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拉機!

  支持正版, 愛護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周明愈和他們打了招呼, 就從堂屋門口左邊牆上拿下掛著的桑木扁擔, 又拎著兩隻木製水筲——這裡人把水桶叫筲, 然後出門去挑水。


  本來昨天晚上應該挑水的,大隊吹哨子讓開會沒來得及挑, 現在趁著女人還沒起來做飯趕緊挑回來, 免得等會餵豬、做飯水不夠了。夏天幹活兒喝水多,早中晚都燒一鍋水才夠。


  他挑著水筲往外走, 村裡就兩口公共水井, 一口在村東南頭一口在東北頭, 這兩口井是甜水,其他地方也淘過井但是井水苦澀, 只能洗衣洗菜,喝起來難以下咽, 天長日久就淤了。


  這兩口井原本是地主陳家的, 土/改后就成了村裡公共水井, 另外只有一戶富農家裡有,不過52年的時候被張根髮帶頭鬧事填了。所以現在村裡人家裡都沒有水井,要吃水只能來這倆地方打水。


  周家住在村西靠北的位置,就去東北角的水井打水。


  這時候東方泛青, 天光未亮起來, 視野還是黑蒙蒙的, 路上不是挑著水筲的就是扛著鋤頭趁著出工前趕緊去自留地忙活的。


  很快到了井邊, 這井原本是有亭子的,被張根髮帶頭推倒說是要推倒地主份子的驕傲。如今沒有亭子,也沒有轆轤,都是自己用繩子勾著水筲來提水,技術不好的,很容易把水筲掉下去。


  井邊已經有人在排隊,見到周明愈過來,有人笑著跟他打招呼,有人陰著臉躲開,還有人私下裡竊竊私語。


  見他過來,正排到要打水那人立刻讓位給他,笑道:「紅鯉子挑水啊!」


  周明愈點點頭,「叔,你先打水吧,我等會兒。」


  其他人都有些驚訝,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這個混不吝竟然懂得讓人?


  周明愈只管在一旁排隊,並不插隊,隨便他們怎麼嘀咕去。


  大家看他果然規規矩矩排隊,雖然詫異也沒有多說什麼,時間寶貴,誰也不磨蹭,一個打了水另外一個緊接著上去。


  井台邊上一戶人家的門開了,單蝶琴走出來,一大早她頭髮散著,睡眼惺忪地拎著個筲,打著哈欠。見她這麼一大早就出來,有人跟她開玩笑,「喲,太陽打西邊出來,這麼早你就下地了。」


  單蝶琴哼了一聲,扭著腰,「別胡說八道啊,人家可是上進的人,從來不做那偷奸耍滑的事兒。」


  她隨從才出來,走了兩步,那倆眼睛已經將排隊的一群人都看了個遍,立刻就鎖定了等在下面的周明愈。想起他把土和驢糞蛋揚到自己身上害得回家一頓洗,她就氣不打一處來,眼睛卻不受控制地往他身上溜。


  要說這時候人都營養不良,周明愈卻被他娘養的身材高大,雖然臉龐被曬得小麥色,因為年輕洋溢著青春/色彩,在一群人里自然十分出挑。


  周明愈等在那裡,目不斜視,輪到自己就拎著筲過去。


  雖然他沒打過水卻並不陌生,拎過那條柳水根打成的井繩,把末端拴著的一個V形榆木鉤子勾住水筲提手。然後提著繩子把水筲放下去,抓著井繩巧力一抖,水筲就倒下灌水很快就盛滿,然後將水筲提上來即可。他力氣大得很要提水並不費力,雙手交替很快就把水筲拎上來,他提起水筲把水倒進另外一隻然後繼續放下打水。


  這時候一個低著頭微微彎著腰的女人拎著兩隻水筲過來,小心翼翼地越過眾人,一邊點頭陪著笑,把水筲放在井台上,怯怯道:「明愈,幫嫂子打兩筲水行不?」


  就憑她那有特色的討好聲音周明愈不用看也知道是誰,這是他們二隊的四屬戶家媳婦陳秀芳。家裡上有老下有小就她一個人掙工分,偏她身體弱不是個能幹的,再拚命一天也就掙半大孩子的工分,多的時候六分,一般情況也就是四分半或者五分。


