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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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說是走個過程, 是因為季元很清楚這個廣告里的參演者都會是誰。三男三女不是一線小花就是流量大佬, 剩下的個別還是超級關係戶。要他這麼個要關係沒關係要門路還沒門路的人，根本不可能與之相比。
不過季元本來也就沒打算和人相比, 他之所以也還很看重這次國內試鏡的機會，完全是因為Danae會在試鏡當天親自到達現場, 而國內的試鏡還要早於國際版, 這是一個表現的絕佳機會。
季元一覺睡到鬧鐘響，他伸手按掉震動的手機。今天一天都恰好沒課，他起來洗涮一遍后馬不停蹄趕去了常樂給的地址, 時間也才早上八點半。
常樂給季元打電話的時候，指望的是他現在能起床, 卻不想才開口就聽見人聲響在自己背後。
「常叔, 」季元開口一句倒是讓常樂意外, 將工作場合和私下裡分得清楚是好事。
他們兩人站在此時人來人往的大廳裡頭，這些人大多都是群里人，都在為試鏡開始的事情忙碌著。常樂原本沒指望季元多機靈，他要是還是再叫自己舅舅那也就叫了, 旁邊的耳朵聽著也沒什麼, 反正也不是他一個人帶了人過來。
不過沒想到季元叫他「常叔」。常樂在圈子裡年數不算少了，認識的人也很多, 常叔其實算是他一個人人都可以叫的稱呼。有的是當作是個外號, 有的是真當作輩分來叫。總之叫一聲「常叔」可要比叫舅舅低調多了。
此時季元叫這麼一下, 果然沒有引起旁邊人的過多注意。
「嗯, 」常樂應了一聲，「一會兒我有事會先走，我朋友會過來帶你，盡量好好表現，就算這次選不上，以後圈子裡也說不定有個門路。」
「謝謝舅舅，」季元小小聲道，警惕又機靈的小模樣讓常樂差點兒忍不住笑。
沒有一會兒的功夫果然有個人從樓上下來，要說是誰季元也熟，就是曾經他入圈最初跟過的經紀人劉峰。劉峰其人並不能算是一個優秀的經紀人。他性格不夠圓滑不說，為人又不夠世故，不好不壞不進不退，對藝人倒是嚴苛極了。
季元並不是非常喜歡他。
「樣子還行，先上去看看吧，」劉峰顯示上下打量了季元一番，眼神里雖然有驚艷，但毫不掩飾地將季元當成急於入圈的小新人來對待了，語氣傲慢，「表現好點以後我說不定還能帶帶你。」
上輩子他差不多就是這麼給劉峰騙的，結果要麼是給些千奇百怪的資源，要麼就是扔到一邊管都不管他，初期許多合作的機會還是季元自己想辦法搞來的。
季元當著常樂的面點了點頭，心裡其實給劉峰翻了一百八十個白眼。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電梯，剛要關門，匆匆忙忙跑過來一個年輕小姑娘：「哎哎，等等。」
季元連忙伸手將開門鍵給按住了，小姑娘背著個包，這麼大冷天的臉上還夾著汗，此時氣喘吁吁進了電梯並對季元說了一聲謝謝，等看清季元的長相以後又多看了季元兩眼。
「抱歉，等一下人啊。」她按住開門鍵不鬆手，回頭一臉歉然地對著劉峰與季元。
等了十幾秒，外面的連靠近的腳步聲都沒有，季元有些疑惑，劉峰則是很不耐煩：「小姑娘，你要等的人是不是還在五環外堵車呢？要麼鬆手要麼別坐電梯了，別人的時間不是時間？」
雖然季元和劉峰不太對付，但這幾句話他還是覺得劉峰說得不錯。
小姑娘臉都跟著漲紅了，一副社會小新人的模樣，外面有另外的人進來，不過都不是她要等的人，於是電梯里又變成了四五個人盯著那小姑娘的後背。
