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罪之錯愛28
客廳里的燈突然滅了, 耳麥里傳來斷斷續續的雜音, 然後是電流聲, 最後像是短路一般, 徹底沒了動靜, 任憑他怎麼呼叫那頭都沒有反應。
「誰!?誰在搗鬼?莉莉絲, 是不是你?出來!不要再躲了, 我已經看見你了,出來!」
人在緊張時總是會習慣性地大喊大叫,虛張聲勢,也為了給自己壯膽, 很顯然, 喬里斯現在就正處於這樣的狀況,借著窗縫裡漏入的月光, 很容易便能看清他那雙瞪大的眼睛, 瞳孔因為過度緊張已經縮成了一個小孔,牙齒緊咬, 扣在扳機上的手指也不斷收緊, 甚至還朝著被風吹動的窗帘接連放了好幾槍。
似乎是覺得他這樣的行為很有趣,寂靜環境里突然響起了女人的輕笑聲, 像是極細極軟的羽毛尖,肆意騷刮著心臟, 鼻端隱約嗅到一股香氣, 說不清是什麼味道, 並不難聞, 但又有幾分怪異和熟悉感。
「莉莉絲!」聽到聲音,喬里斯頓時越發確信,除了那個魔女還有誰會大半夜地跑來自己別墅,而且還能做到在聯邦眼皮子底下悄無聲息地關掉電閘,甚至連那些所謂的精英也像是突然間沒了呼吸一樣,年紀輕輕就坐到參議員和國務卿的位置上,不說別的,至少腦子夠用,他剛才看似在大廳里胡亂地走,甚至大喊大叫,其實是為了給藏在屋子裡的警察提醒,但等被躺在地上的某個人絆了一跤后,喬里斯立刻清醒地認識到了自己的處境,恐怕不止別墅里的人,守在外面的也已經被處理掉。
「莉莉絲,你到底在搞什麼鬼?你把他們怎麼了?Daniel為什麼突然聽不見我說話了?還有監控,監控是不是也被你破壞了,這些都是你做的對吧?我想不明白,我到底有哪裡得罪到你了?如果是想要錢的話…我可以給你很多很多的錢,多到你一輩子也用不完,不喜歡錢還有其他的,甚至我可以想辦法讓聯邦撤了你的通緝令,只要你現在收手,我保證事後不會追究,莉莉絲你有聽到我說話嗎?」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喬里斯其實是個很聰明的人,知道如何讓自己實現利益最大化,他現在的首要問題自然是想要保命,金錢,權勢,甚至對於一個通緝犯來說最具有誘惑力的自由都被毫不猶豫地拋了出來當作籌碼,如果是心智不堅定的人,恐怕很容易就會被牽著鼻子走,但這一招對於變態來說並沒有什麼用處,因為他們非但不怕聯邦調查局,甚至還把那些在普通人眼裡他們神一樣的存在當作小老鼠般戲弄玩耍,享受著犯罪與被追逐的樂趣。
「夜安,閣下,路上因為一些小事耽擱了與您的約會,還望閣下不要生我的氣才好。」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她的身份,恐怕所有人都會以為這其實是場甜蜜的約會,而不是什麼催命函,鈴鐺聲響起,那扇門突然像是有機關控制一樣慢慢朝兩邊打開……
撐著把黑色洋傘的美人緩步走來,寬大的傘面幾乎遮住了她大半張臉,只露出一段白皙的頸項和漂亮小巧的下巴,紅唇若隱若現,但光是聲音和那露在外面的那一小片肌膚便足夠讓人堅信她絕對擁有可以配得上聲音的美貌,每一步都像是經過精心測量和擺設,看起來賞心悅目到了極點。
她穿著中世紀那種公主裙,有些類似於洛麗塔風,下擺微微蓬起,像是朵全然綻開的黑薔薇,美麗而冶艷,渾身上下似乎都被黑色這麼種單調卻又格外凸顯魅力的顏色所覆蓋,連散在兩肩的頭髮也如同蜿蜒開去的細流,悄無聲息融入夜色里,唯獨手上戴了副雪白的手套,黑白的強烈色差,也讓人更加好奇起傘下容貌來。
