庇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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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蝶琴平日里開得起玩笑, 也喜歡撩漢子玩兒,所以很多人喜歡和她撩騷, 因為她開得起玩笑,不會惱。
沒想到今兒竟然發怒,不知道誰那麼厲害,居然能惹她。
莫茹沿著河底,割了很多野菜野草,順便還撿石頭,她放下一部分草做遮掩大部分用空間裝著,等把筐子割滿就拎著往回走。
不曾想花被單還在那裡呢,已經不哭了, 而是一副待笑不笑的模樣盯著她。
看花被單那副樣子莫茹還有點納悶, 她還尋思這時候流行「婦女頂半邊天」,都是以齊耳發身體強壯能和男人一樣比賽幹活兒的婦女為美, 不會喜歡這種花里胡哨的女人呢。不過照目前來看, 花被單顯然還是吃得開的。
她感覺自己還是敬而遠之好,畢竟自己不擅長打架、吵嘴,所以打算繞路走。
結果單蝶琴卻沒息事寧人的意思,看見莫茹過來, 她隨口道:「傻妮, 你是真傻還是假傻?這半天一筐草沒割滿, 你這麼好吃懶做, 老周家可算瞎了眼要你這麼個傻玩意兒浪費糧食。你過來我給你個好吃的。」
莫茹瞪她。
單蝶琴挑著眼梢笑,「我有糖,你要不要吃?過來我給你糖吃。」
莫茹看傻子一樣看她,有些人不知道是不是過得壓抑,總想欺負傻子,以為傻子不懂事不會反抗可以讓他們為所欲為。
單蝶琴用鐮刀划拉草層,划拉出一塊干牛糞來,對莫茹道:「來,給你吃大塊的牛皮糖。」
莫茹:!!!我擦,他們都是這麼欺負傻子的嗎?
她剛想過去把那塊干牛糞撿起來塞花被單嘴裡,就看著上方露出一個人影,她立刻後退。
「嘩啦」一筐子土加牲口糞從上頭場里倒下來,跟下了一場雨似的,不偏不倚把單蝶琴潑了個正著,一個驢糞蛋子在她頭頂打了個轉沒站住,順著油光水滑的頭髮滑下去。
單蝶琴雙手抱頭一聲尖叫:「啊——哪個混蛋!」
周明愈手裡拎著土筐,站在那裡居高臨下道:「哎呀,這是有人?我還以為黑乎乎一坨牛大糞呢。」
單蝶琴氣得跺著腳罵,「你瞎了狗眼啊,看不見有人!」
周明愈笑了一聲,冷冷道:「只有眼瞎的才把牛糞當糖給人吃,你欺負我媳婦兒不懂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摁著你吃下去?」
「神經病!神經病!」單蝶琴又哭又罵的,一邊跺腳一邊抖頭抖衣服,她根本沒想到這世上還有男人竟然敢敢這樣對待她!這麼不懂得憐香惜玉,這個混球、這個眼瞎的!
莫茹一看老公給她撐腰,也懶得自己去懟花被單。
周明愈已經跳下坡,「說了讓你在那邊等著,你怎麼還去割草,小心累著。」他一手拎著筐子一手護著莫茹,「以後別出來亂走,小心村裡有狗咬人,還有老巫婆拿大糞騙你吃糖,吃了就變成蝙蝠……」
莫茹:……
她發現周明愈比她還適應,擱以前他絕對說不出這樣的話來,她忍俊不禁朝他擠擠眼,讓他拉著自己的手上去。
單蝶琴站的位置恰好看到她朝周明愈飛媚眼,分明就是個騷貨,哪裡傻了?誰說她傻的?不是傻子為什麼不上工?憑什麼不上工賺工分?周明愈就是個瞎子,居然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瞎子,瞎子,活該你娶個傻子。
她倒不是真喜歡周明愈,只是本性使然,喜歡看那些模樣俊朗身材健美的男人。加之自小環境讓她學會撒嬌耍嗲利用女性優勢獲取自己的利益,久而久之就享受男人圍著她轉為她服務爭風吃醋的感覺,若是有個不稀罕她的,她就受不了!