季元靠著電梯門都能感受到那小姑娘芒刺在背的感覺，他也隱約皺起了眉毛，畢竟這樣的舉動實在很沒禮貌。
終於在電梯里劉峰恨不得動手一把將人推搡出去的時候，小姑娘堅持按開門鍵的動作終於有了回報。
外頭傳來一陣慢悠悠的腳步聲，繼而露出一張被墨鏡遮住半張臉的人面來，從體型上可以看出是一個男人。
「應該能趕上的，」小姑娘很小心地對那男人道，「電梯上去很快。」
這聽著像是一場對話的開始，然而男人一聲沒吭，一副懶得理人的樣子，隔了一會人才說道：「看見你這挫樣都煩。」
根本是一點都不為自己讓一電梯的人等自己的事實感到絲毫抱歉。
不過電梯里其他原本在抱怨的人，包括劉峰都一下不說話了。因為來的男人不是其他，正是此時圈內聚集流量能拍前三的男星陳郝英，自然不能得罪。
陳郝英本身黑歷史其實很多，諸如不止一次被爆料耍大牌，習慣性軋戲，睡粉后裝無辜，擅長買通告倒打一耙等等。不過現在網路雖然還沒有後世那麼發達，但是種種跡象已經初見端倪。營銷炒作都日新月異，別說洗一兩個黑點，就是洗一噸黑點都不在話下。粉絲習慣性健忘與包容 ，吃陳郝英這一口的人只會覺得是總有刁民想害朕。
季元自然也不喜歡他，不過今天這個試鏡的結果季元很清楚，非陳郝英男主無疑。
電梯里氣氛沉默，人人心中各有所思。
等電梯門一開，陳郝英率先走了出去。
試鏡的準備已經做好，與樓下的吵鬧相比較，這裡靜悄悄一片幾乎到了讓人不安的地步。
很快有工作人員過來接人，讓季元和陳郝英他們快點過去準備開始試鏡。
試鏡的場景很簡單，一張鋪著白色桌布的長桌，上面擺著幾樣secret還沒問世的新品，場景外Danae坐在機器後面，沒化妝也沒打扮的樣子看上去卻也氣勢非凡。
此刻她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滿意，正用英語和旁人抱怨：「看那矯揉造作的表演！也許我應該摘了隱形眼鏡，好讓我不用經歷這樣的視覺痛苦。」
陳郝英此時不太耐煩地歪過頭聽剛才一起上來的小助理給自己快速翻譯Danae的話。
一輪表演結束，Danae將視線投向了季元他們這邊，陳郝英以為是在看他，立刻隱晦地挺了挺胸膛，使得Danae立刻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陳郝英平時收到的追捧多了，對自己十分有自信，即使他的演技次次慘不忍睹，卻依舊有無數粉絲誇讚他進步很大，日積月累下來倒像是真真兒的了。
在這裡他們被給到了廣告主題，果然是季元原先猜想的「自戀」二字。
陳郝英看了一眼主題，沒有多想就走入了鏡頭裡。面對桌子上琳琅滿目的新品，他一樣一樣流連的撫觸過去，目光停留在產品之上捨不得離開。
「糟糕透頂，他的樣子簡直就是葛朗台看見了成箱的金子，油膩至極。」Danae毫不留情地吐槽，語速極快又語帶嘲諷。
季元站在一邊聽得一清二楚，差點兒沒忍住笑出來。季元其實很想告訴陳郝英，他剛才拿起來的那些產品沒有一樣是關鍵，真正的主打產品陳郝英更是碰都沒去碰，這起碼說明陳郝英是一點功課都沒有做過的。畢竟secret的主推產品已經在官網有所曝光。
季元的表情正好被陳郝英看見，他當下有點黑臉，等結束以後他快步走到助理身邊問她剛才Danae說的是什麼，助理怕觸怒他沒敢告訴，只說是對另外試鏡人員的點評。
「真是什麼阿貓阿狗都敢來試鏡了，」陳郝英瞥了一眼季元，聲音不低，恰好能讓季元聽見。
季元毫不在意陳郝英的話，他收到工作人員的指示，邁步走入了鏡頭裡。
