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跟程老師聊了幾句，陸鳴心裡也舒服多了，果然還是有對比才有發現。
陸鳴現在覺得韓喬聿比程老師家裡這位好多了，最起碼還是可以溝通的——就是有時候會故意在他忍耐的邊緣線試探，到底不敢怎麼過火就是了。
程葉老師家的這位，一點商量也沒有，直接踩著鼻子上臉，也只有程葉這種軟的一塌糊塗的性格才忍的了。
陸鳴跟他交流了一會，飯也吃好了，心滿意足的回了自己那間小宿舍。
韓喬聿的助手基本上已經把房間收拾出來了，他也就把帶來的那些零碎物件擺擺整齊就好，按照之前的習慣收拾好了，陸鳴去沖了個澡，出來也懶得擦乾，直接裹著浴袍躺下睡了。過了一會睡的迷迷糊糊的，就聽到電話聲響，也沒睜開眼睛摸索著接過來，帶著鼻音「喂」了一聲。
電話那邊安靜了一會，道：「在睡覺？」
陸鳴聽著聲音慢慢清醒過來，他剛才以為是學校的人找他，對方一開口他就聽出來是韓喬聿了，這會兒也不好掛斷，就那麼沉默的聽著。
那邊笑了一聲，低聲問他：「還在生氣？」
陸鳴道：「不敢。」
韓喬聿又問：「你喜歡的那家日料店進了些河豚，師傅做的刺身和福鍋都很不錯，什麼時候有時間我去接你，一起吃個飯？」
陸鳴道：「不去。」
韓喬聿道：「哦？是有什麼安排了嗎？」
陸鳴道：「沒有。」
電話那邊的韓總鍥而不捨，又小聲追問道：「那如果是我今天買到不錯的魚呢？你上次不是說想吃醋魚嗎，我做給你吃好不好？」
陸鳴道：「你打電話來就是說這事兒？說完了沒有，說完我掛了。」
韓喬聿道：「也不全是，幾天沒見了，想你了。」
陸鳴道：「都想什麼了？」
「想你回來，現在回家之後都是一個人，真有點不習慣。」那邊嘆了口氣道，「陸鳴，我知道我處理問題的方式有點不對，我給你壓力了對不對？學校里其他同事有沒有對你……」
陸鳴直接把電話掛斷，翻了個身，接著睡了。
過了一會電話又響，陸鳴看了一眼，沒理，好一陣才徹底安靜下來。
陸鳴一覺睡到晚上，睡醒了之後精神也沒好多少，披著睡袍打了個哈欠，去冰箱里拿了瓶冰礦泉水喝下去，略微清醒了一點。他拿過手機看了下，除了韓喬聿打來的那些，就是方景堯半小時之前發來的一個簡訊，問他周末有沒有空。
陸鳴回了他一句：「怎麼了？」
也就剛發過去，方景堯電話就播過來了，帶了點興奮道：「小舅，我周末去你那兒吃飯啊！」
陸鳴心情不好，問他：「你來幹嗎，作業寫好了嗎！」
方景堯比他還吃驚：「小舅你不是說對象從國外回來了，讓我有空來吃飯嗎？我未來小舅媽做飯挺好吃的吧，我想吃糖醋魚，要是沒有醋魚也行啊！食堂飯太難吃了，我就盼著這一頓呢！」
陸鳴：「……」
陸鳴捏了捏眉心，他都忘了這茬了，之前的時候確實跟方景堯提了這麼一句，但是那時候韓喬聿也沒做這麼多破事兒，犯這麼多錯誤。
方景堯聽著那邊沉默，空氣中瀰漫著尷尬的氣氛，自己打了兩句哈哈，也沒再提過去的事兒。
掛了電話之後，方景堯看著握著的手機心想，他小舅太慘了，這肯定是分手了啊。
小舅這麼疼他，怎麼可能一頓糖醋魚都不給他吃呢？！
方景堯覺得自己邏輯沒有問題，心有戚戚焉地開始心疼起自己小舅來。
韓喬聿下班之後本想去美院，但是韓老一個電話過去，他就只能先回了一趟家中。
順路帶回去的還有他提前準備好的兩條冷鮮河豚，這會兒也沒法存放，直接給了家裡的廚師，讓他去收拾了。
韓喬陽正好帶著孩子回家來吃飯，瞧見韓喬聿進來，問道：「今天怎麼難得有空回來吃飯了？」
韓喬聿道：「爸找我。」
韓喬陽驚訝道：「說什麼事了沒有？」
韓二搖了搖頭，摸了一下跑過來的韓子卓的小腦袋，道：「二叔現在沒空，要去找爺爺，一會下來跟你玩兒。」
韓子卓撇撇嘴，抱著他的腿道：「可是我想跟小陸叔叔玩，二叔你什麼時候帶我去你家玩啊？我好久沒見到小陸叔叔了。」
韓喬聿面上不顯，捏了小孩臉一下，淡聲道：「過兩天就帶你去。」
韓喬陽是知道他們吵架的事兒的，把韓子卓抱到一邊，有點擔心的看向他道：「你和小陸……沒事吧？」
韓喬聿點點頭，道：「沒什麼事，我能解決。」
