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

  「那個小橙子來了沒有?」彭越一邊從門外進來, 一邊詢問, 聲音洪亮,整個人精氣神特別足, 看起來面相有些兇惡,不過眼睛明亮, 綜合了他的凶意, 彭峰與他長得很像。


  旁邊的人與他低聲說了什麼,他大聲贊道:「很好,那她在哪裡呢?」


  聲音距離陳橙越來越近,陳橙知道彭導準備來到,馬上從座位上站起來, 而黎筱早在聽到彭越聲音的時候,已經手足無措地站起來, 陳燁則站在陳橙一側, 安靜不說話。


  彭越一進到房間, 就看到一臉笑意的陳橙站在門口迎接他,他張揚著笑容, 走到陳橙的面前,看到黎筱拘謹的模樣, 才疑惑道:「你是?」


  黎筱彷彿被人從睡夢中驚醒一般, 她驚訝地抬起頭,又馬上低下頭, 不好意思地伸出手, 「彭導, 您好,我是黎筱,陳橙的……」說著她看了一下在一旁沉默不語的陳燁,繼續說道:「陳橙的家長。」


  彭越瞭然,握上她的手,一派平和,幾個人介紹完畢,各自坐在座位上,陳橙和陳燁同坐一起,黎筱在旁邊呢,而對面則是彭越。


  介紹完,彭越有些迫不及待,他說道:「那麼我們就準備開始吧,你說怎麼樣?小橙子?」他看著一臉笑意的陳橙,心裡也有些喜歡。


  彭峰那傢伙說什麼都不願意結婚,不結婚哪裡來的孫子?這下一看到精緻可愛的陳橙,心中的慈愛之意就壓抑不住了。


  陳橙扭頭看了一下陳燁,他點點頭,再看看黎筱,黎筱也點頭,「我覺得可以,彭越叔叔,那麼我們就開始吧。」


  彭越滿意地點頭,這孩子越看越滿意,不過,即使滿意,還是要看水平怎麼樣的,若是達不到他的要求,關係再好也是沒用的。


  彭越讓助理把劇本給陳橙,讓她一個小時的準備時間,陳橙忐忑地拿過劇本,她很怕是她完全不熟悉的劇本。


  當看到劇本之後,她確實愣住了,劇本裡面有大段的情緒變化,慕容哥哥果然猜對了,這個電影果然不同於普通的電影。


  她只拿到了一個片段,並沒有得到整個劇本,想來應該也是彭越對她的考驗。


  她是林琪的女兒林婉如,八歲,父不詳,因為不足月出生而患有心臟病,又因為家族遺傳病的原因,她的視力不斷在下降,醫生說如果不趕緊治療的話,那麼不久之後就會失明。


  今天她在學校暈倒了,老師把她送到醫院,但是因為家庭經濟的原因,她逃出醫院,沒想到就在大街上看到母親,那個早上說要去演出的母親,她正在給一個男子下跪,不知道說些什麼,眼淚橫流,渾身狼狽。


  八歲的她已經很懂事了,她知道自己的家庭經濟不好,母親常常因為錢,而去找很多兼職,從一個舞台上熠熠發光的演員變成一個普通的舞者。


  她看著母親狼狽的模樣,不敢上去,她留著淚,默默地離開了。


  陳橙看完,壓力有點大,她在甜蜜暗戀這部劇里扮演的角色與她還是有幾分相似的,可以說基本上就是本色出演。但是她看了這個片段,角色有點複雜。


  上面並沒有說她的性格是什麼樣的,但是通過她的行為,可以大致知道一些,聰明,懂事的孩子。


  家庭條件不好,母親是舞者,八歲,患有心臟病,視力不好。這是她從這個片段提取出來的信息。


  陳橙坐在屏風後面細細地思考著該怎麼演繹這個片段,黎筱則緊張地和彭越說話,她並沒有介紹自己就是陳氏的負責人,而是像普通家庭的母親一般,和彭越聊天。


  聊到一半,她突然不好意思地說想要彭越的簽名,自己是他的粉絲,很喜歡他導演的電影。


  彭越爽朗地大笑,結果黎筱遞過來的筆,笑呵呵道:「哈哈哈,沒想到我這個糟老頭還有粉絲,真是意外之喜。」


  黎筱:「特別喜歡你在電影里呈現出來的精神,沒有什麼坎是過不去的,最大的敵人就是自己,若是能夠戰勝自己的內心,那麼總有一天會勝利的。」


  或許電影里所投射出來的精神被很多人都當做是為電影而電影,但是她卻覺得,這真的是彭越真的像表達給眾人的。


  彭越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很年輕,很漂亮,有一個十幾歲的兒子,領養了聰明可愛的陳橙,看起來就像是不理世事的家庭主婦,可是言談舉止卻不像是困在家裡的家庭主婦。


  他的心中升起一股淡淡的喜悅,夾扎著一絲悲哀。


  「很好,你喜歡就好,心中這年頭啊,年輕人都只喜歡劇情好的電影,不管電影所表達的是什麼,雖然很多電影所透露出來的東西很沉重,但實際上,不管是劇情還是畫面,亦或是音樂,都是非常好的。」


  「是這個理,不過我很喜歡您的電影,很有那種讓人繼續奮鬥下去的力量。」


  黎筱和彭越聊著,突然想起,不知道他缺不缺資金,於是不好意思地說道:「對了,冒昧問一下,這部電影,是誰投資的呢?」


  彭越斜視了她一眼,有些驚訝,她是什麼意思?

