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鶯探父陷囹圄(下)
狹窄逼仄的拐角一隅,蘇慕淵順手摘下了阮蘭芷頭上的幕籬,那絕世無雙的美貌,再無半點兒遮掩的顯露出來。
蘇慕淵隱在暗處,緊緊地箍著懷裡的小人兒,那盈盈不堪一握的纖腰,他一隻手便可以圈的牢牢地,且還有富餘。
那般嫩弱嬌軟的身子,好似略微再用些力道,便可以將其擰斷……
他日思夜想的人兒,如今就在自己面前,就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蘇慕淵的心狂跳了起來,雖然冷清剛毅的臉上仍是不顯波瀾,可阮蘭芷的纖背如今正緊緊地抵著他的胸膛,哪能感受不到身後寬闊火熱的虎軀?
蘇慕淵將她細細密密的裹在懷裡,粗糲而又帶著厚繭的掌心,輕輕地摩挲著那柔軟嫣粉的櫻唇,陰影里,他垂頭細細地打量著她,美眸里氤氳著怯生生的水光,柳葉兒一般的秀眉正微微顰著,神情滿是惶恐與不知所措……
蘇慕淵痴痴地看著她,思及如今外面站著數個男人,且其中也不乏優秀的……他真想就這麼不管不顧地將她拘起來,再也不給其他人看見。
蘇慕淵太想要得到她了,不光是想得到她的人,他還想得到她的心。
這是他惦記了一輩子的小人兒,就算是逆天改命也不想放手的人兒,那他私下使些手段又何妨?
長期處在殺戮煉獄里的人,若是沒有感受過陽光的溫暖,便也不會去渴求陽光。
然而命運弄人,在他充滿血腥與陰謀的生命里,偏偏又讓他遇見了美好的阮蘭芷。
好不容易在深淵裡的人嘗到了一絲甜頭,卻又讓他失去了她,這讓他怎麼受得了?
經過上一世的教訓,蘇慕淵明白了一件事,人的心是不能用強橫的手段得到的,那隻會把她推的越來越遠而已。
蘇慕淵俯下身,貼在阮蘭芷的耳畔,聲音低沉而又帶著點兒嘶啞:「你乖乖兒地不要出聲,我就鬆開手。」
『
阮蘭芷倒抽了一口涼氣,這隱在她身後的登徒子竟然還敢跟她談條件?她此時若不是這樣的處境,真想一把推開這不要臉皮的,再狠狠地揍他幾下出口惡氣。
然而……她的雙手連帶著柳腰都被身後這人用一條鐵臂緊緊箍住,壓根就動彈不得分毫,如今她除了妥協,還能如何呢?
阮蘭芷心知這當口可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周庭謹還站在外面,她若想脫困,只怕少不得要順著身後的人些。
思及此,阮蘭芷強自斂住心神,待平靜了稍許,方才乖巧地點了點頭。
蘇慕淵見她順從,卻又捨不得放開她,那稜角分明的薄唇情不自禁地在她的脖頸處,細細的描繪著,又貼著她的香腮輕輕摩挲,褐色的眼眸越來越深邃,呼吸也是漸漸粗重,他有些剋制不住張嘴含了一下阮蘭芷那小巧而又精緻的耳垂,又深深地吸了一口那脖頸處傳來的幽香,方才遵守承諾,退開少許。
真想就這般緊緊的抱著她,再也不鬆手……
殊不知,他這樣一個小動作,引起了阮蘭芷渾身的戰慄,那種濕濡酥麻的感覺好似電流一般,傳遍她的全身。
阮蘭芷垂下眼瞼,她的身子依然在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
阮蘭芷小小的拳頭在闊袖裡悄悄地握緊,身後之人真是不知羞恥!然而,若不是自己一意孤行,躲到這拐角處,又怎會讓旁的人佔了便宜?
