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天色漸暗的時候,長安幾條大街的紅燈籠都亮了起來,這一亮就要亮到早晨。
自打趙先傲登基后,長安城裡便不再禁宵,街上的人和白日里一樣多,一直要熱鬧到子時,頗為繁華。
大王看什麼都覺得新鮮,街頭上賣的小帕子,小娃娃,還有撥浪鼓,金繡球,他都要買來看看,李總管都拿不下了,趙先傲貴為皇上,怎麼也不能幫他提東西,便扯了一塊布紮成口袋,把大王要買的小零碎都裝到口袋裡掛在他的脖子上。
大王的脖子墜的疼,卻仍是不放過那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這不,看到賣紙燈籠的還湊過去要買一個。
紙燈籠做的精緻,用紙糊好后,再用彩色的顏料塗上鮮艷的顏色,大王一眼就看好了那盞漂亮的荷花燈,燈芯里的小蠟燭在夜晚讓嬌艷的粉色花瓣栩栩如生。
「嗷嗚。」
趙先傲心疼錢了,他今天給大王花了不少銀子,況且這個燈很大,買了也不方便拿,所以他和大王商量,「別買了,今天先回去,改天我才陪你出來玩。」
大王雖然很喜歡那個荷花燈籠,但是他選擇了聽趙先傲的話。
畢竟,現在狗皇帝是老大,得討好他。
從偏門隱秘的回到皇宮后,趙先傲從太監那得知,惠妃和德妃今日在御花園吵了起來,現在兩個妃子連晚飯都沒有吃,就等著他來評評理。
趙先傲陪著大王溜達半天,腿都酸了,剛回來就這樣不安穩,趙先傲打心眼裡煩,卻又不得不去給她們判官司。
他命人把給大王買的東西都送回猛虎閣后,帶著大王去了德妃的頤和軒。
大王不知道為什麼要他跟去,趙先傲就說了一句元歡跟著,就沒了下文。
到了頤和軒,趙先傲坐上了主位,惠妃很有眼力價的叫宮女搬來一把大椅子放到趙先傲的左手邊,給大王坐,然後才開始嬌滴滴的訴苦。
「皇上今日臣妾才御花園散步,看到德妃姐姐采了一朵園中的奇花別在頭上,很是心痛,那畢竟是皇上的心愛之物啊,德妃姐姐怎能隨意採摘呢,臣妾便上前勸說了幾句,沒成想德妃姐姐竟對臣妾冷嘲熱諷,讓臣妾好傷心……」
德妃是將軍之女,性子直率,聽惠妃顛倒黑白,氣的手都在顫抖,「你滿口胡言,皇上,那只是一朵普通的野花,是她說臣妾的長相連野花都配不上!」
「德妃姐姐怎麼能這樣說呢,那分明就是皇上花費了好多心思尋來的奇花,那花名臣妾都知曉,叫望冬來,這個時節是開的最嬌艷的時候。」
她這一說,德妃自己也不確定自己採下來的是不是望冬來了,德妃向來不喜歡這些花花草草,今日也是興緻頗高,才心血來潮,「就算是名花,你我平級,也不該那樣對我說話!」
趙先傲聽得頭疼,一側頭,只見大王眼睛睜得圓圓的,看的津津有味,跟聽評書似的。
「好了,一朵花而已,你們居然如此失態,德妃御花園採花,觸犯宮規,這段時間就在宮裡反省著,惠妃尋事挑釁,也要反省,你們兩個抄十遍靜心經,寫好了拿來,朕親自檢查,不得叫宮女代寫。」
一聽這話,惠妃先是不滿,「皇上,臣妾哪有挑釁她!為何不信臣妾呢!」
趙先傲的視線從她身上掃過,落在長相有些粗獷的德妃臉上,「你有沒有,朕心裡清楚,還有,你今日穿著身衣服,著實顯得老氣。」
女子最在意的就是容貌,其次就是衣冠,被皇上說穿了老氣,惠妃都快哭了,滿心都是憂傷,就連抄靜心經也沒有這句話對她傷害大。
再說她今天這身衣裙是今年長安最流行的顏色,好似紅茶一樣,宮女們都說好看的!
