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這是提示訂閱不足分割線—— 葉慈到了盛世傳媒的樓下時才7點15分, 算了算時間比她和蔣非約定的早了不少，大樓坐落在一棟棟寫字樓中間, 此時正值下班時間。
華燈初上，她看著路上行色匆匆、面露疲態的下班高峰期人潮，葉慈忍不住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的不安感。直到此刻，置身外界, 她才真真正正有了自己與現代格格不入的疏離感。
對於自己在現代社會的生活前景也是一籌莫展……
忽然一陣香味傳來, 葉慈尋著味道看過去，見到了大馬路旁和這一座座高大上的寫字樓非常不搭調的煎餅鋪子，摸了摸自己扁扁的肚子, 葉姑娘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一天都沒有吃過東西了，此刻非常飢餓。
小步跑到煎餅攤位前，眼睛忍不住直勾勾地盯著正在製作中的煎餅果子，咽了咽口水……葉慈上一世做宮女的時候, 山珍海味輪不上她, 市井小吃更是沒什麼口福，每天一個大饅頭再加一份炒菜已經是不錯的待遇了, 更何況做奴才的每月分利固定，從來沒有敞開肚皮吃的機會。
攤位老闆看著眼前只差流口水的小姑娘，忍不住笑：「姑娘, 來一份？我這煎餅果子純天然無防腐劑……」
沒等老闆吹噓完, 葉慈就迫不及待地點了點頭：「嗯！麻煩您給我來一份……」頓了頓, 她又似想起了什麼, 掏出了口袋裡的手機，搗鼓了半天才成功給通訊錄里的蔣非打通了電話，「蔣大哥，您吃飯了沒？……沒有吶？好的，我馬上就上去。」
掛了電話，她笑著和老闆說道：「大爺，我要兩份，一份加個雞蛋就行，另一個……麻煩加兩個雞蛋一個香腸，謝謝您。」
煎餅鋪老闆抬頭慈眉善目地打量了下葉慈，然後笑呵呵地邊做邊聊道：「姑娘是裡面那家傳媒公司的人？」
葉慈不由得睜大了眼睛，下意識地問道：「您怎麼知道？」
「哈哈哈，我在這兒也有段日子了，看你這長相和打扮，和那裡面的明星差不多……」大叔頓了頓，又說道，「不過那公司里的人可很少有吃路邊攤的。」
葉慈賠笑道：「嗯，我不是明星，所以隨便吃！沒人管的。」
老闆再次抬頭看了眼她，只是笑笑沒有說話，不一會兒兩張煎餅都做好了，葉慈付了錢，提著煎餅果子和自己的大背包，邊吃邊往盛世傳媒裡面走去。
此刻已經接近8點，大樓里的人並不多，她憑著記憶走進電梯，按了26層，然後就靜靜地站在電梯里啃煎餅。電梯到3層的時候，忽然開了，進來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
外人進來，葉慈一緊張直接把嘴裡的煎餅果子吞了下去，頭低低地不敢看人……她上一世沒有單獨和男人相處的經歷啊！這緊張完全不受控制啊！
陸川從自己的工作室出來準備上頂層和盛世的老闆談戲約，他原本是盛世傳媒出來的藝人，但去年已經約滿解約，自己建立了工作室，不過他的工作室依舊掛靠在盛世傳媒的公司下，選址也非常偷懶地選了同公司的大樓。
剛進電梯，他就聞到了撲鼻而來的煎餅香，再一細看只見角落裡一個瘦小姑娘正低著頭噤若寒蟬般站立，並努力咽下了嘴裡的最後一口煎餅果子……
陸川：……
他明明走的是陽光親民路線，怎麼路人見了他有見到「霸道總裁」的既視感了？？？
按下了28層的按鍵，陸川兩隻手插在上衣兜里，低頭再次看了眼電梯里的路人妹子，不是他自戀，至少以他以往的經驗來看，和他同電梯的妹子，在第一時間倒吸一口氣，然後要麼大聲吶喊要麼小聲竊喜才是正常反應。就算在自家的公司也不例外，誰讓他一年365天有5天出現在公司就不錯，且每次都來去匆匆來著的呢？
出於好奇，陸川有些沒話找話地問道：「你……不認識我？」真的真的不是他自戀……這裡是盛世的總舵啊，他是盛世傳媒昔日當紅一哥，現在也是持有盛世股份出去自立門戶的「全民男神」啊……
