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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莫利亞【六】

  「伊瑟琳娜


  你如此美麗, 又如此孤獨。


  你是坐在希望之巔的女神, 榮耀歸於您


  你是浸潤在清泉中的精靈, 聖階歸於您


  您無上光輝」


  清澈的歌聲在空曠華麗的大殿中回蕩。


  這是聖殿唱詩班,唱詩班的孩子都是金髮少年,各個面容俊俏。在大殿中央的暗紅色金線綉邊的躺椅上, 銀紗如霧,層層疊疊, 一圈圈籠罩起來,當風吹過, 淡淡的迷迭蘭香氣從這些幽靈般的銀紗里吹出。


  每一道銀紗上都綴滿了紅寶石、貓兒眼和翡翠,互相碰撞時叮噹作響。


  一個穿著華麗宮廷裝、臉上塗的全白的宮廷僕從, 雙手端著一張邀請函,畢恭畢敬, 幾乎是一步一叩首, 從門口挪到了紗賬外。


  「尊貴美麗且無上榮耀的伊瑟琳娜大人, 商會近期擬舉辦一場大型的宴會, 特邀請您來出席。」


  僕從剛開口,唱詩班的少年停止了歌唱。


  「是那種低賤的舞會嗎?」一道曼妙的聲音, 像是風吹過鈴鐺一樣,低低傳來。


  這道聲音如此輕盈又溫柔,彷彿散發著神聖的白光, 讓人感激涕零。


  「泰莫利亞的皇子若昂也會出席。此次宴會規模十分盛大, 似乎是商會號召全帝國的望族自發為泰莫利亞的軍隊募捐。他們稱, 如今鄰國戰國紛飛, 為了祖國和平繁榮,願意拿出大筆的資金。」


  這些商人怎麼會如此好心,伊瑟琳娜暗笑著想。他們曾經可是絞盡了腦汁想從商人財主手裡拿錢,都沒拿出什麼來。可這幫人竟然會主動朝國王募捐?但同時,伊瑟琳娜也忽然發現了這麼一個問題:如果此次宴會由帝庭把控住了,那些錢豈不是要全進君主的口袋裡?雖然她的權勢很大,可她也注意到了,維茲米爾五世那個老頭子的確乖乖聽話,可他的兒子若昂不是個好東西,翅膀硬了,竟然屢次和她對著干。


  事實上,如果只是一個普通的宴會,以她高貴的身份,絕不會參與。


  但一旦牽扯到了金錢、軍火和帝庭。


  在這種情況下,就變得微妙了起來。


  伊瑟琳娜點了點頭,叫僕從送上邀請函。


  「這真是我畢生求來的榮耀啊。」僕從用淡粉色的嘴唇反覆親吻著她潔白的雙腳,彷彿手中捧著無與倫比的珍珠。僕從發誓是伊瑟琳娜叫他信了世界上有真神存在,她就是真、是美、是萬物。


  拿到邀請函,伊瑟琳娜遣散了所有人,包括她最喜歡的金髮男童。


  她反覆摸索著邀請函的燙金函身,半晌,叫僕人準備她沐浴。


  這沐浴就不再是簡單的沐浴了。對伊瑟琳娜而言,沐浴,意味著血浴。


  她走進特殊的浴池,在浴池上方,吊著一個封閉的鐵箱子。箱子下面開了無數個洞。


  「大人,您要的血浴仆來了。」兩個漂亮的不像話的金髮男童出聲,他們手中綁著一個被封住了嘴巴的年輕少女,一絲不掛,頂多才十六歲,可愛,漂亮,褐色的大眼睛如受了驚嚇的麋鹿,慌張失措。