阮蘭芷又氣又惱,如今她緊緊的貼著一個男子,到底是極不適應的,既然他的桎梏鬆了些,她趕忙往前壓了壓身子,想要離身後的人遠些,可饒是如此,她的纖背依舊那人滾燙的腹部緊密貼合。
阮蘭芷的俏臉驀地就紅了,她又往前挪了挪,結果腳下一個趔趄,眼看著就要朝前栽倒,就在此時,蘇慕淵長臂一撈,就將她抱回了身前。
身後的人對她掙扎的小把戲,似是渾不在意一般,只略略一使力,阮蘭芷的雙腳便離了地。
「不是叫你乖乖兒的,怎地不聽話,嗯?」蘇慕淵憶及先前這小人兒在花叢里才崴了腳,如今站都站不穩,竟然還敢亂動!他曾經怎麼沒發現,他的阿芷原來是這麼不讓人省心的小東西呢?
蘇慕淵有些鬱悶,阿芷對著他的時候,就是各種彆扭,各種閃躲,而薛澤豐扶著她的時候,她卻是一臉的理所應當……
思及那小子對阮蘭芷呵護備至的畫面,蘇慕淵還是有一股子鬱氣悶在心口裡,無處發泄。
這廂阮蘭芷整個人離了地面,她嚇了好大一跳,卻又不敢叫出聲來,她不知道自個兒身後的人,竟是個力大如牛的,只單手就輕輕鬆鬆地將她舉了起來。
可那氣息與聲音又依稀熟悉,這人同前兩日在阮府里,將她抱回院子里的人實在是太相似了。
也許在潛意識裡,她已經知道背後的人是誰,只不過……只不過是不願意承認罷了。
早知如此,她還不如就跟著薛家哥哥出去,就算是碰上周庭謹,也比躲在這兒被人肆意輕薄來的強!
蘇慕淵的心神已經完全被懷裡的小人兒俘獲了去,他並不知道,阮蘭芷掙動間,一角裙袂飄出了拐角處。
這廂周庭謹正站在關押阮仁青的牢口處,卻恰好看到隱在拐角處,竟有有小小一抹桃粉色的裙袂。
他盯著那處,不由得蹙起了眉頭,這關押重犯的內監房怎地會有女子進來?看來這獄吏真該換一批了!
「什麼人在那裡鬼鬼祟祟的?」周庭謹臉色一肅,朝著拐角處大聲喝道。
阮蘭芷聽到那一聲厲喝,嚇得別說是渾身直哆嗦了,連心尖兒都跟著一顫一顫的,緊接著,就聽到沉穩有力的腳步聲朝拐角的方向走來。
腳步聲漸漸近了,阮蘭芷的腦子裡一片空白,緊緊跟在周庭謹身後的薛澤豐,眼見鶯鶯可能被發現了,也是急的滿頭大汗。他張了張嘴,想要開口掩飾些什麼,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周庭謹接過獄吏手上的油燈,往拐角處細細看去——
卻見一名身量頎長,體格高壯,五官深邃,通身氣勢凌厲,雙手負在身後的男子,立在拐角處。
竟是蘇慕淵!他怎麼會在這裡?他待在這兒多久了?周庭謹驚詫地挑了挑眉,其後反應迅速地撫了撫闊袖,不動聲色地雙手平舉過頭頂,躬身作揖:「下官拜見侯爺。」
周庭謹身後的一眾人見是威遠侯,自然也是跟著跪倒了一片。
蘇慕淵淡淡地「嗯」了一聲,就算是回應了周庭謹,然而古怪的是,蘇慕淵短促地發完這一聲之後,就沒有下文了。
這威遠侯不叫起,他周庭謹一個小小的大理寺少卿又哪裡敢放肆?於是乎,他只好維持著拜見的姿勢,半躬著身子,將頭垂得低低的。
然而人一直維持著躬身作揖的姿勢,時間長了腰背以及手臂是肯定受不住的,可蘇慕淵今日也不知吃錯了什麼葯,一直面無表情的杵在拐角里,既不吭聲,也不挪動分毫。
周庭謹倒也是個能忍的,只不卑不亢地巍然不動。
一時間,雙方僵持了起來,空氣中浮動著十分古怪與詭異的氣息,這兩尊大人物一動不動,他兩個倒是定力十足,可苦了身後一眾人,跪倒了一大片,想起又不敢起。然而牢里又是陰暗潮濕的,不多時,這幫子人俱都有些受不住了。
這般過了半響,卻是阮仁青出來打了圓場:「周大人,蘇侯爺是來找罪臣的。」
周庭謹聞言,俊眸微微一眯,並不答話,再轉頭看蘇慕淵,他更是一臉的面無表情。
是了,威遠侯位高權重,他若到這地牢里探望誰,自是不必同誰打招呼的。可阮仁青這樣一解釋,卻有些旁的意味在裡頭了。
阮仁青是個什麼東西?不過是一介嫌犯罷了,他有何德何能讓堂堂威遠侯來探監?
