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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魔的蠱惑

  拉開厚厚的絲絨床簾,天尚且蒙蒙亮,暗淡的星子在交錯的枝丫間昏沉欲落。阿撒茲勒回頭看了眼還在熟睡的唐葉,抓起她伸在外面的手舔了一口,塞進溫熱的毛毯下,這才輕輕推門而出。


  勞倫特伯爵正獨自騎著馬返回,憂心忡忡。


  石像鬼在黎明的光芒中沉默,夜裡,他是不敢來這裡的。推開厚重的石門,腐爛的氣味濃郁又令人噁心,他捂著鼻子在狹長錯綜的暗道里穿行,終於來到石室內,卻發現石室內早已站了一個人。


  勞倫特立刻拔出佩劍,「你是何人?怎麼會在這裡!」


  「動用了黑暗血祭,怨靈都被困在這裡了,」阿撒茲勒安靜看著石棺里沉睡的美人,沒有回答他,語氣冷淡的說道,「就算你湊夠一百個十四五歲血月出生的少女靈魂,你仍然解開不了魔神的詛咒,這幅軀殼也只能成為一個活死人,真是可憐。」


  石棺里的女人很美,那些被殺害的少女也很美。


  為了一個女人,殘忍殺害並收集那些血月出生的少女,不知道是值,還是不值。


  人類總是試圖竊取其他種族的力量,不惜以毀滅自身為代價,來滿足自己的慾望。實在是令人發笑。


  藏了許多年的秘密忽然被挖出來,勞倫特提著劍氣急敗壞衝上去便砍,「那你就受死吧!」


  這些東西都是不能被人發現的,都是不允許被世人知道的。


  阿撒茲勒沒有躲,仍是憐憫又平靜的表情。劍劈開了他的肩膀,卻沒有流血。他伸手捏住劍,勞倫特便動不了了。


  勞倫特急的低呼,「你對我做了什麼?」


  「鎮靜一點,我只是想和你談談。」他露出詭秘的微笑。


  勞倫特這才認真打量面前如殘月將逝縹緲神秘的詭異男子,雖心中掀起驚濤駭浪,但也只能點頭應允了。


  「你是誰?你是被誰派來的?怎麼知道這裡?!」


  「我只是個商人,恰巧這裡有我需要的東西,有利可圖,自然就尋到了這裡。」


  勞倫特的眼中充滿震驚和狐疑,男子漂亮的不像話的面龐,漆黑的長發,無一不讓他想起許多年前,在神廟深處見過的那名黑髮少女。


  腦海里似乎想起了什麼,又似乎什麼都沒想起來。


  朦朦朧朧中那些殘存的印象,以及破碎的記憶碎片,在混沌里漸漸牽成了一條黯淡不明的細線,但這些線索卻都指向一個極為黑暗又可怕的真實。


  他恐懼的靈魂都在顫抖,「你要打算做什麼?既然你看到了那些,你要揭發我?」


  阿撒茲勒冷淡開口,「幾個月前我弄壞了一個小麻煩的眼睛,所以打算找一樣東西替她修補,而這件東西,很巧,就在你的府內。」


  世人都知道魔神的玫瑰可以讓情侶永遠相守在一起,永享青春。但世人不知道,想要獲得魔神的財寶,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這朵漂亮的玫瑰是吞噬人靈魂的惡魔,靠不停的吞噬年輕少女的靈魂來讓人保持年輕。


  但同時它也有修補靈魂的作用。


  那一日,勞倫特在神廟裡獲得了魔神的玫瑰,他滿心歡喜,將黑髮少女的忠告拋在了腦後,所有聖騎士眼裡只有勝利,也只有侵佔的慾望。


  他把玫瑰送給了費麗帕,讓所有的朋友來見證他們之間愛情的偉大。


  但費麗帕在接過玫瑰的那一剎,卻突然陷入了昏迷,再也沒有醒過來。他抱著她的身軀痛哭了許久,到處尋覓醫師,聖術士也束手無措,神廷的人也幫不了他。


  沒過多久,他發現了,他的面容再也沒有改變過,費麗帕也是。為了不引起其他人的懷疑和恐懼,他離開了聖騎士團,帶著費麗帕的身軀定居北境。後來,他學了偽裝術,掩飾自己的真實年紀。