  少女滿眼驚恐,眼淚滾了出來,掙扎著發出嗚嗚的聲音。


  伊瑟琳娜擺了擺手,便直接在男童前解開外裙,赤著走進浴池裡。其中一個男僕把鐵箱子放了下來,打開機關,鐵箱子的內部也暴露在所有人眼前。


  只見這個箱子里,密密麻麻全部都是尖刺,當鐵箱子關閉,這些尖刺就會嚴絲密合緊扣在一起。


  少女近乎暈厥。


  隨著一聲令下,在伊瑟琳娜不耐煩的表情中,鐵箱子被吊了起來,劇烈搖晃,少女已經關在裡面了發出嘶啞猙獰的慘叫聲。


  這聲音越來越弱,一聲比一聲凄慘。


  磊磊的鮮血從箱子底端噴洒而出。


  鮮紅的血落在了她的秀髮上,落在了她的臉上。


  伊瑟琳娜雙手撫摸著自己光滑細緻的臉蛋,緊閉雙眸,如痴如醉。


  溫熱的血液將她覆蓋,她妖嬈的舞動了起來,細細揉著自己的腰、光滑的後背、形狀優雅的臀部、修長的腿。


  【人的體內流淌著血,血就是力量。】


  待一切結束后,伊瑟琳娜疲倦的躺在浴缸里,血水已經被換成了倒了鮮牛奶的清泉水。


  她抬起手,看著水滴順著胳膊滑落,「我知道,你已經來了,親愛的。」


  那兩個男童自覺離開房間,一道暗紅色的影子從空氣里浮現了出來。


  影子粗暴地親吻著伊瑟琳娜的額頭,「吾愛,吾血之血。」


  「吾血,你帶來了什麼消息?」


  「小心,吾血之血。有黑暗的力量自南方內陸而來,不分晝夜,他們企圖窺探真義,充滿了貪念。」


  影子說話向來模糊隱秘。


  伊瑟琳娜雙目認真盯著他,但她什麼都看不清。


  影子就是影子,一團暗紅色的影子,像是霧氣,又像是鬼魅。


  影子叫她小心。


  可她無所畏懼,這是她的領土,是她統治了近百年的泰莫利亞,一切都操縱在手心之內。如果非要說煩心事的話,那就是若昂王子。那個愚蠢的男人竟然滿腦子想著發展魔法工業和商會,這片土地的人民需要信仰,而不是該死的工具。食物、金錢,她都能恩賜給他們,只要他們乖乖聽話。影子的話讓她很不安,記住危險,她告訴自己,隨即叫來她的守衛們,「這片土地屬於我,榮耀也屬於我們。未經我允許,任何人不得擅自靠近聖殿,這幾天,叫科爾斯的軍隊加強巡邏。


  「遵命,大人。」守衛們整齊劃一的洪亮應答聲回蕩在華麗空洞的大廳內。


  伊瑟琳娜捏緊了扶手。


  同樣在沐浴的還有唐。


  自從那天從化屍場回來后,阿撒茲勒親自和巴斯著手策劃募捐宴會一事,拉攏科爾斯一個個名門望族。想從這些大商人口袋裡拿出錢,簡直比登天還難,可這世上沒有什麼是惡魔做不到的事情。只要交易的砝碼夠誘人,別說是金子,哪怕是腦袋,商人們都願意雙手供奉。


  唐解去絲綢外裙,來到大理石浴池裡,池水清涼,一尾尾色彩鮮艷的魚兒遊盪其中。她閉上眼,沉入水池裡,彷彿一片葉子一樣隨波而動。


  這樣的感覺真好,如果以後有家,一定要一個同樣的浴池。


  可是一想到家,唐就皺起了眉頭。他們漂泊在這片信仰隕落的大地上,處處被謊言所蒙蔽,沒有故鄉,也沒有歸宿之地。如果阿撒茲勒在這裡,他一定會告訴她他們將血債血還。精靈族回歸的日期逐漸逼近,但精靈們已經隔絕人世太久,他們完全不懂這裡的紛爭。


  【我想要我的國度充滿了平和、幸福


  願我有足夠的智慧看清迷霧,足夠的力量獲得所需。】


  但要做到這些,必須統治。


  這裡是掠奪者和爭權者的天堂,皇室可以短短半年間煙消雲散,新的勢力快速如太陽般崛起。那些在戰場上驍勇善戰的人可能會被小人的一杯毒酒害死,人人都心腸冰冷,眼神冷峻。戰爭不是武器,是災難,到處都是流民、飢餓。但好歹她還有一隻強大的惡魔。