在場所有人都被他一瞬間的變化震撼了，誠然，沒上台之前的季元的外貌就已經足夠吸引眾人的視線，不過他氣質溫和，又沒有任何突出的言行舉止。誰能料到他一入鏡霎時間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首先是目光漠然起來，其次是動作與舉止都細緻到了極點，連垂落身側的手都弧度恰好。
季元的步子緩慢，從長桌的一端往另外一端走，他模樣高傲，對周遭一切都似乎興緻缺缺。
原本一直在吐槽的Danae這時候突然安靜了下來，她盯著季元，觀察他每一個細微的動作和表情。
季元終於在眾人的凝視下走到了長桌的另外一端，然後在椅子上坐了下來，他單手托腮滿面無聊，卻又眼角眉梢都透著優雅與高貴，直到目光掃過面前的一隻玻璃瓶才像是終於被什麼吸引了，他伸出手，指尖修長白皙，指腹碰到了一隻小小的瓶子。
這是secret今年的主打產品，Danae的心頭好。
瓶身在他手下一轉恰好面對鏡頭，季元極緩地勾了勾嘴角，像是一個被取悅的神明，終於向凡間投下一瞥。
兩人的視線一齊看向了季元的手機。
季元將手機拿起來看了一眼，是池立安發過來的微信。
池立安：好好休息，明天見。【心】
季元在周衍的高壓視線下飛快打了幾個字回過去。
季元：明天見，晚安。【心】
本來好好的氣氛全給周衍給攪合了，導致現在自己打字都從天靈蓋冒出尷尬。
想起這個季元就氣不打一處來，放下手機乾脆對還站在原地的周衍說：「你出去不出去，不出去我就出去溜達了。」
現在看見周衍就想打爆對方狗頭，季元又深知自己武力值不夠，乾脆眼不見心不煩最好。
「喜歡他嗎？」周衍低聲問，才被壓抑下去的慾念再度上涌，他真是一點都不乖。
季元沒聽清，皺眉問：「你說什麼？」
「喜歡池立安嗎？」周衍的瞳仁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季元，他面色深沉，讓季元無法判斷他的情緒到底如何。
周衍緩步向季元逼近，每走一步就因為得不到季元的答案而臉黑一分，直到徹底停在季元面前，兩人咫尺之遙，季元才看清楚他眸中恐怖的又失控的情緒。
「關你屁事！」季元卻也忍無可忍，徹底爆發，他一拳朝著周衍的面門而去，被周衍往後躲過，又一把就勢握住季元的手腕，季元拍過武打戲，期間稍稍學過一點武打基礎，此時也還算皮滑，腳下同時踹向周衍的小腿骨，奈何也被周衍躲過。
周衍一把將人抱住，往旁邊床上倒去，滾了半圈便又成了季元被他壓在身下的姿勢。他的背部弓起，仿若制住獵物的猛獸，即將下嘴將獵物蠶食乾淨。
心中有一百種讓季元聽話的手段，讓他哭，讓他知道乖巧，但周衍對季元捨不得也狠不下心。
面對季元的毫不認輸，周衍的心硬了又軟。
「你乖一點，元元。」周衍連著將三四個親吻落在季元的臉側，「不然我會控制不住想要殺了他。」然後把你關起來。
他再瘋也不捨得真對季元下手，但季元之外的人是分不到任何理智與同情的。
季元掙扎地哼哧喘氣，聽見這句話則又有了毛骨悚然之感。他清楚周衍這話並不是開玩笑的，這個變態根本不在乎別人是死是活。
他睜大眼睛看著周衍：「你怎麼會變成這樣，你小時候明明挺好的。」
他記憶中的周衍雖然不是什麼好小孩，但起碼還算正常，七年過去怎麼就變成了目無法紀橫行霸道自以為是的變態了？
其實是季元從來不了解周衍到底在想什麼。就算時間回到周衍剛搬到他家對門時，周衍是個什麼樣的人就已經初具雛形。
周衍自懂事起到十二歲，一直生活在周家。這是周家老太爺的意思，他的念想裡頭，無論是不是正房生的種都該留在本家，至多就是分個嫡庶罷了。但周衍父親正式的妻子十分厭惡周衍與他母親，周衍的父親也並不將他和他母親當作一回事，下面趨炎附勢的人自然也就不會將周衍當個真主子。
