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罪之錯愛31
諾蘭盯著她看了兩秒, 突然揚起個笑, 「你還真是有夠坦白的, 不過我喜歡。」搭在玻璃上的那隻手慢慢描出個愛心的形狀。
換作其他人, 琳琅大概還會以為他是對自己有好感, 但如果說出這句話的變成諾蘭, 就完全不會讓人聯想到那上面去, 畢竟這傢伙雖然言語曖昧,但那雙眼睛依舊是波瀾不驚的模樣,像是平靜的湖面,壓根沒有一分一毫的動容, 這是個能夠把私人情感剝離得很乾凈很徹底的人, 不可思議,也危險到極致。
「從身份上來說, 我其實並不怎麼喜歡你, 還很討厭。」雖然隔著層玻璃,琳琅依舊毫不費力地表示了自己的拒絕態度, 那顆心被她指尖劃過, 立刻變成兩半,甚至直接在旁邊補了把刀, 「還有,我不得不提醒你, 現在已經過去了七分四十秒。」
「看樣子我好像並不怎麼受歡迎。」諾蘭自嘲般感嘆了一句, 雖然剛被拒絕過, 這傢伙也絲毫沒露出尷尬神色, 碧綠的眸子直直注視著琳琅,「好吧,其實我來只是想問問,如果我答應放了Jake,你能給我些什麼?財富,權勢還是男人無法拒絕的某種東西。」最後那幾個字明顯意味深長。
在來這裡之前,諾蘭其實有去過一趟地下二層,除去Ricky那奇怪的傢伙在盯著自己手指發獃,Bruce,Jake,甚至是表面上從未跟米雅有過交集的Even在聽到魔女被逮捕的消息後身體都出現了細微且短暫的變化,雖然只有零點零一秒,但還是被他捕捉了個正著,諾蘭也因此對那位只用短短几個月就爬到通緝榜前十的小美人更加好奇起來,擁有完美履歷和驚人天賦的美麗天使,從黑夜裡鑽出散發著誘人香氣引人墮落的魔女,實在跟難想象這兩個截然不同的性格,或者說靈魂是怎麼融合在一起的。
「這個問題我不想,也沒辦法回答。」漂亮得像樽手辦娃娃的美人輕笑一聲,慢慢放開食指上纏繞的那縷髮絲,「你剛才少說了兩個字,應該是普通男人無法拒絕吧?而你不是,所以不管後面是什麼,這個假設從根本上來說就是不成立的。」
沒等褐發的青年回答,她又緊跟著補了一句,「世界上有各種各樣的果,唯獨沒有哪顆樹會結出如果,我以為你應該比我更清楚這點才對,更何況,我從來沒說過我是為了Jake才出現在這兒的,為什麼不能是因為我對杜煦風痴心不改,不忍心對他出手?又或者我是Ricky的狂熱粉絲,發自真心地崇拜憧憬他,想親眼看看那個曾經風靡時尚圈的男模長什麼樣,有時候女生追起星來可以做出很多連自己都覺得瘋狂的事情,不是嗎?」
諾蘭立刻點頭,戲謔道,「需要簽名嗎?或者你更想要個擁抱?不過只能隔著層玻璃,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倒是很願意破例滿足你和偶像親密接觸的機會。」他現在還真是對面前這小美人越來越感興趣了,原本以為只是個高智商犯罪分子,現在看起來,這個女孩身上似乎有種奇異的魅力,連自己都會在不知不覺間受到影響,難怪Jake也會說出那樣不可思議的話來,地下二層的傢伙們應該很高興能有這麼個漂亮的小美人加入吧?突然就有些期待起來了。
「你好像表現得很高興,是因為我讓你多了個研究對象嗎?」這話其實帶著些試探意味,雖然在被手銬銬上的時候,Mia就已經陷入沉睡狀態,按道理來說從表面應該看不出來她擁有雙重人格才對,但如果對手換成諾蘭,那個位於心理學巔峰的人,琳琅就不得不多加小心了,青年發出一個疑問的單音節詞,似乎是聽到了什麼有趣的話,碧綠的眸子慢慢上移,徑直與她對視,瞳孔像是個漩渦,稍不注意就會被拖進去,「一個嗎?我以為我在和兩個人交談才對。」
垂在身側的小指忍不住顫了一下,雖然很細微,甚至還有腰間絲帶的遮擋,但光看諾蘭上翹的嘴角也很容易知道,這傢伙肯定是注意到了,果然,還沒等琳琅開口,褐發的青年就已經補充道,「如果我沒猜錯,Aries和Carl應該都是那位動的手吧?」雖然用了猜字和問句的形式,但他顯然是心底已經有了定論,語氣再坦然不過。
「所以呢,你是想說精神病人殺人不犯法嗎?」這句話已經相當於間接承認了,偏偏比起否認來更讓諾蘭覺得困惑,老實說,這是第一個連他都看不透的犯人,就像俄羅斯套娃,打開了一層結果裡面還有一層,裹得嚴嚴實實,但又更能激發人心底的探詢慾望,迫切地想解開謎團,所以諾蘭這會依舊不肯放棄,「我還以為你會直接否認,其實我也只是猜測而已,畢竟很多精神分裂症從外表的確看不出來,聽我這麼說你是不是有些後悔了?」