  那是一次酗酒爛醉,迷濛中,替他手端金杯的少女似乎就是費麗帕,他猛地吻住她,佔有她,然後,他有了第一個兒子,伯納。


  他心有悔恨,這是對費麗帕的不忠。所以他殺了那名少女,但留下了自己的兒子。


  一百多年了,他實在是太過於孤獨。


  再後來,他不再是那個鄉下傻大個,不再是被人毆打的窮小子。他靠發戰爭財有了龐大的家產,他拚命的賺錢,購地,甚至用錢買下了爵位。他是帝國最富庶的家族費根思的主人,但他的費麗帕始終沒有醒過來。


  直到後來他認識了一名祭祀。那名祭祀告訴他,如果想要喚醒被詛咒的女人,必須用一百名血月出生的少女靈魂做祭品。


  人心都是貪婪的。


  不顧代價,往往會付出更大的代價。


  阿撒茲勒根本不想來幫勞倫特,也不想幫伯納。自勞倫特接受那朵玫瑰起,作為利用魔神寶藏的代價,他以及他的世世代代,靈魂從此淪為魔神的僕人,只是他們自己不知道罷了。


  得不到靈魂的交易對惡魔而言都是不公平的,費根思家族一家的靈魂早已賣給了魔神。


  「你、你說那朵。。。玫瑰?」勞倫特艱難開口,彷彿將心中最痛苦薄弱的隱秘暴露了出來。


  阿撒茲勒臉色稍微好看了點,似笑非笑,「當然,這朵玫瑰被你囚禁在這個女人體內那麼多年,也是該放她出來了。」


  「我只是想復活我的愛人。」勞倫特虛弱的說道。


  「那你便不該愚蠢的佔有魔神的東西,這世上沒有一勞而獲的好事。你對魔神的寶物起了心思,卻不該把這份罪惡連帶著送給你愛的人,你害了她。」


  他只是愛費麗帕!

  他才是受害者!是這朵玫瑰害了她!

  勞倫特氣憤的大吼,渾濁的眼淚滾落而出,「不,不是我!是魔神!是這朵該死的玫瑰!是他們欺騙了我!難道不是永遠相守?」


  他只是單純的想和費麗帕永遠在一起,所以才選擇了那朵玫瑰。然而這樣的結果卻讓他整整痛苦了一百多年。


  「這難道不是永遠相守嗎?」阿撒茲勒坦然地微笑,「你看,你們難道沒有一直在一起?難道你變老了?青春,和愛人不老的容顏永恆相伴,魔神已經滿足了你們。」


  「可是惡魔從我手中奪走了費麗帕,我要喚醒她,我要喚醒我的愛人。」


  阿撒茲勒嗤笑,輕輕巧巧翻坐在石棺上,垂眸注視著緊閉著雙眼的金髮女子,輕輕說道,「然而這就是代價呢。」


  勞倫特不死心地道,「如果你能把她復活,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玫瑰,金錢,女人,什麼都行!」


  阿撒茲勒一愣,繼而挑了挑眼角,「可惜你已經什麼都沒有了,無論是靈魂,還是人世間的一切,若不是有玫瑰在替你撐著,百年前你就應該死了。可惜你還非要拿那些少女的靈魂來複活她,罪惡已是不可饒恕,只怕費根思整個家族都會消失。」


  等勞倫特收集所有的靈魂,被囚禁在費麗帕身體里的那朵玫瑰就將徹底蘇醒,到那時,玫瑰夫人那傢伙被放出來,這一家子就將被吞噬掉吧。


  那傢伙已經醒了一部分,地下室里,阿撒茲勒已經見到了她。而那傢伙竟然還愚蠢的想吞噬他的心臟。


  費麗帕早就死了,她的靈魂早已消散在深淵裡,如今被關在身體里的是那朵惡魔。


  費根思家族會消失?勞倫特怎麼也不肯相信。


  只要讓祭祀召喚到蘿拉的靈魂就好了!就都湊齊了!