  她該如何征服她的敵人?如果她也是一隻惡魔,做的絕不會比阿撒茲勒更優秀。


  她忽然察覺到有一股陌生的氣息靠近,立刻找來毛巾擦乾,穿著一條當地特色銀白色長袍,轉過身,看見一個瘦削高挑的黑皮膚女子。


  這女子的膚色好似上等黑玉,穿著當地獨特花紋的長裙,五官立體,漂亮,簡直無可挑剔。唐想,這個女人必定出身不凡,渾身的氣質十分鮮明。


  這女人有用一雙同樣漆黑的雙眸,猶如黑夜。


  「你是誰?」唐警惕的問。


  女子微微一笑,「我叫繆娜,尊貴的小姐。」


  唐淡定的回望著她,「我並不記得今天要約見客人。」說著,用餘光觀察遠處的侍衛。很顯然,這個叫做繆娜的女人避開了侍衛們的眼線,甚至避開了阿撒茲勒的結界。


  「請原諒我來的匆忙,我是泰莫利亞荒野巫師會的一名女巫。」


  在泰莫利亞,存在擁有自由信仰的巫師,他們互相聚集在一起,自稱自己為荒野巫師,甚至成立了荒野巫師會。巫師會的地位在民間威望極高,和各大家族、商會都緊密相聯。


  只是唐萬萬沒想到,這個女人,竟然會如此詭異的出現在自己面前。


  「見到你是我的榮幸,」唐拿捏著語氣,暗暗在周身匯聚力量,臉上帶著笑容,客氣的回道,「不知你突然造訪此地,是為何事?」


  繆娜認真觀察著眼前的銀灰色捲髮少女。


  身處荒野巫師會,早在這兩個古怪的傢伙剛到達科爾斯,荒野巫師會的巫師們就盯上了他們。


  這少女雖年紀不大,卻鎮定從容,即使聽到她說自己是女巫,竟毫不變色,令人不容小覷。


  繆娜雙眼閃著魅惑的光芒,「大概您對我國度有所不知。泰莫利亞雖臨近海域,由於東部高山阻擋,橫亘著大片的沙漠。這片荒涼的沙漠中,生存著另一個民族,他們天生力大無窮、驍勇善戰,卻飽受飢餓的苦楚,從教廷得不到一份糧食、喝不到一滴水,甚至連入城的資格也無。」


  難道繆娜是來談合作的?唐內心暗自思襯,內心隱約有些不安:泰莫利亞各大勢力之間的矛盾遠比其他國度更加複雜。她靜靜等待這女人繼續說下去。


  略帶一絲沙啞的女音響在耳畔,「只因為他們不信神。教廷便想方設法圍剿他們。他們並非不信神,他們信的是沙漠。人間存在混亂,而沙漠存在智慧。」


  「繆娜,你說的,可是沙漠之子?」唐說,「傳言在大陸東部的沙漠地區,生活著一群古老的沙民,他們自稱自己是沙漠之子,信仰水神碧緹絲。」


  「那麼,您一定很懂帝國史。」繆娜說,雙眼放光。


  「不敢說懂,只是稍微讀過罷了。」唐淡淡回道,「我了解這片大陸每一個種族、每一種信仰,包括隱匿的精靈。」


  繆娜一頓,嘴角上揚了起來,「和傳說中一樣。」


  唐暗想,不過是隨便扯點嚇唬人罷了,這些知識都只是神的基礎課,如果連這片陸地都不了解,還如何位列主神?可她敏銳捕捉到了繆娜口中說的那個詞語——傳說。


  為什麼會有傳說?難道這裡曾有什麼人布下預言?古代人類可沒少玩傳說的把戲,先故意在某個地區散布預言,這樣,就可以為後來的人光明正大進入這些國度留下便利,古老的預言師們藉助著傳說在人們心中的威信,為所欲為,無情統治。