像是心有靈犀,傘柄突然傾斜了一下,那張辨識度極強的臉驟然躍入眼帘,淺金髮色的青年微微皺眉,努力壓下心內那絲莫名湧起的悸動,槍口早就悄無聲息對準了來人,裡面還剩兩發子彈,扳機卻遲遲沒辦法扣動,「你、你是米雅,不對,你是莉莉絲?」這名字一出口他才像是突然間找回了理智,眼神戒備警惕地盯著門口那人。
米雅的名字對大部分的美國人來說都不算陌生,繆森頓高材生,帕克教授的得意門生,在生物化學方面擁有異於常人的天賦,也有人稱她是繼血腥畫家布魯斯之後的第二個繪畫天才,對色彩和形狀有著驚人的感知度,能夠賦予畫作生命與靈魂,不管走哪一條路,這個年輕的女孩子前途都不可限量,尤其她還有擁有溫暖治癒的笑,能夠讓人在看到她的第一眼便下意識忘記煩惱。
而現在,天使竟然和魔女聯繫在了一起?衝擊力不可謂不大。
那人似乎並沒有聽見他的話,慢條斯理收起傘,露出來的那張臉漂亮得不像真人,聲音繾綣又溫柔,連那雙眼睛也糅雜了細碎的星子,「是,我就是莉莉絲,你們口中的夜之魔女。」
「閣下難道不覺得用槍口對著一位女士是種很不禮貌的行為嗎?」漂亮的女人,不對,應該說女孩微微側頭,露出一個乾淨又純然的笑,連頰邊兩個酒窩都清晰可見,有種楚楚動人的味道,但不可否認她剛剛才穿過一地躺倒的人,從中間走過來的事實,很顯然,外面那些都是被她一個人解決的,而且沒發出任何聲響。
「你……」喬里斯視線在她身上停留了幾秒,又落回外面那些還穿著便裝的警察身上,「你把他們怎麼樣了?殺人是……」聯想到莉莉絲的身份,犯法兩個字又被默默吞了回去,人家都已經是通緝犯了,哪裡還會在乎什麼法律,更何況像莉莉絲這樣的頂級罪犯,也沒有死刑之說,國家反而會想要從她身上榨取剩餘價值。
「閣下不用擔心,我只是用了點小手段讓他們先好好睡一覺,畢竟現在已經到了休息時間不是嗎?閣下果然像我所想的那樣,是個有趣的人,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對我說這句話了,但再聽一遍依舊覺得很有意思,不過……前提也要是他們能抓到我,閣下覺得我說的對嗎?」
莉莉絲又走近幾步,她身上有股馥郁的味道,走得近了才發現那其實是花香和血腥氣的混雜,就像腐爛之地用鮮血澆灌出來的花朵,罪惡而誘人,喬里斯盯著她那雙漂亮的琥珀色眼睛和眼下淚痣,本能地忘了反應,任由聲音落在耳畔。
「我的確殺過不少人,不過……我殺的那些可都是該死之人,比如貪污受賄濫用職權的,又比如仗勢欺人亂判冤案的,還有就是你這樣的,有誰會想到閣下這麼風光霽月的人其實內里是個偽君子呢?」
偽君子三個字像是戳中了心窩,原本還神情恍惚的喬里斯立刻回過神來,猛然推開對方,已經慢慢鬆開的手指更緊地扣住扳機,眼睛死死盯著跌坐在沙發上的美人,裡面有慌亂一閃而逝,最後又變成堅定和決絕,「我不明白你什麼意思。」
其實喬里斯向聯邦調查局隱瞞了一件至關重要的事,當初自己收到的除去那封拜貼,還有張寫滿了人名的便簽紙,就夾在邀請函中間,每個人都與他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最近那個就是前幾天新聞上剛爆出來被惡徒殘忍殺害的無辜女孩,至於真正的死因,其實只有他和幾個親信知道,檢驗屍體的法醫,辯護的律師,定案的法官……
就在前幾天,那些人都因為各種各樣的意外事故死去,有被高空墜物砸死的,有瓦斯爆炸死在自己屋子裡的,也有車子開下懸崖本來該彈出來的安全氣囊卻沒動靜,還有個是被水泥攪拌機卷進去活生生變成了肉醬,那時候他就隱隱察覺到不對勁了,等收到所謂的魔女邀請函后那個猜測也因此得到證實。