趙先傲只看出了貴,他看這些妃子的時候,眼睛里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十多個女人好吃好喝的養在後宮裡,一年到頭得多少開銷,還得有那麼多宮女太監伺候著,這又是多少銀子,所以,有事沒事趙先傲就想讓她們找點事做。
紙鳶是這樣,靜心經也是,知道要給他看,德妃和惠妃一定會寫的很規整,倒是后整理成冊,到宮外賣了去,又是一筆銀子。
有時候趙先傲真覺得他不適合當皇上,更適合當一名商人,他要是商人,那絕對就是首富。
從頤和軒出來,趙先傲忍不住嘆氣,李總管也跟著嘆氣。
李總管愁啊,皇上也登基八年了,先是為了先帝守孝三年,三年孝期剛過,太后也仙逝了,又得守孝三年,好不容易啊,熬過了給太后守孝的三年,趕上南水嶺地震,死傷無數,皇上又要修身養性一年給南水嶺難民祈福,這中間正常過的日子屈指可數,宮外皇上這麼大年紀的男子都兒子兩三個了,皇上還無後。
到了第八年,好不容易皇后懷上了子嗣,皇上也不知抽了什麼風,一下子給關進禮佛堂了。
現在德妃惠妃也給關起來了,有時候李秋實真懷疑,皇上是不是為了省錢才這樣做的。
李總管想了無數個日日夜夜,得出了一個非常不靠譜,但是極有可能的結論。
寵幸妃子,耽誤皇上玩樂的時間了。
這不,都要到了就寢的時辰,皇上還要跟著獸王到猛虎閣去。
「皇上,已經很晚了……」
趙先傲不在乎,他回宮的路上就想好了,今晚要和大王徹夜長談。
「朕今晚就宿在猛虎閣,你命人準備一下。」
「……」
到了猛虎閣,大王洗澡的水已經備好了,閑來無事,趙先傲決定親自給他洗澡,這也是一種樂趣,
「這水是不是太涼了?」趙先傲把手試探性的放在浴池的清水裡,摸著只是溫和,不由蹙眉。
一旁的潘琪連忙回道,「皇上,這水溫獸王用剛好,太熱他難免不適。」
這樣啊。
「你們先下去吧」
潘琪和張肅對視一眼,便退出了猛虎閣大殿。
他們一走,大王終於能開口說話了,他都快要憋死了,「下次出宮得買荷花燈。」
「買,你先進水裡去。」
大王撲通一下跳進池子里,水花濺了趙先傲一身。
一想到這池子是給大王洗澡的,向來愛乾淨的趙先傲嫌棄的不得了,「你能不能慢點?」
「凶,凶什麼,你就不會離遠一些嗎?」
他說話總是有停頓,還慢吞吞的,聽上去憨憨的,趙先傲一聽他說話就不生氣了,「朕沒有凶,就是順口一說,還有,不是讓你叫朕皇上嗎?」
大王這次沒有不理他,他還憋了一肚子的話要和趙先傲說的,「皇上為什麼要懲罰那,嗯,兩個妃子啊,你不應該對她們好嗎。」
大王是真的不理解,要是有母老虎能看上他,他一定把抓來的傻兔子都給她吃。
「你這是打抱不平呢?」
大王游到水池邊上,兩隻濕漉漉的爪子扒著鑲滿瑪瑙的沿,用水汪汪的綠眸盯著趙先傲看,嘴巴微微一動,吐出來兩個字,「好奇。」
這裡面彎彎繞繞的事,趙先傲沒法和他說,也不會和他說,「朕的事不準好奇,朕給你刷刷毛。」
大王喜歡刷毛,舒坦,他轉過身,背靠著池子,兩個前腿搭在沿上,動作與人無差,「那就刷吧。」
趙先傲感覺自己在伺候個大爺,他活活氣笑了,「你這姿勢打哪學的?」
「這還用學?」當然是怎麼舒服怎麼來了,果然,人都是愚民。
趙先傲沒聽出他話里的鄙視,主要也是大王藏得太好了,他是一隻很有心機的老虎。
趙先傲抬起手,把刷子落到大王的腿上,仔細的清理著他的皮毛,「對了,你是結巴嗎?」
大王不知道啥是結巴,便問了趙先傲。
「就是這樣說話,你,是結巴,嗎?」
大王這才聽懂了,抬起爪子用力的拍了一下水,「誰是結巴,我,也是頭一次說話,不得適應,適應嗎。」
趙先傲頓時對大王肅然起敬,「那你挺厲害的。」
「本大王向來厲害。」大王最不禁吹捧,趙先傲剛誇一句,又讓他找回了在虎頭山的威風,這一嘚瑟,話起當年,把他在虎頭山那些值得炫耀的威風事都說了一遍,比如把隔壁山頭的騷狐狸打的頭破血流,搶了大半個山,比如帶領著虎頭山的群眾們舉辦選拔大會,選官立規矩,在比如說把獵戶追的滿山跑,都嚇尿褲子了。
趙先傲聽得很入迷,「那你為什麼不咬死那個獵戶?」
大王怎麼會說是因為人肉酸澀難吃他才不咬,「我不吃人,人是我的好朋友。」
趙先傲聽著都虛,他輕拍了一下大王的頭,笑著說道,「我要聽實話。」
這一下不疼,大王沒什麼感覺,他回答趙先傲,抑揚頓挫的聲音里都帶著滿滿的真誠,「真是實話,你看,你就是我的好朋友,我不會吃你,自然也不會吃別的人,在虎頭山的時候,就有一隻守林的松鼠是我的好朋友,所以我也不吃別的松鼠。」
大王說話實在是太慢了,他說到一半趙先傲就自顧自的感動了起來。
原來小胖虎把他當朋友啊,那他也不能把小胖虎在當個寵物看。
大王並不知道,自己信口開河說了一大堆,因此收穫到了虎生中第一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