周衍的生母也不是一個負責人的人，她享受榮華富貴的生活，周衍只是一個保證她能從周家沾光的工具，僅此而已。
等到周衍十二歲那年，周家老太爺病逝，家族裡就再沒有一個說得上話的人在意周衍的去留，最後奔著眼不見心不煩的原因，不過葬禮后的半個月周衍就被從祖宅中趕了出來，和他生母一起每個月拿幾萬塊的生活費過日子。
待三年後周家長公子在意外事故中死亡，原本這個被周家趕出家門的私生子又重新回到了所有人的視野中，突然變得重要起來，周衍將他們每個人都看得透徹。
一直以來他沒有過什麼特別想要的東西，等回到周家，再看當時那些形形色.色冷然此時又刻意逢迎的臉，周衍才第一次有了懷念的人，以及對於佔有一個人的慾望。
他厭惡周圍的一切，但他喜歡季元，非常非常喜歡季元。
季元忘了自己是什麼時候在與周衍的僵持中睡著的，等他凌晨時分醒過來時周衍已經不在房間里，連他曾經來過的痕迹都消失不見，彷彿昨天晚上的所有事情都是季元做的一個夢。
季元從床上坐起來，打開床頭的夜燈后慢吞吞地起身走到鏡子前，他伸手搓了搓脖子上的一處地方，沒兩下被掩藏在裡面的暗色痕迹就露了出來。
昨天晚上果然不是一場夢。
他又檢查了窗戶廁所衣櫃，最後將房門反鎖上，這才回到床上仰躺著望著花紋繁複的天花板，長長嘆了一口氣。
周衍變成了一個他陌生又有些恐懼的人。
季元對周衍的行為憤怒，氣憤，但很難真的憎恨他。只是要說讓他在這樣的基礎上再和周衍在一起，誠然季元也不可能做到。
他翻了個身抱過枕頭，想起這些年遇見過好幾個不錯的對象，聯想到他們最後的表現，也就清楚是周衍從中使了手段，讓人跟活見了鬼似的。池立安的確是第一個和他走到將要交往這一步的。
既然知道了周衍的瘋病，他就不能害了池立安，季元在極其矛盾糾結中迷迷糊糊想到了天亮，第二天起床時整個人都顯得有些憔悴。
他洗漱完畢稍稍修整一番后難得給自己認真上了底妝來修飾精神不佳的狀態。好在今天要滑雪，穿的厚不用太費勁兒去掩飾脖子上的吻痕，季元直接穿了一件高領把痕迹遮住了。
池立安早早已經在餐廳等他吃早餐，一見精心打扮過的季元后眼前一亮，以為季元的舉動是為了見他。
嚴格來講的確是為了他，但是裡面的意義不太一樣。
「昨晚睡得好嗎？」池立安問。
早餐自助區里找不到一點亞洲食物，這讓季元的胃口更差，而面對池立安的提問他也只能說假話：「還好，稍微有一點兒認床。」
池立安看出食物不對季元眼：「這周圍有一家提供午餐和晚餐的中餐店，不知道正宗不正宗，中午不如去那裡試試吧？」
「好，」季元點頭，苦著臉說，「早上我就比較喜歡喝粥吃個包子什麼的，麵包咖啡當下午茶還行。」
「想起在劇組的時候你大晚上點燒烤饞死一群人的事兒了，」池立安笑，「你是我見過第一個半夜真敢吃那麼多又辣又油的東西的演員了，說實話我就是從那次以後開始注意你的。」
「我是不是特別厲害，不長痘又不長胖哈哈哈。」兩人聊天的語氣輕鬆自在，季元一時都將周衍給忘到了腦後。
直到——
「立安哥。」池立安聞聲與季元一起回頭，兩人臉上的笑意還沒收掉，就看見了身後站著一樣拿著餐盤的周衍。
周衍風度翩翩，正滿面笑容地看著他們，只是笑不及眼底。
池立安臉上的笑容不變，季元的神色則整個僵住了。
「周公子，巧了。」池立安雖然不解為何周衍會突然上來和自己打招呼，但互相都是認識的人，面子都要過得去，「你也過來度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