這在自家門口被人當成路人甲的感受……陸男神表示有點一言難盡，他真的要認真思考下自己最近是不是太過沉迷遊戲，宅得如痴如醉以至人氣下滑了……
聽見陸川開口，葉慈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這和之前在醫院遇到蔣非的情況完全不同，因著原主的記憶，蔣非對於她來說並不算是陌生人，可眼前這個人她連模樣都沒有看得太清楚，但第一反應就是「陌生人」，而且是在對她來說完全陌生的封閉空間里，所以也就會自動地「害怕」。
陸川見到對方的細微動作，不由得皺了皺眉：「？？？」他今天出門沒刮鬍子還是沒拉拉鏈了么？
等到葉慈後腿后，腦子也跟著運轉了起來……抬起眼帘快速掃了掃男人的容貌，然後又過濾了一遍原主之前灌進自己腦海中的記憶，最後略帶猶豫地開口道：「不……不認識……」雖然看著眼熟，可她確認自己之前沒和這人打過交道。
陸川：「……」看樣子，這妹子不像是欲擒故縱的模樣……所以說，段晶說他最近要被新人給拍死在沙灘上的言論不是危言聳聽啊……陸男神盯著上升的數字不由得發怔中……
叮的一聲，電梯門開了，葉慈跟逃荒一樣的逃出了電梯，她真的沒有和陌生男子在一個鐵盒子里共處的經驗啊！大氣都不敢喘有點吃不消的呀！
等到電梯再次合上，葉慈才大口呼了口氣，按著記憶快速走向蔣非的辦公室，在走到上，葉慈好奇地看著周圍地擺設，等目光掃到了牆壁上的海報時……
「啊！……」……她想起來那個男人是誰了！這個時代的大明星陸川！！！剛剛之所以沒反應過來，是因為這個人是原主的認知而不是經歷的，對於葉慈來說，調度起來需要反應和消化……
而這個時候，站在男人的巨幅海報下，所有的背景知識也鮮活了起來。可就算這樣，此刻，陸川對於無論是原主還是穿越而來的葉慈來說，都不過是個名字而已。
盯著海報看了一會兒，葉慈小聲感慨道：「長得可真好看啊……」然後搖了搖頭，目不斜視地走進了蔣非的辦公室。
早就到了下班的時間，可對於經紀人來說基本沒有什麼上下班的概念。葉慈進去的時候，蔣非正在不知道和誰打著電話，一邊口氣熱情地捧著對方，一邊又對某些條件委婉地表達寸步不讓。見她進來，蔣非只是做了個手勢讓她先坐，隨後又專心致志地繼續和電話那邊的人斡旋去了。
葉慈聽了一會兒，只覺得蔣非此刻的態度，像極了她們宮女每次去內務府幫主子討要賞賜和份利。她拿出自己吃到一半的晚飯，繼續啃了起來——這煎餅果子可真好吃！雞蛋配上博餅，再刷一層辣椒醬撒上蔥花，葉慈一邊吃一邊忍不住閉上眼睛，仔細感受味蕾上的美好，然後情不自己的揚起了嘴角。
蔣非掛了電話，抬眼就看見自家藝人抱著個煎餅果子啃出了一種吃著頂級牛排的錯覺……忽然有點有氣無力——誰特么告訴她能吃這種東西的？！
敲了敲桌面，拉回了吃得正嗨的女孩兒：「我沒告訴過你，這種東西不能吃么？」
葉慈眨了眨眼睛，吞下嘴裡的煎餅，不明所以地問道：「為什麼？可好吃了！」
蔣非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開口道：「因為熱量高！！」
葉慈：「……」
啊……她忘了……所以賣煎餅果子的大爺才說藝人很少去買啊……雖然她不知道熱量是什麼鬼，但知道這玩意兒意味著長胖，而長肉幾乎是藝人的大忌！其實皇宮裡的宮女也都有基本的身材要求，吃胖了也會自動降級，可她因為天生吃不胖的體質，一直對這方面不太在意，可這位的身體是不是和她一樣，怎麼吃也吃不胖她並不能確定……
無比留戀地看了眼還剩兩三口的煎餅果子，然後抬頭可憐巴巴地看著蔣非：「蔣大哥……我這最後兩口能不能吃完啊？……要不浪費糧食也不好……」
蔣非：「……」他怎麼不知道自家藝人還有勤儉節約的美德？看了眼她剩下的煎餅，再一想到她剛從醫院裡出來，索性揮了揮手，當是默許了……600大卡都進肚子了，還差那60的量不成？
