車送薄熒回家,在樓下的時候,薄熒一反常態地叫住了欲走的梁平:


  「……能不能麻煩你送我上樓?」薄熒目不轉睛地盯著他,故作鎮定的臉上依稀能看出一抹緊張。


  那抹緊張不是出於請求一個男性送她回家,她的目光中透露著恐懼。


  梁平看了她半晌,同意了她的要求。


  兩人來到空無一人的電梯間,按開了本就停在一樓的電梯間,兩人走進電梯后,薄熒呆站著,梁平看了她一眼,伸手按亮了11樓的按鈕,隨著樓層的上升,薄熒身體的緊繃也越加明顯,電梯微微晃動,門扉漸漸打開了,電梯外的走廊依然空無一人,薄熒租房的大門就在盡頭,安安靜靜地等著主人的歸來。


  「沒人。」梁平說著,率先走出電梯。


  片刻后,薄熒從電梯里邁了出來。


  梁平走向租房的大門,走了還沒有一半的時候,他漫不經心的表情忽然凍結了起來:「等等——」


  但是已經遲了。


  薄熒已經看見了。


  散落在門扉外的一地薔薇花瓣,這些鮮艷如血的薔薇花瓣激起了被薄熒深埋在記憶中的那一天。


  她發麻的指尖彷彿又觸到了黏稠灼人的鮮血,耳邊似乎又聽到了花枝穿破眼球帶來的那一聲微小的氣泡破裂聲——撲。


  撲。撲。撲。


  她的心臟滿溢著氣泡破碎的聲音。


  「薄熒!」


  手臂傳來的疼痛喚醒了她,她回過神來,發現梁平面帶怒色地看著她:「你振作一點!」


  薄熒的目光下意識地飄向遠處散落的薔薇花瓣。


  再遲鈍,梁平也從薄熒異常的反應和兩次出現的花瓣上聯想起了三年前發生的那件事。


  「先離開這裡再說。」梁平拉著薄熒向電梯走去,身後的人就像是一張沒有重量的風箏,被他輕輕一帶就跟了上來。


  讓薄熒重新回到保姆車裡后,梁平在車外打了一個電話,幾分鐘后,他神情凝重地坐進車裡,看著一言不發的薄熒,沉聲說:「路茂上個周已經刑滿釋放了。」


  薄熒沒有說話,手指卻慢慢收緊了起來。


  「作為經紀人,我的建議是暫時不要報警。」梁平說。


  「《奇葩》馬上就要開錄,如果這時報警,勢必會讓三年前的那件事再次沸沸揚揚,現在的你今非昔比,流言一旦揚起,想要再讓它自然落下就難了,但是我最擔心的不是這一點——你知道我最擔心的是什麼嗎?」梁平盯著呆坐著沉默不語的薄熒:「如果我是狗仔,我會趁著三年前的那件事重新炒起熱度的時候,去採訪北樹鎮對你有偏見的那些人,修飾出只想看熱鬧的圍觀群眾希望看到的『真相』和『反轉』,踩著你的屍體名聲大噪。」


  「如果我是四小花之一,或者是任何一個嫉妒你的女星,我也會抓住這個最好的時機,把洗不掉的髒水潑到你的身上,讓你從眾人眼中的女神,變為表裡不一的欲女,即使不能踩著你上位,看著備受觀眾青睞的你跌進泥潭也是好的。」


  「所以我建議你,暫時不要報警,我會為你聘請保鏢,增加你身邊的保護力量,路茂那方我也會派人去找。」


  薄熒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半晌后,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一個轉瞬即逝的微笑。


  「好,就照你說的辦吧。」


  薄熒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報警。


  因為她知道這沒有用。


  強\\奸未遂都只能被判三年,那麼在她的門口灑點花瓣又能換到什麼懲罰呢?


  如果她希望法律判處路茂終身監\\禁,那麼只有讓路茂殺了她。


  如果她希望法律判處路茂三到十年有期徒刑,那麼只有等路茂真正強\\奸了她。


  但是在此之前,在路茂真的做出這些事前,法律什麼也幫不了她。


  誰也幫不了她。


  她孤身一人,能擁抱的只有自己,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她早就決定,不再期望別人的幫助。


  「我要去扁舟台。」薄熒輕聲但堅決地說。


  梁平有些猶豫:「新房剛裝修好,味道還沒散,不如去酒店開個房間吧?」


  「去扁舟台。」薄熒再次重複道。


  梁平看了她一眼,沒有再勸,轉身發動了汽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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