所以哪怕現在社會變了,畢竟鄉下也不是學校機關幹部等嚴肅的地方,她自是依然故我的。
「真是個混不吝!二愣子!睜眼瞎兒!」她跺著腳喊,還尋思周明愈會回頭看她。
周明愈本來就不是多有情趣的男人,前世工作都是一本正經,僅有的一點不正經也就是和莫茹了,前世就如此,現在也不會改變。
莫茹就更沒有那種顧慮,她的關注點在吵架,跟周明愈上了岸朝著場走去,她道:「我得跟娘取取經,看看怎麼跟人吵架,最好是先聲奪人。」
周明愈笑道:「沒事,誰敢罵你我去塞他們一嘴牛糞,管他男人女人的,反正你是傻子我是混賬嗎,不怕。」
莫茹撲哧笑起來,「你不用逗我,我一點都沒生氣。」只是從前的莫妮兒想必承受了不少譏諷吧,最好她真的不懂記不住,也就不會受傷。
那邊場里的土坷垃已經敲完,現在繼續潑水、壓平。
周明光正拉著碾子壓場,周老漢兒在一邊潑水、撒草木灰,然後碾子再壓過去,這樣來來回回要重複很多遍,直到周老漢滿意為止。
要他滿意,那就是地面光滑如鏡,光腳踩上去會覺得太細膩生怕打滑,等幹了以後還不能裂縫,不會把麥粒卡在裡面,也不會起浮土弄髒麥子。
曾經有人不服氣周老漢兒一個半大老頭兒了為什麼還拿十分,而其他有些力氣大的青年也只能拿9分或者九分半,當時隊長周誠志就讓他們去壓場,「你們要是能把場壓好,以後你們就跟他一樣十分工。」
隊里不是所有男勞力都拿十分工的。
哪怕你力氣大,也未必,因為還要看技術,還得看你是不是全能,能不能幹什麼活兒。
畢竟也不是天天挑水挑糞,也不天天鋤地的,除了那些還得打場、揚場,還得耕地等等,很多需要技術的。
只有周老漢這樣的全能手,或者跟他差不多的,哪怕技術略差一點但能獨當一面的,才能拿十分。
老周家的兒子被他訓練的個頂個中用,就算周明愈看似混,可他幹活也是一把好手,否則也不會去了三隊出風頭,一下子就成為最能幹的。
莫茹看了一會兒,暗自慶幸自己來了這樣一個家庭,而不是那種好吃懶做整天雞飛狗跳的家裡。
她更慶幸有周明愈。
周明愈拉著她,「正好這裡有把鋸,咱們趕緊去鋸點柳枝。」
這把鋸子是周老漢拿來割場里小樹的,還有順便修修要用的家什兒。原本修工具是生產隊保管員的活兒,可他修的不那麼好用,周老漢兒就自己動手。
莫茹讓周明愈把筐子和草帶上,拿回去餵豬,也不指望送到隊里去掙那點工分,自己家豬喂大了年底可以多賣錢。
這可是一家最大的現金收入。
他倆回到家,周明愈爬上那棵大柳樹,鋸了一些雞蛋粗的柳枝,兩尺到半米長,帶著柳條,順便還把被蟲子摳壞的一些樹枝都鋸掉,免得為禍更多。
莫茹借著掩護大部分收進空間,周明愈看時間還早就去拿了一些工具。現在小的生產工具還沒收歸集體,依然歸個人所有,他們家還有鐮刀、鐵杴、大钁頭等工具。
來到河邊,周明愈又在沿河的柳樹上鋸了一些柳枝,修剪枝椏也有利於它們發新枝條。
他把這些柳樹枝用鐮刀修一下,留下有數的幾根柳條,剩下的都砍掉。然後在河邊溜達了一下,找了幾處比較陡峭、人們不會走下去的地方,挖坑把柳樹枝埋下去。
莫茹:「真能活嗎?」
周愈笑了笑,「當然,柳樹喜水不容易爛,在這裡也容易髮根。普通老百姓都是用柳樹做棺材板呢,不怕潮。」
「這種栽法叫坐地柳,可是寶貝呢,這麼埋下只要生根發芽,三年後能長到一掐粗。」他用兩手比劃了一下,「今年鍊鋼也沒人會砍它們,來年春天它們長嫩芽的時候還能救荒,三四年以後就能當檁子為我們蓋房子出大力,豈不是寶貝?」
莫茹驚喜道:「果然是寶貝。」總歸儘可能多做點事情,那就多一份希望啊。
河邊土質疏鬆,二十來根樹枝他很快就埋好。
栽完樹,兩人來到老屋前。
周明愈先用步子把屋前屋后左右都測量一遍,又用一根棍子豎著測量了高度,在幾個關鍵位置都標上記號,估算著需要多少土坯等材料。心裡對要蓋多大的房子,房基如何,戶型如何,哪裡是廁所、小型養殖場、洗澡間等就有了初步構思。
按照當下人的住房夢想,那就是有一座標準的四合院,正屋三間,各帶東西三間廂房,東南邊是一間帶門樓的大門,一間南屋當牲口棚,西南角是一間豬圈。
要蓋起這樣一座標準四合院可不是那麼容易的,很多人都是先蓋正屋,然後慢慢地攢材料,三五年的添置三間,十年才能蓋起一圈來,很多人家十年都蓋不起那一圈。
雖然他們現在沒有足夠的材料,但是不耽誤他要蓋小房子,他畢竟是正經土木工程畢業的學生,又是城建單位的高級工程師,自然會想別的辦法。房子有很多種,也不是只蓋磚瓦或者土坯房。