葉慈得到了許可，非常心滿意足地笑了笑，三口並兩口地把剩下的煎餅果子吞進肚子，抬手把另一個遞給蔣非：「給！我聽說你也沒吃晚飯，就幫你買了一個，還特意加了兩個蛋和一個火腿！」她都沒捨得給自己加！但考慮到蔣非是男人，食量肯定比她要大，所以才忍住肉疼給他加量的！
蔣非：「……」看著遞過來的煎餅果子有點欲言又止，他雖然不是藝人，可對自己的身材管理也是極為嚴苛的，這種路邊攤加高熱量是他一律不碰的東西，但看著葉慈那滿臉希冀的表情，總覺得不收下這份「厚禮」有點對不起這個小姑娘。
更何況……不論怎麼說，細心地詢問他有沒有吃晚餐，然後又幫他帶來的心意，他就算是客氣一下也應該收下的。
心底嘆了口氣，蔣非接過了這份「燙手山芋」，然後還笑著和葉慈道了謝。葉慈見蔣非將「晚飯」收下了，便心滿意足地笑了笑。
蔣非看著她這模樣暗自思忖道：莫不是真的死過一次能換個大徹大悟不成？這葉慈看著可比之前通透了不少，人也跟著多了幾分靈氣和活力……
葉慈送蔣非煎餅果子，並不是純粹的心善，她這是「有利可圖」才這麼做的，不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嘛？她覺得既然經紀人收了自己的「晚餐」賄賂，就不好再拒絕她。
殊不知這個「晚餐」對於日進斗金且請他吃飯都需要預約排隊的金牌經紀人蔣非而已，實在有些微不足道。
清了清嗓子，葉慈開門見山地說出自己這次來訪的目的：「蔣大哥，你能不能借我20萬塊錢？」
幾乎是不過腦子的，葉慈盯著陸川含著食物而鼓鼓的腮幫子：「你的皮膚平時是怎麼保養的？」
陸川愣：「就每天打遊戲的時候都在敷面膜？」
葉慈：「……」
想了想，還是訥訥說道：「面膜敷多了……其實不一定皮膚就好，營養吸收不了，而且會導致皮膚角質層更加脆弱。」
陸川吞下口中的食物，又夾了一口豆腐：「唔……那可能是因為我每天都在運動吧，新陳代謝賊棒？不過更重要的是我天生麗質難自棄。」
葉慈點了點頭，下意識忽略了他的後半句，心裡暗暗想著自己可能真的需要把運動提上日程，畢竟靠護膚品的保養只是治標不治本的。
「你剛剛說什麼？」葉慈反射弧極其漫長地問道。
陸川顯然也沒有聽清她的話，此刻心裡想什麼就把話說了出來：「你的豆腐真好吃。」
說完后……空氣有了一瞬間的凝固，陸川也第一時間忘了嘴裡正吃著的麻婆豆腐。
葉慈：「？？？」
陸川：「……」
其實葉小姐根本沒有聽出這句話的歧義，就算意識里知道，也不能在第一時間調動出來。更何況此刻陸川嘴裡正吃著她做的豆腐，自然不會多想。但見陸川一副說錯話的模樣，不由得有些困惑：「怎麼了？」
陸川見葉慈神色自然，只覺自己過於敏感了，趕緊咽了嘴裡的豆腐，輕咳幾聲後方開口：「我說，這皇帝其實是喜歡小宮女的，也就是你演的映秀。」
葉慈聽了，皺皺眉低頭又仔細看了一遍劇本。
「為什麼這麼說？」
「不喜歡你，沒必要表現出這麼在意吧？還聽說你被庄嬪帶走後特地跑去延禧宮？」
「可是……如果皇上身邊的宮女被帶走，出於面子問題過問下也正常吧？」
「拉倒吧！我是一個男人，所以我非常清楚男人的心理，如果不是放在心上，怎麼可能……」
陸川的話說到一半，忽然停了下來。葉慈轉頭去看他，卻見他一副眉頭緊鎖的模樣，好像認真思索著什麼……
「怎麼可能什麼？」她靜靜追問道。
半晌后，男人緩緩搖了搖頭：「你說的對！就是出於面子！」
按照剛剛自己的推測——不放在心上怎麼會在意一個小宮女被不被人欺負……川神表示細思極恐，由彼及此延伸，更是讓他忽地不想繼續追究下去。
葉慈點點頭，沒有太在意——喜不喜歡又有什麼關係呢？原著中沒有提及，劇本中亦是。如果按照「在意」就是喜歡的簡單粗暴邏輯，那康樂帝有可能是喜歡映秀的，只是這種喜歡太淡薄，讓他都沒有去細細追究，故而兩人在故事裡有緣無分；如果「在意」不足以支撐「喜歡」這個頗有玄學的辭彙，那康樂帝對映秀不過是有點興趣罷了。