  一百名血月出生的少女,讓她們都以火刑的方式向惡魔獻出靈魂。只差這最後一個了。為了獲得這名少女,他甚至不惜利用了自己單純的兒子。


  「最後一個!只剩下最後一個!」勞倫特不甘的大吼。


  然而這名叫做蘿拉的少女根本沒有被燒死,正安安靜靜待在鄉下的院子里曬太陽。


  阿撒茲勒掐算了一下時間,某人該起床了,便消失在地下室里。


  失去了禁錮的勞倫特立刻跌坐在地,抱著自己的佩劍痛哭出聲。


  眼睛看不見很麻煩,唐葉一個人摸摸索索正要找衣服,從床上爬下來,腳下一絆,眼看要摔。


  被一雙手攔進懷中。


  嚇得正要推開,聞到熟悉的冷香,內心也就淡定了,「你去哪了?」


  「散步。」


  「???」唐葉打死也不信,但被舔了一口,馬上就縮著脖子相信了。


  抱著唐葉回到地下室,勞倫特已經不在了。


  沒有人阻攔會少些麻煩。阿撒茲勒輕輕將手放在沉睡女子的胸口,黑霧躥進去,一個龐大又詭異的影子被抽了出來。


  玫瑰離體,費麗帕的身體立刻碳化,變成了一堆灰。


  他把眼珠子分了一隻給唐葉,唐葉立刻被眼前的景象美到了。


  空蕩蕩的石棺里躺著一點灰,石棺上方,是一朵前所未有的玫瑰花。


  巨大的漆黑花瓣瑰麗又神秘,安靜懸浮在半空之中,周圍圍繞著一層鱗光閃閃的黑芒。它就這麼漂浮著,渾身充滿著難以言說的美麗和巨大的吸引力,明明充滿了危險,卻讓人忍不住想去擁有。


  玫瑰花瓣下,密密麻麻布滿了尖銳的牙齒。


  玫瑰花說話了,聲音姦細又妖嬈,「你已經找到了我,就留下你的心臟吧!呵呵呵。。。。」


  本來還想伸手去摸,唐葉驚得立刻收回手,往後退了一步。


  一百多年了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就這麼讓人討厭。


  玫瑰發現眼前這個男子並沒有害怕或者膽怯。


  相反,男子冷漠淡定的眼神反而讓她有點慌。


  「親愛的小玫瑰,過分貪婪會讓你的美麗消失哦,」阿撒茲勒冷冷笑道,「吸收了那麼多靈魂,還沒有饜足嗎?」


  「可是我更想要你啊!」玫瑰毫不掩飾地流露出垂涎的目光,視線在阿撒茲勒的面龐和身形上反覆打量。


  這種感覺很令人不快。


  玫瑰看男子沒有說話,立刻引誘道,「你身上有契約的味道,不如,我替你殺了你邊上這個人類,我們來合作吧,相信我,我更適合你。」


  「聽起來似乎不錯。」


  「當然,難道你想被弱小卑鄙的人類支配嗎?」玫瑰看對方的神色有所鬆動,立刻喜聲道,「你和我是同類,只有我們在一起,才是最好的。我可以給你無數靈魂,你不必只貪戀她那一個。你是聰明人,我相信你的選擇。因為我們都是惡魔啊。」


  阿撒茲勒聞言沉默了下來。


  唐葉驚了,卧槽,要被殺掉了啊!這尼瑪是什麼破玫瑰啊,還帶挑撥離間的功能!!!!


  可是想到兩個月前她醒來后,撒大爺對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要找一朵玫瑰。


  他在找這朵玫瑰。


  找了那麼久,這朵玫瑰一定對他來說很重要。那時候他認真嚴肅的神色還歷歷在目。


  唐葉的心立刻就涼了下來,抬頭望著阿撒茲勒的獨眼,「撒大爺,它對你,真的很重要嗎?」


  阿撒茲勒收回視線,語氣認真,「恩。」


  「你要為它殺了我?」她的聲音都在顫抖,恐懼地不行。


  阿撒茲勒微微一笑,沒說話。


  唐葉更慌了,「一朵玫瑰花有什麼好的,就算它也是惡魔,我也可以做很多事啊,我們之前相處了那麼久,你要為了她放棄我嗎?」


  「可是你不讓我舔。」


  「舔舔舔!」


  「還不讓我摸你脖子。」


  「摸摸摸!」


  這次輪到玫瑰花驚了。


  卧槽這兩人在說什麼?!


