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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酒樓冤家路窄(下)

  「鶯鶯, 你還不摘下幕籬?你這樣端著, 等會子可怎麼吃飯呀?」薛錦珍這話一出, 在場男子們的目光, 齊刷刷地投擲了過來, 阮蘭芷就這樣突然成了眾人矚目的焦點, 她的臉頰頓時燒得赤紅。


  實際上,對著面前幾個人,阮蘭芷壓根就沒打算吃飯了, 她只一門心思想著安安靜靜地坐在一隅, 熬過這段時間就好。


  誰知薛錦珍偏偏就不讓她好過, 竟然當著眾人的面取笑她。


  阮蘭芷被一眾人盯得頭皮發麻, 眼見拗不過, 只好掀下幕籬來, 並在心中暗自惱道:往後在外面,一定要離珍姐兒和妍兒遠些, 說不定哪天又像今日這般,被她兩個的無心之舉給坑的陷入囹圄也未可知。


  早先說過,阮蘭芷是個容色無雙的人兒, 如今摘下紗羅后, 只見她,眸若秋水,面似芙蓉,櫻桃粉唇,楊柳細腰,恁得是明麗動人、嬌艷欲滴。


  雖然周庭謹與薛澤豐是見識過阮蘭芷的美貌的,卻仍然忍不住頻頻將炙熱的目光投到她的身上,何況蘇寧時,他是頭一遭遇上這謫仙般的人兒,自是看得三魂飄飛,七魄不附。


  周庭謹見自家表弟看得目不轉睛,如痴如醉,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想想自己初見阮蘭芷的時候,不也是同博彥一個模樣?

  周庭謹這般想著,倒也不說破,只是徑自抬手揀了個瓷杯起來,倒了一杯清茶,輕輕地啜了一口,憶起那日在書齋里,蘇侯爺死死地箍著阮蘭芷的纖腰,眼神里那帶著強烈佔有慾的噬人目光……


  周庭謹原本翹起的嘴角,又慢慢地捋直了。


  席上,周妍兒與薛錦珍兩個小姐妹興緻勃勃地聊著,哪家的金銀玉器的成色最精緻,哪家的胭脂妝粉最是好看,等會子吃過飯要先上哪家去逛,之類云云,阮蘭芷則是只低垂腦袋等著上菜,時不時回答一下這兩個小姐妹的話。


  坐在一旁的阮思嬌,則是不發一語地坐在薛澤豐的左手邊。一雙白凈凈的小手掩在圓桌下,將帕子絞得死緊。照理說,她模樣生得也是極好的,可在場的三位公子,就沒有一個人是盯著她瞧的,全都盯著阮蘭芷那狐媚子去了。


  阮思嬌在心裡暗自惱恨,平日里祖母不是最喜歡拘著阮蘭芷了嗎?怎地今日偏偏又允許她出來!


  實際上,周庭謹與蘇寧時也的確注意到了阮思嬌,在阮蘭芷尚未摘下幕籬之前,整個酒樓里的姑娘,的確也就數她最好看,別說是周妍兒或是薛錦珍,包括那些酒樓里請來跳舞與歌唱的藝伎,她們的姿容與身段,也遠遠不能跟阮思嬌比。


  然而有一句話叫做「相由心生」,正所謂七尺之軀不如七寸之面,七寸之面不如三寸之鼻,三寸之鼻不如一點之心。


  如今阮思嬌因著心裡對阮蘭芷的瘋狂妒恨,面部表情是十分扭曲可怕的。


  只見她兩條柳眉倒豎,鼻翼微張,嘴角翹著冰冷又諷刺的弧度,眼睛微微眯著,眼尾后的奸門過長朝下。實際上,這樣的面相,最是令男子反感,再貌美的模樣,也不得人待見。


  書云:通常奸門有此紋理,多半主其人心性狡滑,歪念頭較多較雜,常常聰明反被聰明誤,有此相理之人應當即早自省收斂,以免誤人傷己。


  當然,這樣淺顯的道理,阮思嬌當時並沒有注意到,她這樣強自撐出來的「微笑」,將給她日後帶來了多大的影響。


  阮思嬌在潛意識裡,只覺得都是阮蘭芷害了她,沒有這個該死的嫡出二姑娘,那麼這些優秀公子哥兒的眼裡只會是她阮思嬌。


  不多時,跑堂的將一盤盤美味珍饈端了上來,其豐盛精緻的程度,此處便不一一贅述了。一眾人各懷心思地邊吃飯邊聊天,三位男子或是聊些時評經義,或是聊些趣事見聞,姑娘們則是聊些錦衣華服、妝粉首飾。


  就在大家吃飯的空檔里,外面的天色完全黑了下來,到了這個時候,街上漸漸熱鬧起來,年節里那些個豐富多彩的慶典活動也開始了。


  慢慢地,街上聚集的人越來越多,不過片刻的功夫,街道上是人頭攢動,不可數計。


  隔著窗子朝外看去,只見兩旁的閣樓與民宅,都點著大小不一的彩燈,照的整條街明亮如白晝,兩旁架起的花樓與彩棚子里擺的各色新鮮玩意,吸引著人們駐足觀看,大街上,花街鼓樂,滿城皆醉,正是一派絢爛景象。