可如今威遠侯卻的的確確地站在阮仁青的牢房前,周庭謹憶起先前在坊間聽到的流言,是了,聽說蘇慕淵的遠房表姐趙大姑娘,要給這阮仁青做繼室……
不過,周庭謹轉念又想,蘇慕淵這般冷酷無情的人,怎會為了別人做好事?以他威遠侯的權勢,以及趙家滔天的富貴,給趙大重新找一門親事,也是輕而易舉的事兒,何必在阮仁青這棵歪脖子樹上吊死?
周庭謹越想越覺得稀奇,況且……
周庭謹十分確定,他先前在這拐角處是見到一抹桃粉色的裙袂的,走過來卻變成了蘇慕淵……
想來,坊間的傳言是真的了,蘇侯爺十分看重他表姐的這門親事,只不過,這阮仁青身上有什麼秘密?竟值得威遠侯這般大費周章?是不是他忽略了什麼細節?
周庭謹抿著薄唇,盯著牆壁上明明滅滅的燭火,似是下了一個什麼決定一般,隔了半響后,他躬著身子對蘇慕淵道:「既然侯爺有事,下官便晚些時候再來提審阮大人吧。」
蘇慕淵聞言,這才淡淡地點了點頭,示意他可以離開。
周庭謹見狀,又轉身沖薛澤豐點了點頭便被侍衛們簇擁著退出了甬道,往外頭走了。
蘇慕淵見他們的確是走了,這才側了側身子,將裡頭的小人兒讓了出來。
阮蘭芷嚇得雙腿俱軟,剛跨出一步,又打腳跌,眼看著就要倒下去了,旁邊驀地伸出一隻巨掌來,將她扶穩了。
阮蘭芷驚魂未定地撫著心口,正要開口道謝,那蘇慕淵卻好似看出了她的不自在一般,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抬腳走了。
薛澤豐對這一系列變故也是嚇得面色發白,見大人物們一個個走了,這才上前拍了拍阮蘭芷的肩:「鶯鶯,表舅已經見了,東西也送到了,咱們這一趟出來的也夠久了,還是趕緊回去吧。」
不用他說,阮蘭芷現在也想快快兒離開這刑部大牢,於是兩人同阮仁青辭別後,就快步往外走。
兩人將將出了大牢,就往停在樹下的馬車走去。因著先前阮蘭芷所帶的幕籬,被蘇慕淵抬手給摘了下來,後來又發生了那些事兒,阮蘭芷嚇得魂不附體,連遮面的東西留在牢里都忘記了。
殊不知,站在她兩個不遠處的茶樓雅間里,一道探究又驚訝的視線投了過來。
原來周庭謹剛剛雖然走了,卻並未真真兒離開,他心裡一直惦記著那拐角處的裙袂,他想知道,蘇慕淵究竟在袒護誰?
竟然是她!
周庭謹難掩激動地站起身來,連桌面上的茶杯被帶倒了,也未曾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