  他嗯了一聲,很快就將水打上來給她把水筲灌滿再提自己的。


  有人不滿地嘟囔:「四屬戶排後面,蹭前面去幹嘛?幹活兒不上緊,吃喝倒是會上湊。」


  陳秀芳忙點頭致歉,也不敢說什麼,彎著腰弓著背吃力地擔著那兩筲水離開井台。


  單蝶琴兩手抱胸,凹著腰,左腳一下下點著地,看陳秀芳走過來就皮笑肉不笑道:「我說你也別那麼摳門,手裡攢著錢幹什麼呢?找個人幫你挑兩擔水還找不到?」


  陳秀芳男人周培金在市裡機械廠上班,一個月有三十多塊錢,別看口糧掙不出來可他們家有莊戶人沒有的現錢和城裡稀罕物呢,有些人也很眼紅。


  陳秀芳沒吭聲,彎著腰費力地擔著水走了,單蝶琴丟下水筲追上去悄聲問道:「陳秀芳,你不是有條新毛巾?你也用不好不如給我吧。」


  陳秀芳被扁擔壓得抬不起頭,吭哧吭哧走路不肯接話,單蝶琴跟了幾步冷笑一聲,「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用那麼好的東西。」


  這時候周明愈挑水路過,看了她們一眼,單蝶琴哼一聲,扭頭走開。


  周明愈挑水回家,二嫂已經起來洗尿布,三嫂在剁野菜餵雞餵豬,張翠花在那裡修筐子,莫茹在……發獃?

  他叫了她一聲。


  看到他回來,莫茹就跟被解了定身術一樣滿臉生輝,激動地朝他不斷使眼色。


  這是又有什麼好事兒?


  周明愈去屋裡把水倒進缸里,莫茹立刻跟上待他倒完水瞅著他直樂。


  周明愈被她弄得心痒痒,小聲問:「媳婦兒,什麼好事?」


  莫茹往外瞅了一眼,張夠狀若無意地看過來立刻又把頭扭回去,她拉著周明愈進了屋裡,手往炕上一伸。


  周明愈看了一眼,剛要說什麼啊,然後就頭皮一麻,我的天……哪裡來了那麼多蚊子!


  莫茹手一掃又把那些蚊子屍體收進去,低笑道:「不是要除四害么,耗子我是逮不著,但是這蚊子、蒼蠅,我有辦法。」她給周明愈表演一下。


  農家養豬養雞,夏天那蒼蠅是非常煩人的,白天蒼蠅晚上蚊子,這是嗡嗡二重唱。


  她把手伸出來,瞅著那裡有蒼蠅落下,飛快地揮過去,雖然沒有碰到蒼蠅,但是她把那一片空氣都收進去,蒼蠅蚊子體重太小,比她帶起來的風都不如,居然就被她給收進了空間里!

  我擦,這都可以有!

  周明愈再一次被驚呆!


  莫茹得意地看著他,「驚不驚喜!」


  周明愈連連點頭,「驚喜萬分,試試能不能抓麻雀?」


  莫茹瞪他,「總想要自行車!你過分了啊。」她早上發現這個功能以後試驗過,她也只能把身邊的蒼蠅蚊子收進去,其他哪怕飄著一片樹葉子都不行,更別說手碰不到的靜物。


  反正她現在做不到隔空取物。


  另外她空間也養不了活物,鳥啊雞啊的活物都收不進去,但是蚊蟲蒼蠅這些居然可以,她也不懂什麼原理。


  周明愈就是逗她玩呢,拍拍她肩膀,「以後封你咱們村除蚊蠅嗡嗡二害小能手!」


  他抓了一把蒼蠅蚊子出去給張翠花看,「娘,張根發說除四害獎勵工分,是不是真的?你看妮兒抓了這麼多,能獎勵多少?」


  張翠花一怔,這……「哪裡抓來的?」


  周明愈看向莫茹,「妮兒?」


  莫茹只是笑,「我也不知道,我聽見嗡嗡的就打,豬槽子那裡蒼蠅特別多,打了一會兒就死這麼多。」她幹嘛要解釋啊,不需要解釋得明明白白,在鄉下很多事情是無法解釋的,而且大家都喜歡朦朧。