他可以利用木結構原理搭建一間小房的木框架,上面蓋上秫秸編的箔,然後再用黃泥壓麥秸草,夏秋住一點問題都沒有。他們主要是在這裡睡覺,吃飯要回家去,所以這裡不需要太大,十個平方足夠,沒有磚石,他會盡量把木頭都用上。
這期間攢材料,等秋收以後農忙結束,就可以請隊里的人來幫忙蓋正兒八經的屋子。
村裡人蓋屋子都是這樣的,先跟隊里申請,由大隊長和生產隊長安排,按照成分、年齡以及先進程度來排隊,等三秋大忙結束進入農閑的時候,就開始安排蓋房順序。
到時候全隊老小出動幫忙,三間房屋最多三天就能完工,要是都像老周家男人這麼利索,兩天就夠。
莫茹聽了他的規劃心動不已,也出主意,「一開始我們不要院牆,不如多栽點棗樹。」
桃三杏四梨五年,棗樹當年就換錢。
為了熬過接下來那三四年,棗樹是最合適的果樹,它耐貧瘠不需要刻意打理,比其他果樹更容易成活。病蟲害之類的沒辦法,這時候農藥少,哪裡都有,不過因為生態還沒遭到破壞,所以蟲害沒有九十年代那麼多。只是想到接下來除四害興起,麻雀以及近親被大肆捕殺,到時候只怕害蟲會多起來,又是一個頭疼事兒。
被她這麼一說,周明愈也有了想法,「到時候我還得給你規劃一小片花園,不能只種菜,也要好看。」
沒有女人能拒絕花兒,莫茹開心地彷彿看到了新房子,摟著他的胳膊要蹦躂兩下,「老公,我覺得我們的小日子很有奔頭兒!」
周明愈趕緊按著她,「姑奶奶,你什麼情況呢還蹦躂!」
莫茹吐吐舌頭,「好啦,我四平八……哎呀,它踢我!」莫茹驚呼一聲。
一上午胎兒都沒怎麼動,她除了肚子大都沒別的感覺呢,沒想到這會兒它竟然踢了她一下。
周明愈摸了摸她的肚子,果然時不時地鼓起一個小包,看得他覺得特別神奇,「一定是聽我們說要蓋新房住和我們一起激動呢,這個小東西,是個會享受的。」
他單膝跪地把臉貼在她肚子上,「小東西,小東西,你好啊。」
然後一個鼓包懟在他臉上。
周明愈:「它踢我。」
莫茹哈哈笑起來,「它開心呢。」
兩人都覺得河邊他們家垛草垛那裡不錯,等吃過早飯再來勘察。
等周明愈收拾菜園的時候,莫茹也忙著採摘一些蔬菜、野菜的莖葉收進空間去。菜園旺季來的時候每天能摘很多根本吃不完,天氣熱起來蔬菜一兩天就變壞,現在有空間收進去,每天按量往外拿就解決很大的問題。
反正以後菜園是他倆管,也不容易引起懷疑。
菜畦的草都薅一遍,架子壞的也修好,莫茹還捉了不少蟲子用菜葉包著丟進空間拿回去餵雞。
她還在菜園幛子外面以及河邊、後面河溝岸上草叢裡發現了很多雲青菜。有去年乾枯了的,還有今年新生的。新鮮的采葉子,枯死的正好收穫草籽,這些草籽和雞冠花籽一樣,黑色的、一粒粒針鼻大,一小把就能種很多。
等秋天的時候,她可以來收更多草籽。
兩人收拾一下拿著家什兒回家吃飯。忙的時候她沒覺得,這會兒往家走的路上就覺得熱乎乎的已經穿不住棉襖棉褲。
「周愈,今兒幾號啊?」也沒個日曆鐘錶的,她根本不知道具體日子,真是傻子過年看鄰居,也不知道家裡人是怎麼計算時間的。
周明愈:「四月十五。」
莫茹有點納悶,「你怎麼知道的?家裡有黃曆?」
周明愈笑道:「一本黃曆要五毛錢,咱娘可不捨得買。」
「別吊胃口,快教給我。」
周明愈一邊走一邊給她解釋,「我聽二嫂和三嫂嘀咕昨天誰誰趕集買了塊花布,咱們逢四、九趕集,今天應該是五、十,還有四五天就是芒種,今年芒種四月十九,那今天就該是四月十五了。」
莫茹:「……老公,幸虧有你,我自己的話活不過三天。」
周明愈握了握她的手,「晚上教你看灶馬頭。」
莫茹抬頭看看升起來的日頭,「我就不懂了,四月十五,這也不是南方,還是早上七點……左右?怎麼就這麼熱呢。」
周明愈看她穿著棉襖棉褲也替她熱的慌,之前的周明愈不會這麼體貼,而莫妮兒自己不說別人自然也不管,所以她就一直穿著棉襖棉褲。
「去年有個閏月按照陽曆現在……差不多6月1、2號吧,當然熱了。回去換下來吧。」
兩人到家發現靜悄悄的連孩子都不見,估計已經送到周明愈大爺家讓不上工的大娘幫忙看著。
莫茹歡喜地讓周明愈趕緊關門,示意去堵正在牆角吃野菜的那隻小蘆花雞。豬圈、雞窩和西廂那裡有個夾角,剪了翅膀的雞也飛不出去,很快就被周明愈逮著。
莫茹試了試,空間對活物直接選擇無視根本收不進去,只能放棄空間養殖動物的念頭,又把蟲子拿出來餵雞。看著那些雞爭先恐後地搶蟲子吃,她有些望雞興嘆。
不過空間裡面的菜依然水靈靈的,沒有一點打蔫的跡象!