  黎筱看到他的眼神,連連擺手,「彭導,您誤會了,我不是您想的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如果可以的話,我可以投資,想讓這部電影更加好。」


  彭越擺手,「沒事,你有這個心是好事,不過不用了,這麼多年我也算是有些點積蓄,沒有投資商,我自己投資的。」


  黎筱失望地掩下眼帘。


  陳燁則一直跟在陳橙的身邊,著看她看完劇本,然後閉目養神,情緒有些低沉,他有些失落,這是他不能幫得上忙的地方。


  心裡空蕩蕩的。


  陳橙則一直在腦海中模擬著這個片段,很快,一個小時過去了,彭越的助理來到屏風後面叫陳橙。


  陳橙捏著劇本,跟著助理走出來,外面設備已經放好了。


  三台攝像機,彭越坐在中間,彭峰不知道什麼時候也來到了。


  一旁的位置上,坐著黎筱和陳燁,還有其他的一些工作人員,這個場景很像是拍攝甜蜜暗戀的時候,陳橙慢慢找到感覺,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走到房間的中間。


  「我準備好了。」說著,陳橙深深地鞠了一躬,直起身體后,看到彭峰,輕微地對他點點頭。


  看著彭越鼓勵的眼神,她笑了笑。


  彭越也回以一笑,「那就開始吧。」話音剛落,旁邊的機器馬上啟動。


  此時的陳橙,也馬上進入狀態,她表情慌張地躲避這醫生和老師,家裡沒有錢,不能給媽媽添麻煩,住院的話,就會花很多錢,媽媽就會更加辛苦。


  時不時地回頭張望,沒有看到熟悉的身影,她馬上從牆壁滑出去,一路上慌張、緊張,她總算是來到醫院門外。


  她咬著下唇,看著天氣暗沉,如同她的心情一樣,天氣灰濛濛,現在回校的話,老師一定會讓她回到醫院的,那麼還是回家好了,媽媽今天說有個演出,所以應該會很晚回來。


  一邊走著,突然,眼前突然有些模糊,心臟也慢慢加速,有些痛,但還是堅持,她回頭看了一下醫院,甩甩頭,加快了腳步,但是心臟又加速了。


  一邊喘著氣,一邊望著家裡的方向走去,雖然眼睛有些疼痛,但是她覺得自己還能堅持。


  突然,她好像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狠狠地揉了一把眼睛,定睛往那個方向看去,果然是媽媽。


  她正給一個男子下跪,雙手抓著男子的衣角,因為有些距離,所以只能聽到求求你,求求你的字句。


  她捂著胸口往前走了兩步,突然想到什麼,表情露出痛苦而又難過的表情,望著母親的方向,她的眼睛落下幾滴豆大的淚珠,從臉頰上滑落。


  眼睛慢慢被模糊,看著依舊在跪求的母親,她擦了擦淚水,轉身離開,背影蕭瑟。


  這一個片段,陳橙沒有任何的台詞,只能通過表情和動作來表現人物的感情,若是表演不到位,無實物的表演很容易就會尷尬起來。只能說,彭越不愧是大導演,不僅要求高,挑選出來的片段也是非常有深意的。


  表演結束,陳橙回到房間的最中央,沙啞著聲音說道:「我的表演結束了。」


  頓時,掌聲響起,陳橙鞠著的背挺起來看,看到黎媽媽笑著鼓掌,哥哥也笑著鼓掌,彭峰也一臉滿意。


  她的視線轉到彭越的臉上,看著他嘴唇蠕動,她瞪大了眼睛,靜靜地看著他,屏息以待。


  氣氛隨著彭越的沉默而逐漸變得沉重起來,所有人都靜靜地等著彭越的回答。


  一個好的演員,不僅不怯場,不笑場,而且還要自己快速進入角色,帶觀眾的情緒,把他們也帶到情景中去。


  而六歲的陳橙做到了,沒有一句台詞,一個人的舞台,她能夠很好的掌握全局,完滿的完成了整個表演。


  看著緊張忐忑的陳橙,卻一直沒有聽到父親的回答,彭峰正想打破這個寧靜,「爸……」


  突然間,彭越的手伸出來,制止彭峰的話,他抬眼,所有的機器還沒有關閉,他看著忐忑的陳橙,一臉嚴肅。


  整個空間,好像都靜止了,只有彭越一個活人。


  終於,他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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