韓喬陽聽著這話就覺得不怎麼好辦，但是韓喬聿也不是什麼能聽得進話的主兒，耳根子硬著了，除了陸鳴能收拾這位，估計也沒其他人隨便一句話就能使喚的動。韓喬陽琢磨了一下，提前給韓喬聿透了點底：「我昨天聽著咱爸問老三關於陸鳴的事兒來著，老三也不知道你們吵架，一半聽來的一半編的跟他說了幾句，就誇他專業好來著。咱媽對陸鳴挺滿意的，就是爸態度有點不好猜，也不知道老爺子心裡怎麼想的，一會想見，一會又開始挑剔……」
韓喬聿道：「是么。」
大哥沉默了一會，還是忍不住問道：「你就不擔心咱爸那邊？」
韓喬聿道：「不擔心。」
大哥：「……」
韓喬陽看著韓二上樓的身影，覺得自己弟弟今天特別自信，忍不住有些擔憂起來。韓子卓瞧
著二叔走遠了，又轉頭抱住他爸爸的大腿，眼巴巴的道：「爸爸，我什麼時候能去和小陸叔叔玩兒呀？」
韓喬陽低頭看著小孩，問道：「子卓很喜歡小陸叔叔嗎？」
韓子卓有點兒不好意思，但還是點了點頭，張開雙臂使勁兒比了一個自己能比劃到的最大限度，然後又抱著他爸的腿小臉紅撲撲道：「嗯，我有這麼喜歡！」
韓喬陽笑了一聲，伸手摸摸他的腦袋，道：「那你想不想以後小陸叔叔經常來我們家啊？」
韓子卓睜大了眼睛「哎」了一聲，立刻追問道：「可以嗎？」
韓喬陽點點頭，道：「可以啊，就看你二叔的本事了。」他也不等小孩接著追問，就蹲下身叮囑了他幾句，「下回見了爺爺，多提小陸叔叔，你跟爺爺說邀請他來咱們家玩兒好不好？」
韓子卓乖巧道：「好哦！」
韓喬陽又颳了刮自己兒子的鼻尖，他決定這兩天多帶韓子卓小朋友回爺爺家，讓他使勁兒誇他的小陸叔叔，走祖孫感情攻勢。
韓喬聿去了樓上，敲門進去，就看到韓老坐在他那張厚重的紅木辦公桌後面，正在認真的看桌面上攤開的一副山水畫，神情難得的認真。韓喬聿喊了他一樣，老爺子才抬頭看他，道：「來了？正好，我想問問你，這畫你從哪兒找來的？」
韓喬聿道：「不是前段時間跟您說過嗎，瞧見一個新畫家，覺得挺有意思的，就收了幾幅畫。我也不太懂，只是自己喜歡，您看著怎麼樣，還不錯吧？」
韓老擰著眉頭看了一會，道：「缺點歷練，不過還成，是棵好苗子，不過我更好奇的是這個印……」他撫著最後的一處紅泥印記，這個顏色他瞧著熟悉，跟其他的印泥都不一樣，像是自己調的一樣，越看越眼熟，但偏偏像是過去太久的事兒一樣，只模糊有個影子，記不清什麼事了。
韓喬聿走過去看了一眼，上面落著兩個字——鴻漸。他也只是挑了下眉毛，反問道：「這個『鴻漸』，怎麼了？」
他這麼一念出來，韓老才又低頭去看，剛才只顧著看畫和印泥了，印章上的名字被老二念了一遍才聽出來，「什麼，怎麼會是這個名字……」
韓喬聿又道：「您認識這個『鴻漸』？」
韓老瞪他一眼，拍了桌子一下：「你別跟我打馬虎眼，我可是知道的，老三都跟我說了，你聯繫上我們管理員了吧？還這個名字怎麼了，你仔細瞧瞧，這就是我們論壇管理員用的名兒，都用十年了！」韓老指著給他看，「你老實跟我說，你是不是……見著我們管理員啦？這畫就是你從他手裡買的對不對？」
韓老問的時候帶著點竊喜，韓喬聿自然聽的出來，但是面上沒什麼顯露，看著韓老想了一會，才道：「算是吧。」
韓老有些不滿，道：「是就是，什麼叫算是啊，你沒給人家錢怎麼的？」他說完又立刻道：「我們管理員是好人，人家正經賣畫，你錢一定給足了，聽見沒有？」
韓喬聿笑了一聲，點頭道：「我知道了。」
大概是因為畫的作者不同了，韓老再看的時候也沒有了剛才的挑剔，喜滋滋地又看了一遍，連聲誇讚，比剛才熱情了數倍，簡直要成了一個「鴻漸」吹，不住的誇好：「瞧著還是有點意思的，你看這破雲而出的山石，這筆鋒，這力道……嘖嘖，一看就是下了苦功夫練習的。老二，你改天安排一下，我想見見他，也別給人家壓力，你就幫我問問他什麼時候有空，反正我現在時間挺寬裕的，都聽我們管理員的，呵呵！」
韓喬聿道：「過兩天您就能見到了。」
韓老抬頭看他一眼，道：「哦？怎麼說？」
韓喬聿笑道：「不是，您不是讓我安排去山裡寫生嗎，我已經安排好了，過幾天孫院長他們一起過去，還有您的幾個老朋友，管理員也在裡面。」
韓老先生有點驚喜：「怎麼，我認識他嗎，他是誰？」
韓喬聿道：「說出來就沒意思了，您到時候去了自己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