「為什麼要後悔,比起之前,你現在明顯更困惑了不是嗎?甚至已經開始懷疑自己心裏面原本篤定的想法,比起被當成研究對象,我當然更想做觀察的那個人,很有趣。」
琳琅本來就是故意的,她自然有想過秘密被諾蘭發現的後果,比起被對方看出異樣來還不如自己主動揭示,無異於把寫有真相的書擺在了面前就看你敢不敢翻開了,這樣反而更難辨認真假,諾蘭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雙手交叉在下頜,「莉莉絲,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你還真是聰明得讓人喜歡不起來,之前你給出的那兩個理由我其實更願意相信第二個。」
「也許我嗜好比較特殊,就喜歡杜煦風那種類型的也說不定,你既然已經調查過我的資料,就應該知道我在某段時間的確和他走得很近吧。」琳琅調整了下姿勢,方便自己坐得更舒服,隔著玻璃,諾蘭微微曲起指節,在窗框敲出一串有節奏的聲音,「容我猜測下,是因為他長得比較像缺少關愛的那類人嗎?你還真有夠善良的。」這話的言外之意不就是說琳琅閑來無事在獻愛心嗎?如果被現在還得意洋洋以為莉莉絲是為了他才心甘情願被捕的某人聽到恐怕會直接氣歪鼻子吧。
琳琅忍不住彎起嘴角,正想開口,房間里卻突然響起陣手機鈴聲,「介意我用兩分鐘時間接個電話嗎?」話雖然這麼說,她卻已經從腰側那個綁成蝴蝶結狀的絲帶間摸出一個形狀看起來有些奇怪的東西,還真是絲毫沒有做犯人的自覺性,諾蘭心臟也夠強的,不僅沒露出絲毫詫異表情,也完全沒有要過問她手機是怎麼帶進來的意思,點頭道,「請便,應該不需要我迴避吧?」
「如果你願意迴避的話,我不反對。」這話話音剛落,琳琅便已經按下了綠色按鈕,這是艾森鼓搗出來的小玩意兒,類似於手機,但形狀卻只有三分之一巴掌大,而且還很薄,大概也就兩毫米不到,具備通話和視訊功能,最主要的大概還是能夠屏蔽信號檢測,進行任意的拆卸和組裝,雖然用來應付普通警察綽綽有餘,但放在鵜鶘灣里肯定是行不通的,反正到了那也得被沒收,還不如先物盡其用。
「小雅,你救救我,救救我,我現在只有你了,你有錢對吧?你一定有錢,兩百萬,你給我兩百萬,啊啊啊!不要,你們去找她,她是我女兒,她一定有錢,我以前的債都是她替我還的,她有錢,她有很多錢,她長得也很漂亮,真的。」
那頭傳來一聲響亮的巴掌,不僅話音被打斷,手機也狠狠砸在地上,然後是男人吐口水和咒罵的聲音,「你他媽當老子傻啊,就你這種倒貼都沒人要的貨色,能生得出這麼漂亮的女兒,還米雅是你的女兒,你怎麼不幹脆說美國總統是你兒子?下句話是不是讓我去白宮要錢?」
「沒有,我沒騙你,你饒了我,我一定會還錢的,米雅真的是我女兒,不信的話你可以自己問。」
「大哥,還跟她廢話什麼?乾脆直接剁了右手,我看這女人就是不想還錢,在故意編謊話騙我們,說不定那頭是個托兒,早串通好的。」
「不要、不要,別過來,啊…!小雅,你快跟他們說,告訴他們,你就是米雅,是我親生女兒,你快說啊,死丫頭,趕緊說話,你是不是真的要害死我才甘心?你怎麼這麼冷血。」
季芸的神經顯然已經繃緊到極致,放在往日她絕對不敢這麼跟琳琅說話,一個是因為打從心底里畏懼這個比自己小上許多的女孩子,還有個原因就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相當於衣食父母一樣的存在,想要錢的時候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從對方手裡拿到,不管出於哪個理由她都必須討好著琳琅。
「季女士似乎有些過於激動了,你應該知道的,我不怎麼喜歡那三個字。」季芸心裡忍不住咯噔一下,好不容易拿到手裡的手機差點直接掉地上,也幸好那頭緊跟著又說話了,「更何況,我現在也沒辦法幫你還錢,我殺人了,所以現在在監獄里。」輕描淡寫的語氣,先不提季芸向來沒有看新聞的習慣,就算她看了,也不可能把國際通緝榜上的魔女和自己女兒聯繫在一起,更何況,新聞播報上根本不敢爆出莉莉絲的照片,他們可不想收到什麼死亡邀請函。