  雅間里,周妍兒頗帶著點兒趣味地趴在窗子上看著,只見那出來夜玩的仕女與公子哥兒們,好似潮水一般,在街道里「涌動」。


  「吃好了就別在這兒耽擱時間了,街上可熱鬧著呢,我都等不及了。去的遲了,說不定好玩好看的東西都被人搶光了!」周妍兒回頭沖著大家催促道。


  是了,街上好吃好玩的東西可多著呢,被周妍兒這樣一說,其他人也坐不住了。於是乎,周庭謹結過賬,一行人陸陸續續朝外走,到了彩帛門樓處,阮蘭芷兩個箭步上前,嬌小的身軀搶到薛澤豐的身邊,踮起腳尖拍了拍他的肩膀。


  薛澤豐知道鶯鶯這是有話同自己說,於是微微傾斜身子等著她說話。而原本站在薛澤豐不遠處的蘇寧時與周庭謹也將視線投了過來。


  彼時,距離他們不遠處,長慶酒樓的屋檐下,站著一名高大偉岸,挺拔若松的男子,因他站在背光的陰影處,大家並不能看清這名男子的面目。


  而從男子的角度,卻能輕而易舉地看見一名嬌小的小人兒站在三個男人的中間,親昵地勾著薛澤豐的肩膀說著悄悄話,另外兩名男子則是目光炙熱地盯著她。


  這副畫面令他不由得攥緊了拳頭……


  原來隱蔽在陰影處的男子,正是聞訊趕來的蘇慕淵,先前他在阮府找不見人,大發雷霆,一眾手下四散開來,到處找尋,後來在御街附近碰上劍英,方才知道姑娘來了長慶酒樓。


  蘇慕淵趕過來的時候,阮蘭芷正坐在雅間里慢條斯理地吃著菜肴,時不時地,還與周庭謹、薛澤豐等人有說有笑……


  看著看著,蘇慕淵那充滿陰鶩與戾氣的褐眸不自覺地眯了起來,他日夜兼程,換馬不換人地從塞北趕回京城,不過是為了早些見她,不曾想,她與一眾男子有說有笑地一同吃飯,倒是好不快活。


  阿芷……


  「薛家哥哥,我不想同他們幾個一起逛,你快想個辦法,咱們自己逛自己的吧。」阮蘭芷悄聲說著這番話的時候,櫻唇微微嘟起,眼睛里滿是委屈的水光,好像跟周氏兄妹以及蘇三公子一起逛玩,真的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兒一般。


  實際上,薛澤豐也不想理這三個人,奈何那周妍兒跟塊牛皮糖一般,總是粘著珍姐兒,而周師兄與博彥也是亦步亦趨地跟著他們,尤其是這兩人看鶯鶯的目光,令他心裡十分不舒服。


  「周師兄,博彥,我這位表妹妹身子有些不太舒服,街上人多,我怕萬一擠傷了她可就不好了,不如你們先在附近逛逛,我帶我幾位妹妹上城東一帶逛逛吧。」薛澤豐朝二人作了個揖,緩緩說道。


  周庭謹一行人聽了,自是不樂意的,只不過還未等他開口,那一直沉默寡言的蘇寧時竟然搶先一步說道:「鶯鶯妹妹哪兒不舒服?且說出來聽聽呢?有句話叫做『久病成醫』,也許在下能為妹妹排憂解難。」


  阮蘭芷聞言,一張俏臉兒頓時就拉了下來,兩人這才頭一回見面,連話都沒說過幾句,他竟然就自作主張地直呼自個兒的小名,還叫自己「妹妹」。


  哼,別人也許不了解這蘇寧時,她阮蘭芷還能不了解嗎?上輩子,兩人畢竟做了兩年半有名無實的夫妻,哪能不知道這人私下是個什麼德行?

  蘇寧時模樣兒生的好,表面上待人有禮,溫文爾雅,可實際上,卻是個心思狹隘的人,當年兩人成親初期,他佯作一副體貼溫和的樣子,就連她都差點被這廝給騙了,可到了後來,他因著身上的病,不能人道,又對她與薛家哥哥之間疑神疑鬼,鎮日里將她拘在宅子里不說,還在屋子裡換著花樣折磨她……


  對於上輩子的那些無休無止的折磨,阮蘭芷到現在還心有餘悸,若不是蘇寧時突然就那樣去了,她不知道還要多遭多少罪……


  阮蘭芷越想越難受,她恨恨地看著眼前的蘇寧時,竟覺得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於是,阮蘭芷做了一個令眾人詫異的動作,她當著大家的面,推了蘇寧時一把,緊跟著就轉身跑開了。


  「鶯鶯,你去哪裡?快回來,那裡人多!」薛澤豐大驚,他想要拉住阮蘭芷,卻剛好被蘇寧時絆住了腳。而薛錦珍與周妍兒兩個小姐妹,則是被面前一幕給驚呆了,向來和軟的人怎麼突然就發難了?


  蘇寧時猝不及防被她推了一把,一個趔趄歪在周庭謹的身上,等眾人回過神來,想要追阮蘭芷時,發現嬌小的人兒已經擠入人群里,看不見人了。


  一行人正要去追,慢慢地,只有阮思嬌落在了最後頭,雖然她也不知道這阮蘭芷突然發了什麼瘋魔,可不得不說,她是十分高興的,彼時,阮思嬌在心裡幸災樂禍地思忖著,趕緊跑的遠遠地吧,走丟了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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