  丁蘭英和張夠也過來看,都很驚訝。


  張夠道:「大隊長說上繳了以後評工分呢,這麼多怕不是得有十分二十分?」


  張翠花眼睛一瞪,「妮兒說就這樣這樣比劃兩下就死了這些蚊子蒼蠅,這要是換二十分,那你爺和男人還用每天累死累活上工?」汗珠子摔八瓣兒,技術好、工作時間長,才能賺十分,要是幾個蒼蠅蚊子也可以,那誰還去幹活兒!


  張夠癟嘴,怎麼又呲兒她!!她哪裡說錯了?


  丁蘭英趕緊道:「就算不換工分,這也算咱們家完成除四害任務他大隊也不能扣咱們工分,這樣別人能安心上工咱們家裡也不用挨咬。妮兒啊,你去我們屋裡也看看,昨晚上被咬得睡不著,起來打了半天也沒打死倆。」


  莫茹點點頭,笑道:「等傍晚兒的,那時候蚊子都出來,我去打。」


  張夠道:「二嫂,我看咱們還是下工的時候去割點艾草晒晒,辮草辮子熏蚊子,打打管什麼用?炕上有孩子,那蚊子專門朝著孩子咬。」


  丁蘭英覺得也是。


  這時候村裡傳來張根髮帶領的宣傳隊除四害的喊聲:


  「除四害就是一場全民全黨的戰爭!」


  「縣委是除四害指揮部,各鎮是除四害辦公室,咱們周家莊就是除四害的陣地前沿!是最光榮而艱巨的任務!全黨全民動員起來,響應毛/主席的號召,堅決除四害,保衛糧食大作戰!」


  「咱們要計劃每個人每年至少抓六十隻老奸兒,六十隻耗子,一隻老奸兒一年少吃一斤糧食,一隻耗子一年少吃兩斤,咱們周家莊一年都能省十萬斤糧食!」


  「社員們,鄉親們,十萬斤啊!咱們的血汗糧食啊,必須立刻全民動員起來!」


  「家家戶戶都要上繳!這是革/命的任務!」


  「蚊子吸血、蒼蠅有細菌,一樣要徹底消滅!打倒四害,保衛全民!」


  莫茹聽了聽,口號喊得倒是沒錯,只是那個節省糧食的說法一聽就不對。她見婆婆對這事兒非常反感,說張根發在麥收的時候搞這個是窮抖擻。不過三嫂好像對這個挺認可,躍躍欲試想報名除四害小分隊。老周家男人根本直接無視這個,他們是靠流汗出力氣養家的,這種事兒他們不湊熱鬧,留給孩子和女人掙工分。


  吃了早飯,日頭一竿子高的時候,二隊隊長周誠志的哨子又開始嘟嘟的響,他總是比另外三個隊長早吹一會兒,晚一會兒下工。


  周明愈繼續去幫忙打場,莫茹則去割草、收野菜、照顧一下菜園然後去老屋那裡整理一下,等周明愈下工借了夯具來就可以夯實地面。


  刨地、鏟地、收攏石頭、填土、拎水……她發現自己都能做!

  當然是有技巧的。


  她把周明愈刨松的土收起來,然後運到需要填土的地方,至於拎水就更方便了,她把兩隻水筲一隻做樣子,一隻放空間里,下了河底把腳尖探到水裡,一下就把水灌滿了!

  多神奇!

  洒水的時候簡直就好像是人工降雨……


  當然,她還是保持了很大的理智和警惕,這裡有些草垛擋著,並不會玩脫。


  快晌天的時候周明愈從場里過來,用小推車推著一隻單柄夯具,見莫茹竟然做了那麼多事,他道:「你小心點,別累著。」


  莫茹笑道:「我怎麼可能累著,你看我變戲法。」她手一揮,就下了一場小小的雨。


  周明愈:!!!