  玫瑰惡魔氣的大怒,有種被愚弄的感覺,厲聲道,「我在和你交易,只有我們才能讓利益最大化!那只是個該死的人類而已!殺了她,我會給你你想要的。」


  「所以你也聽到了,她更合我的心意一點。」阿撒茲勒微笑,走進玫瑰,忽然貼著玫瑰輕聲道,「謝謝你說了那些。」


  一排牙齒從他的手心裂開,濃郁的黑死之霧猛地在空中散出,像是烈烈張揚的觸手。


  玫瑰發出凄厲的尖叫,那些霧氣緊緊纏繞著她。


  「住手!我可以不殺她,快住手!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


  阿撒茲勒冷漠看著玫瑰被一點點蠶食,幽綠的眸中沒有憐惜,只有被努力壓抑的嗜血和興奮感。他不動神色摟緊唐葉,直到那朵玫瑰徹底被撕裂,才附身對她愉快地說道,「剛剛答應的事情,不可以反悔哦,千萬不要愚弄一隻惡魔。」


  唐葉從眼前殘忍的景象中緩過神來。


  被黑霧裹挾的阿撒茲勒看起來陌生又詭異,冰涼的綠眸中沒有任何的情感,倨傲又冷漠。


  她聳了聳肩,雖然有一種被坑了的感覺,但不敢直接問出來,鬼曉得惡魔打的都是什麼主意,只好點頭。


  只是她想不通,千辛萬苦找到這朵玫瑰,為什麼馬上又撕了它?

  殘破的玫瑰花瓣被裝進一個漂亮的玻璃罐里。


  等他們回到府邸,使者們都神色緊張,步履匆忙,費根思伯爵剛剛猝死,這個噩耗立刻傳開了。


  唐葉還沒見過那個猝死的男人,但從伯納滿是淚痕的表情中可以猜出來,費根思伯爵應該是個好父親。


  短短一周之內,未婚妻被燒死,父親猝死。


  費根思伯爵死後,人們從地下室里找到了99具殘破的少女屍體,還有一具空蕩蕩的石棺。


  伯納自始至終沒有找到事實的真相。


  阿撒茲勒只是簡單的向唐葉描述了一下事情的經過,唐葉給出的評價是,痴情又可憐啊。


  伯納失魂落魄靠著窗檯,這幅蕭索的景象落在唐葉眼裡,令她有些難過,半晌,才問,「撒大爺,你真的不打算把真相告訴伯納?」


  撒大爺溫柔低頭細細舔了一口唐葉的側臉,唐葉第一次沒躲。他滿意地眼睛都眯了起來,好笑道,「如果讓他一個聖騎士知道自己的父輩早已出賣了靈魂,讓他知道自己的父親殘忍殺害了那些少女,甚至包括自己的未婚妻,你覺得他會承受得了嗎?」


  唐葉難受得說不出話。


  阿撒茲勒當晚找了一趟伯納,唐葉不知道阿撒茲勒對伯納說了什麼,只知道第二天他們要離開時,伯納看自己的眼神非常陌生,就好像在看一個從來沒見過的人,甚至還跑過來牽起她的手問「小姐請問我是否能知道你的芳名」


  有些黑暗的真相不適合被發現。


  那些應該腐爛的東西,更適合永遠腐爛在地底。


  黎明再次到來,表面的黑暗會消失,但更濃郁的黑暗將永遠藏在人們的心間。


  出發之際唐葉被灌了一滿碗味道奇怪的湯,據說是阿撒茲勒親自下廚做的,她當然不敢不喝。


  喝完了神智立刻渙散了下來。


  只知道自己身處馬車上,節奏穩定的顛簸,不知去往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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