保鮮功能強大!
這對她來講意義重大,能把糧食蔬菜腐爛率降低為零,要知道每年秋天收了很多地瓜,有的擦片晒乾還好收藏,那些新鮮的放在地窖或者炕洞里,吃一個冬天開春的時候就開始變壞。最後算下來,爛掉的也得有一小半,在一口食物都不能浪費的年代,這是非常痛心的。
還意味著可以保存種苗!把看好的幼苗、種子都收藏在空間里,有合適的機會就拿出來種,不至於等政策恢復,想種東西都沒種子。
有了保鮮空間,萬事俱備!
拾掇一下,兩人去洗手吃飯。
臉盆也是個黑色的瓦盆,這裡人叫「烏貨」,非常低檔的陶製品,比釉面陶器、瓷器、搪瓷那可是乞丐跟貴族的區別。
「周愈,這是不是洗腳盆?」莫茹問。
莫茹這麼一問,周明愈想起來,「二嫂她們洗尿布也是這個。」豈止是洗腳!
那沾巴巴的尿布也要在這裡洗,忙起來自然沒時間去河裡洗,莫茹決定用濕毛巾擦臉就行。手巾各屋自己都有的,都是土布裁的,磨得一片小洞洞,軟和和的已經不磨人了。
莫茹擦了一把臉,做出一個發憤圖強的姿勢,「周愈,我們要加油,早日用上柔軟的毛巾,住上不漏雨的屋子。」
周明愈把手巾接過來,看著她那張和從前八分相似的臉上表情豐富,不由得笑了笑,「你放心,我感覺有使不完的力氣呢。」
這時候要完成心愿,還真得靠一把子力氣。
莫茹捏了捏他手臂的肌肉,說笑兩句一起去吃早飯。
他遞給她一個菜糰子,又幫她盛一碗粥放在灶台上,肚子這麼大,家裡那些小板凳還是別坐的好,萬一摔了可麻煩。
莫茹看他吃得很香甜的樣子,尋思誰還沒吃過粗糧,前世她隔三差五就要吃玉米地瓜,喝玉米糊糊,挺好喝的,健康刮油呢。
結果一口喝進嘴裡,竟然嘗到了好豐富的味道!有點酸,有點澀,有點苦……她差點吐出來,趕緊伸伸脖子咽下去,然後仔細研究這是什麼材料。
周明愈揶揄地朝她笑,「是不是很好喝?」
莫茹嗔了他一眼,「好喝得很!」
周明愈趕緊給她解惑,「這是秫秫……嗯,就是高粱面粥,裡面還摻了一點地瓜乾兒……就是紅薯干,那窩窩頭也是高粱面加地瓜乾粉面做成的。」他把窩窩頭遞給她,「雖然沒油,有薺菜蕨菜摻在裡面,就著醬和鹹菜吃也不錯。」
莫茹接過窩窩頭咬了一大口,雖然又酸又澀還發苦真不好吃,可她一點都不嫌棄,就著自己的夢想窩窩頭也是噴香的。
當飢餓來臨的時候,什麼都是好吃的,所以她要和周愈一起努力,早日吃上白面、炒菜、大肉!
吃了飯莫茹想洗碗,周明愈趕緊接了去,「我來。」這時候也不炒菜,沒有油水,清水一涮乾乾淨淨。
莫茹去屋裡打開衣柜上的一個木箱找她的衣裳。
她所有的衣裳都在一個包袱里,褲頭背心有兩套,單衣有兩一套,全都是補丁摞補丁的。她隨便拿了一條卻發現褲腰太小穿不進去。周明愈進來看了看,建議道:「你還是穿我的吧,褲腿兒挽上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