  他感覺自己要變成迷弟了。


  莫茹看到夯具覺得好玩,就說她來試試,周明愈嚇得趕緊攔著她,「這一個有兩百斤呢,可不是你玩兒的。」


  莫茹笑道:「你放下,我試試看。」說著她摸出倆花生仁塞進嘴裡,「先嗑個能量葯!」


  周明愈:……


  莫茹讓他瞅著點人兒,她則手握木柄把夯具收進去,然後手抬高半米距離再把夯具拿出來,「咚」夯具下面的石錘落地,震得地面都顫悠一下。


  她瞅著周明愈,「怎麼樣?一點都不累。」


  周明愈:……真的好厲害。


  「還是別玩,小心砸著腳。」


  莫茹道:「在我腦子裡呢,我這麼一想,它可聽話了。」她不是瞎吹,雖然不知道空間到底在哪裡,但是空間與現實的溝通渠道就是她的腦子和身體,一般是手,當然她如果想用腳收放也是可以的。她要想讓空間里的東西用什麼姿態排列、用什麼角度或者方式出來,那是很容易的。她的空間真是個寶貝,儲物只是最基本的功能,還有很多功能等待她的開發,比如壘牆、比如微操、比如……


  她用意念和手操控著夯具,收進去,放出來,一下下夯實地面,動作輕快。


  周明愈只是讓他玩一下就把夯具接過去,看了看天色,把夯具放在這裡,拿了別的家什兒和莫茹回家。


  路上他道:「等晚上沒人的時候給你玩兒。」


  恰好有幾個三隊的下工路過,一人笑問:「小五,你們玩啥啊?」其他人就起鬨,哈哈笑著,「玩兒什麼還能告訴你,怎麼你也想去玩兒啊。」


  見是本族的叔叔們,他就裝傻不接茬。


  日常娛樂太少,這些男人們精力旺盛,除了自己回家造人就是聊葷段子打趣別人,要是誰家有點帶顏色的話題,他們能說一整年不膩歪。


  比如趙喜東他娘,有一次尿急又懶得去找隱秘的地方,尋思路邊草垛就能將就一下,誰知道恰好也有個男人去撒尿,看了個正著,這事兒就被傳了一年多,那些不正經的見了面就問那女人屁股白不白。


  所以周明愈才不會給他們機會製造自己的話題。


  兩人回到家,發現東屋裡人仰馬翻的,四個孩子叫聲哭聲此起彼伏,尤其是攔子兒的哭聲震耳欲聾的,菊花則尖叫不止,泥蛋兒好像被嚇住拿著小鏟子不知道如何是好,坷垃兒趴在一堆沙子里,正在玩兒自己的巴巴,玩得無比開心,還試圖把手指頭塞進嘴裡。


  「那時屎,不能吃!」泥蛋兒一下子捉住他的手臂將坷垃兒給擒下來,可孩子身上已經沾滿沙子和巴巴的混合體順便也蹭他身上,攔子兒和菊花倆也不吵了開始咯咯樂。


  莫茹和周明愈看得冷汗直流,趕緊過去幫忙。


  莫茹面露狂喜之色,不是她不矜持,實在是太意外、太驚喜、太開心了啊!


  「空間!」說著就把那補丁摞補丁的麥糠枕頭收進去,一眨眼又放出來,變戲法一樣。


  周愈目瞪口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忍不住激動起來,「多大,能不能種地養雞鴨魚?」


  莫茹笑道:「這麼貪心,要什麼自行車啊。」


  她的空間有集裝箱那麼大但是要更高一些,裡面空蕩蕩的,四壁硬邦邦挖不動不像能種東西的樣子,她的人也進不去,估計也不能養殖活物。


  雖然如此夫妻倆也高興得很,周愈吧唧親了她一口,「老婆最棒,儲物空間已經極好,咱不太貪心。有了這個空間,以後我努力種田攢糧,你把糧食藏在裡面,再飢荒的年月也不怕。」