「Alfred他們都是你殺的?」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又被拉開了半米,喬里斯站在一個自己覺得安全的範圍內,槍口準確無誤地對準黑髮美人心臟的位置,就算魔女再厲害也只是個普通人,難道還能比子彈更快嗎?他有把握在對方摸出刀片的瞬間就開槍。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莉莉絲有些發懵,眨了眨眼睛,笑道,「閣下的問題還真是多,難道在你眼裡,世界上每個死掉的人都和我有關嗎?我不知道到底是什麼給了閣下這樣的錯覺,你也親眼看到了,我就是個普通人而已,沒有三頭六臂,也沒有所謂的迷魂術,更加……不會用男人來做養料。」
最後那句話帶著點調笑意味,眼角的黑色淚痣也越發明顯,聯邦的人喜歡稱呼莉莉絲為魔女,說她是從中世紀逃竄出來的女巫,擁有魅惑人心的魔力,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需要男人的血肉來保持年輕和美貌外表,當然,這些都是瞎編亂造的,畢竟見過莉莉絲真容的也就只有那些收到拜帖最後註定要下地獄的人,有個成語叫死無對證,總不可能從死人口裡撬出話來吧。
聽到她的話,喬里斯立刻回想起剛才發生的事情,自己似乎真的輕而易舉就推開了對方,至少從力氣上來說面前這位被稱作莉莉絲的美人的確比不過男人,等視線落在對方那張漂亮到挑不出絲毫瑕疵來的臉蛋上,他突然有些明白了。
被莉莉絲殺死的好像都是男人,有時候不需要其他東西,美色就是最好的武器,一個女人,尤其是一個連指甲和頭髮絲都好看到極致的美人,很容易讓人親近的慾望,當沉溺於美色,警惕性因此降到最低,刀片用不著費什麼勁就能劃破人體最脆弱的頸動脈,然後血流如柱,不是嗎?
「閣下很好奇嗎?比如主人準備丟掉的破舊沙發為什麼突然從天而降?瓦斯為什麼泄漏?剎車為什麼突然失靈?還有水泥攪拌機,為什麼攪拌的不是水泥,反而變成了人?這些我都可以回答你,其實世界上哪來那麼多意外,只不過是那群人查不出來,所以才為自己的無能找了個明目張胆的借口,閣下覺得我說的對嗎?」
黑髮的美人突然站起來,極優雅地撫平裙邊褶皺,又慢慢拿起靠在沙發邊上的那把洋傘,微垂的睫毛在她眼瞼投下一圈漂亮的陰影,整個人就像是從櫥窗里搬出來的大號手辦娃娃。
喬里斯下意識被她手裡拿著的東西吸引了注意力,之前月亮藏在雲層里光線不甚清晰的時候還沒注意到,這會被漏入的月光一照,立刻看到了泛著銀光的傘尖,鋒銳而寒冷,也讓他心臟下意識收縮,「是你!是你殺了他們!你這個魔鬼,你到底想做什麼?」那句質問幾乎是脫口而出,眼底也殘留著極深的恐懼和忌憚。
激/射而出的子彈擦著茶几邊緣劃過,最後嵌入沙發腿,沙發質量顯然不錯,就算被這麼粗暴對待,依舊穩穩噹噹地立在原來位置。
根本沒能看清對方的動作,喬里斯那隻本來拿著槍的手就已經被戳了個洞出來,血珠嘀嗒落下,迅速地在地上匯起一灘小水窪,俗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他這會已經疼得開始飆淚,嘴唇也被咬得泛白,顯然正承受著莫大痛苦,俗話說五指連心,腕骨其實也是個敏感的部位,尤其那裡還連著筋,痛感一點也不比手指少。
「閣下千萬要把槍拿穩了,如果再擦槍走火的話,我可不敢保證還能這麼平靜地和你說話,你知道的,我這個人耐心一向不是太好。」
傘尖慢慢抽出,甚至還惡意地攪弄了幾下,戴著白手套的那隻手輕輕拂過上面的痕迹,似乎根本不在意血污會把手套給弄髒,莉莉絲那雙眼睛里依舊泛著柔和漣漪,溫柔又寵溺,壓根不像是剛剛才做了壞事的人,好不容易從劇痛中緩過來的喬里斯一抬頭便看到她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不慎沾染到的兩滴細小血珠,眼下淚痣像是活了一般,拖曳出驚人魅色,也有種令人喘不過氣來的壓迫感。