  「一切傳說不過是歷史虛假的煙雲,」她毫不留情說出口,「都是偽神的妄語。」


  繆娜朝前逼近了一步,似乎迫切想要靠近她。


  「是這樣,是這樣的。看來傳說果然沒錯。」繆娜近乎狂熱的說。


  唐手腕一抖,寒霜之刃在空氣中閃爍著冰冷的光澤,冷冷看著對方。


  繆娜迅速低聲說道,「小姐,我無意冒犯。」


  「無論你所信仰的是什麼樣的傳說,你想尋求什麼答案,恐怕,在我這裡,你只會失望。我不清楚你來的目的,可我要告訴你,若你心存歹意,就別想活著從這裡離開。我知道你有備而來。」


  「尊貴的小姐,絕非如此。」


  「或許你能傷到我,但這種情況幾乎微乎其微,」唐鎮定的說,「而假如你真的這麼做了,到時候你們種族所遭受的災難,你恐怕難以想象。」


  「小姐!」繆娜渾身戰慄,「若您真的覺得我要傷害你,那一定是冤枉了我。我的確有備而來,但那是為您準備的禮物。」


  繆娜緩緩伸出手,掌心,無形冒出磊磊流沙。


  這些流沙從她指尖滑落,傾泄進浴池裡。


  幾乎是一瞬間,浴室中所有的水都被吸收了個乾淨。


  沙子也由此變得晶瑩剔透。


  「您知道這是什麼嗎?」繆娜問。


  唐心中掀起不小的波瀾,她很清楚,能這麼快速剝奪水的東西,只可能是傳說中的星晶。星晶是沙民為這些沙子起得名字,只在最荒誕古怪的野史里出現過。


  「星晶。」她說。


  「所有研究過沙漠的人都知道這叫做星晶,」繆娜語氣加重了幾分,「您知道它的淵源嗎?」


  繆娜表情凝重。


  唐知道,這個問題就是一道生死的抉擇題。如果她回答錯誤,毫無疑問,這些沙子會攻擊向自己。星屑吸收的可不僅僅是水,也會吸收人身上的血液。繆娜想從她口中得到正確答案。這說明繆娜有求於她,所以在用星晶試探自己。


  星晶中的力量給她一種熟悉的感覺。


  唐說,「它是湮沒.……」


  「繼續說,繼續說!」繆娜大叫了起來,聲音顯得歡愉又悲傷,渾身都在顫抖,以至於唐擔心她手中的星屑流到其他地方去,誤傷了自己。


  「湮滅。它是德魯伊存留世間殘骸的骨粉,狀似沙。」


  繆娜緩緩收回星屑,僵立不動,臉上的表情奇異又哀傷。


  唐抬起頭,繆娜的個子實在是比她高了太多,「你來,可不僅僅只是為了問一個問題吧?你究竟是誰?」


  繆娜將沙裝進一個特殊的袋子里,「尊貴的小姐,我是荒野巫師會的女巫,也是一名沙民。我們來自沙漠深處,星晶是我族聖物,請隨身攜帶。這個國度有吸食人血液的怪物作祟,星晶可永遠庇護著您。」


  唐決定主動試探一下對方,接過星晶,「若我剛才回答不出來,你是否要用它剝奪我的生命之血?」


  繆娜捏緊了雙手,倒抽一口冷氣,隨即一把撕破自己的上衣,哀聲道,「請讓我在星晶中湮滅吧!」


  唐運用風元素,讓星晶環繞在手指四周,懸浮在空中,假意就要朝繆娜點去。


  繆娜緊閉雙眼,臉上流露出既決絕又恐怖的神情。


  唐的手停在她胸膛前,忽地收回,「把衣服穿好吧。」


  繆娜睜開眼,一瞬不瞬地望著唐,半晌,說道,「小姐,若一個種族等待傳說降臨太久,當傳說應驗時,難免都會震驚訝異。早在您抵達這片國度之前,沙漠中的預言師就已經預言到了您的來臨——南方的少女,會帶來生命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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