謝鵬輝走過來的時候，發現兩個人均是眉頭緊鎖的愁苦模樣，不禁有些傻眼：「這怎麼了？馬上殺青了還不開心？！想加戲了？」
葉慈搖了搖頭，抬起頭再看向謝鵬輝的時候眼神柔柔的，不似剛才的迷惘：「謝導，謝謝您這一個月時間對我的照顧。」說完起身對謝鵬輝深深地鞠了一躬。
謝鵬輝趕緊往後退了一步：「喲！這麼大禮還是能免就免了吧。」頓了頓，又自言自語道，「這麼個拜法，我怕折壽……」
聲量雖小，可還是被一旁的陸川和葉慈聽了去。葉慈抬起身，看向謝鵬輝的眼神里依舊柔和，她是真心實地地想感謝謝導，這一個月的時間裡，葉慈每天都泡在劇組，自然對謝鵬輝的了解更甚。
謝鵬輝平日里雖然沒什麼大導演的架子，可一旦開機后對待畫面和鏡頭的要求都極高，也正是他這種兢兢業業的態度，一點點兒地感染到了葉慈——身旁有個有經驗有才華還有名氣的導演在拚命工作，那她又有什麼理由不努力？
向上的精神永遠都具有感染力，葉慈知道這娛樂圈並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麼乾淨，可這一個月，她看到了許多和謝鵬輝一樣都在埋頭苦幹的人，他們懂世俗，卻不世故，只想靠著自己的才華和能力混口飯吃，這讓葉慈也不知不覺地……對未來多了幾分期待。
謝鵬輝不愛拿架子，在劇組裡和工作人員打鬧慣了，被葉慈這麼一本正經地拜了一拜，臉上也就露出了幾分尷尬和無措的表情，葉慈見了，嘴角上的笑意就更明顯了幾分——
開心，是真的開心。《清宮寒》劇組是她重生以來進的第一個劇組，以後也許會時常記起，而其中謝導演這被感謝后略顯羞澀的表現大概……會被她回味一輩子吧……
想到這裡，葉慈不禁笑出了聲。葉慈很少笑，即便有，也是那種柔柔的微笑。像這樣開心到笑出聲，卻還是第一次。
謝鵬輝被她笑得不好意思，只好化尷尬為氣勢：「笑什麼笑！準備開機！趕緊拍完滾蛋！」
說完便一臉傲嬌地扭頭走了。
陸川則是在回頭看到葉慈那張掛著藏不住高興的臉時……晃了晃神……腦子裡忽然有了短暫空白……
完…蛋…了……
——
葉慈的最後一場戲，是映秀隨康樂帝回到乾清宮的一番對話。處置完了庄嬪，康樂帝遵循了各打五十大板的原則，接下來等著接受「處決」的便是映秀。
陸川坐在龍椅上，隨手翻看著手中的奏摺，葉慈敬立在一旁。
半晌后，康樂帝不甚在意，如閑聊般開口：「你……可有意……」
然而沒等康樂帝的話說完，映秀就已經啪地一聲跪在了地上：「皇上，奴婢願意伺候您一輩子。」
康樂帝的扳手一聲一聲地輕敲著桌案，旁邊沉香裊裊，氣氛卻不見多麼輕鬆愜意。
「只是這樣伺候？」映秀只聽男人的話，卻不敢抬頭看那人的表情。
「……這樣……就挺好……」
映秀關於為何拒絕皇帝被納入後宮，作者沒有寫，只是陳述了事實。而葉慈在演這段的時候，只能靠揣測。要不要從丫鬟變主子？如果是上一世的葉慈，那自然是願意的，因為不願意就是死罪。
可影視作品畢竟不是現實，總是願意附加些浪漫主義因素。那如果有了選擇的權力，要不要成為這後宮中的萬千女子之一？
葉慈的答案是不要的，不是因為什麼現代人才會有的所謂「對自由的嚮往」，也不是因為她還有什麼「愛情的幻想」。只不過是因為……上一世她見慣了後宮的妃子，所有女人不論是得寵的還是不得寵的，都會有一個通病——寂寞。
如果不嫁人，葉慈不會去想這些，可真的考慮到這個層面，她覺得自己骨子裡還是個挺害怕寂寞的人，民間嫁人是找個人一起搭夥過日子，不論對方人品如何是否能體貼自己，那起碼是多了一個人喘氣多了幾分煙火氣的。
可若嫁入這深似海的後宮……
葉慈不願意，因為不想寂寞。
想了這些，葉慈在詮釋映秀的時候，臉上多了幾分落寞的神色，但眼神依舊堅定而清明。
陸川飾演的康樂帝眉頭微蹙，聽到映秀這樣的話似是一點也不意外，許久后只是輕哼了一聲，再次開口，語氣里已經沒有了絲毫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