有那麼瞬間,喬里斯感覺自己看到了一株搖曳的食人花,還剩最後一發子彈的手/槍靜悄悄躺在地毯上,即使他另外一隻手還可以動,也沒有勇氣再蹲下去把東西重新撿起來,可現在這樣的情況,除了那發子彈他似乎再沒有什麼可以倚仗的,把槍拿在手裡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
「閣下聽說過一句話嗎?」黑色的厚底鞋跟準確無誤地踩住他剛觸碰到手/槍的那隻手,然後重重碾壓,男人疼得整張臉都扭曲了,朦朧間看見穿著華麗禮服裙的美人在他身前蹲下,「聖經里有說,塵歸塵,土歸土,讓往生者安寧,讓在世者重獲解脫,不明白嗎?其實也沒關係,我來就是想要讓閣下解脫,罪人理應墮入阿鼻地獄,忍受烈焰和油鍋,用自己這一身皮肉去償還罪過。」那隻帶著白手套的手溫柔地拂過側臉,聲音里卻含著殘酷意味。
「莉莉絲,你憑什麼隨隨便便決定別人的生死,就算…就算我真的犯了罪,也應該由法院來裁決,何況你殺的人比起我來只多不少,要下地獄也應該你先下才對。」喬里斯顯然是被逼到了絕境,煞白著臉,眼底既有驚懼也有同歸於盡的瘋狂,「解脫是吧?我現在就讓你解脫!」
他最開始怕莉莉絲把那些東西公之於眾影響到自己的仕途,所以才會偷偷在身上藏槍,想著反正那女人也是個通緝犯,就算自己真的不小心把她打死了也可以說成是自衛,何況有槍在身,說不定還能得到些意外收穫,既然能輕而易舉地知道自己身上的秘密,不就說明她手上可能還握著其他政客的把柄嗎?如果可以拿過來,自己說不定能成為美國史上升職最快的人。
人都是有野心的,尤其是男人,對地位和權勢總有種驚人的追求欲,喬里斯自然也不例外,而現在,他腦海里什麼也不剩,唯一的念頭就是殺了面前這個人。
「噗嗤――」幾乎是在他起身的同時,利刃扎入心口的聲音也隨之響起,像是早就預料到他的舉動,那把傘突然被撐開了,傘尖恰好朝著脆弱的心臟,喬里斯瞳孔里最後剩下的就是那抹黑色,伸出去的手無力地垂下,身子重重跌落,倒地的瞬間,門口又出現了一個人,槍口直接對準正面向著他的黑髮美人,「不許動!你最好現在立刻放下武器。」
「今晚夜色正好,閣下有興趣同我一起賞月嗎?」早在看背影時杜和煦就已經覺得眼熟了,這會聽到聲音,再看到轉過來的那張臉,眉眼無一處不熟悉,頓時讓他忍不住驚呼出聲,差點連手裡的槍都拿不穩,「小雅,怎麼會是你?你是莉莉絲?怎麼可能,不會的,你有沒有看見另一個女人?長得很漂亮的女人,或者你直接告訴我到底是誰殺了喬里斯先生?你別怕。」
迎面走過來的青年穿著襯衫西褲,頭髮梳理得整整齊齊,看起來衣冠楚楚,因為之前的州長女兒綁架案,杜煦風又連升了兩級,看起來更加意氣風發,加上有愛情的滋潤,整個人氣場都顯得不一樣了,有種運籌帷幄的感覺,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一起暈過去的,他卻比周圍的夥伴要先醒過來,而且立刻發現了不對勁,本來該關閉的別墅大門竟然悄無聲息打開了,隱約傳來喬里斯和一個女人的對話聲,等過來的時候恰好看見喬里斯倒在地上,胸前插著把黑色的洋傘……
「好久不見,煦風哥。」琳琅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杜煦風看似在替她開脫,甚至話里話外都透露出並不相信她是兇手的意思,但那隻扣著扳機的手卻一點沒松過,而且眼底的戒備神色也掩飾得不夠完美,顯然心裡早就下了定論,目的大概是想打感情牌讓她放鬆警惕,再趁機給她拷上手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