明明是生死攸關的時刻,結果對方還跟自己開這種一聽就很假的玩笑,季芸也變得有些惱怒起來,下意識忽略了最開始那個詭異的稱呼,「你是不是瘋了?胡說八道些什麼,你快點想辦法給我弄兩百萬來,你上次不是跟你那個老師做了個什麼研究嗎?還拿了獎,獎金在哪?應該不止兩百萬吧……」大概是發現還錢有望,那幾個人也沒有再催促季芸,後面的話卻被琳琅打斷,「的確不止兩百萬,不過我的錢跟你有什麼關係?如果我沒記錯,我們應該早在半年前就簽了斷絕母女關係的合約書吧?季女士。」
「你、你剛才叫我什麼?」季芸這次倒是聽清楚了最後那個怪異的稱呼,瞳孔忍不住放大,心裏面隱隱有了種不好的預感,但面上卻不敢露出絲毫異樣的神色,甚至還一個勁兒地朝幾個逼債的人承諾會在今天之內還錢,轉頭捂著話筒低聲威脅道,「什麼合約書?我根本沒簽過,名義上你依舊是我女兒,你必須幫我還錢,否則我就把事情捅出去,讓所有人都知道米雅是個冷血到連親生母親生死都可以不顧的人。」
「你覺得這些話說出來會有人相信嗎?如果沒記錯的話,你上次找我要一百萬的時候我就已經說過是最後一次了,你以為我是在跟你開玩笑嗎?加上牛萬金手裡拿到的那一百萬,我總共給過你二百七十萬,比起你那微不足道的母愛來已經足夠了,喔,忘了說,你似乎從來沒有把我當成親生女兒看待,那算作這十五年來的住宿費也綽綽有餘了。」
「小雅你聽我解釋,媽媽是愛你的。」季芸已經開始慌起來了,她也知道自己不適合賭博,像是中了種莫名的詛咒,逢賭必輸,偏偏就是怎麼都忍不住,也壓根聽不進去勸告,其實完全是仗著輸了也有米雅替她還錢,有恃無恐,這會對方一副要跟她撇清關係的語氣實在很難保持鎮定。
「很抱歉,季女士,我時間不多了,這大概也是我最後一次接你的電話了,那麼,祝你好運。」琳琅說的完全是大實話,別說鵜鶘灣了,就算是普通的監獄都沒有可以隨意接電話的先例,不過落在季芸耳朵里卻成了見死不救,狼心狗肺,忘恩負義,老實說,她這還是第一次發現季芸的辭彙量竟然這麼廣,嘖,竟然連用了好幾個成語,如果不是已經按了掛斷鍵,恐怕還會有更多和你出乎意料的辭彙冒出來。
「看起來,你和那位的關係似乎並不怎麼好,嗯……不後悔嗎?好歹有點微不足道的血緣關係。」諾蘭顯然是指的琳琅見死不救這件事,琥珀色的眸子直直看過去,美人彎了彎唇角,笑得有些諷刺,「你覺得我像是會後悔的樣子嗎?相比起她做的那些事情來,我以為我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至少沒有在第一次就拒絕她,還慷慨地為她提供了賭資。」
「okay,我大概懂你的意思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樣反而顯得更加恐怖,諾蘭敢肯定,換作其他變態,就算是脾氣最好的Bruce,恐怕也會直接動手殺人,哪會像琳琅這樣想到用這種相當於慢性毒藥的招數,細思極恐,視線又慢慢落回到對方手心那個黑色的薄片上,「你應該不介意暫時讓我替你保管這東西吧?」
「不介意。」隨著起身的動作,她裙角像是漾開了一圈波紋,那東西也被順暢無比地從之前抬起的窗口遞出,諾蘭接過來仔細看了看,從外形上看起來像是塊普通的零件片,很難讓人聯想到手機上,但女孩兒剛才又確實是用這東西接了電話,像是為了解答他的疑惑,琳琅的聲音緊跟著響起,「這裡面可沒有什麼小遊戲,只是截取了一定頻率的電波而已,算不上真正的手機。」
「作為見面禮已經很不錯了不是嗎?」諾蘭乾脆地收起那東西,嘴角勾起個弧度,不深不淺,恰到好處,「那麼,希望在以後的日子裡我們可以和平相處,相信那些孩子們也會很歡迎你才對,畢竟是第一個踏入地下二層的女性。」
最後那幾個字聲音極輕,但放在這樣安靜的環境已經足夠聽清楚,諾蘭是個很懂得談話技巧的人,不會過分地刨根問底,也知道好奇心該適可而止,所以琳琅對他的印象還不錯,微點了下頭,同樣回以一個笑,「希望如此。」不知道是在回答前一句話還是後面那句。
諾蘭的目光又在她手腕露出的黑色一角上停留兩秒,幾乎是在他視線移開的同時,那扇門就被人從外面敲響了,丹尼爾的聲音隨之響起,「大人,已經到十五分鐘,請問您……」
「慢了三秒,他很怕你。」雖然刑訊室里並沒有掛鐘或者任何可以看到時間的東西,但變態往往有很多其他方式可以計時,比如脈搏跳動的頻次,又或者是在談話時在心裡默數,諾蘭並不覺得有什麼值得詫異的地方,他已經起身,聽到聲音才回頭,眼底像是有墨色釀開,「沒關係,只要你不怕我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