  莫茹還為周愈沒個異能有點失落呢,周愈道:「你是咱家財政部長,當然要落在你身上。」


  莫茹又高興起來,摟著周愈的脖子歡喜道:「老天爺對我們太好了,咱一定要好好過日子,不能辜負老天的厚愛。」


  「那是。」周愈把燈吹了,摟著她躺下,「媳婦兒,今兒好像是周三吧。」


  莫茹:……她一直說周愈有些古板沒情調,就是以為夫妻房事他都周三、周五、周六!

  好幾年不待破例的,簡直了!


  「我現在可是孕婦,你看這大肚子,不定幾個月了呢。」


  「估計快七個了吧。」親了她一會兒,周愈自然也不敢真做什麼就摟著她睡了。


  莫茹依然睡不著,在腦子裡規劃緊急任務,一年、五年、十年的宏偉藍圖。


  她從周愈這裡得來的信息,加上小時候聽外婆、奶奶們講的故事,綜合起來前途簡直一片黯淡


  比如說從五/八年八月開始,人民公社把自留地收回,大鍊鋼鐵,要趕英超美,家家戶戶的鍋、鐵器全都要「捐」出去,連牆上的一個釘子都要被拿走,更別說是大小鍋。這就導致家裡沒法做飯,又要求家家戶戶把糧食全都集中到大隊里去吃大鍋飯。


  與此同時,因為很多地方的產量「越來越高」,糧食從畝產一千斤到上萬斤幾萬斤,很多地方雖然沒有那麼多,也開始放開肚皮大吃大喝,吃了兩個月的乾飯以後就開始喝稀。


  而因為浮誇虛報,上頭的徵購糧指標也越來越高,比如畝產也就是一百三四十斤,非要報個三四千斤。徵購糧加上附加稅,比重是產量的百分之十五到十八左右。被浮誇風這麼一搞,徵購糧雖然降到百分之十,可基數太大全部產量也不夠交的,所有餘糧、口糧都被交上去。數量還是不夠,最後連種糧、應急糧、牲口糧也被搜糧隊搜走。


  這還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有些基層幹部不肯虛報太多,也就是翻倍拉倒,卻被扣上瞞產的帽子,要求反瞞產私分,大批搜糧隊衝進農戶家裡,翻箱倒櫃,所有的地窖、炕洞都要被搜過,一粒糧食也別想藏下。還有各種大會,要求獻愛國糧,給這個獻禮那個獻禮,如果沒有糧食甚至連破棉襖里的棉絮都被掏出來。等反/瞞產風過去以後又來了四/清,搞了一茬又一茬,直到六三年生產才開始好轉,然後就到了六六年。


  當然,這些事情在不同地區有不同體現,也不是所有地方都那麼兇殘。


  可莫茹不敢大意,萬一攤上一點點兇殘就足夠他們萬劫不復的。


  她也聽奶奶和外婆等人說過,飢荒的時候真是樹皮、草根能吃的所有東西都填進肚子里去,甚至有人吃煤塊、白土!瓜菜代就是這時候造出來的名詞,可糧食都沒的吃,哪裡來的瓜菜?有點地當然是種高產糧食而不是種虛頭巴腦的蔬菜,這時候誰還管營養?


  瓜菜代,其實就是把去掉玉米粒的骨頭晒乾磨碎,還有豆莢、地瓜葉、地瓜蔓、玉米秸芯、甚至是麥秸、稻草秸等,全都上磨磨碎,加上少量的豆面、高粱面、地瓜面攢成窩窩,吃進肚子里哄肚子飽而已,根本沒有任何營養。


  所以都得了浮腫病,最後很多人死去。


  餓死的自然也不少,外婆說她家鄰居好幾家都絕戶了,她的小弟弟就是餓死的。不過奶奶家裡倒是還好,不會有外婆家那麼慘,至少奶奶家雖然全家挨餓卻沒有一個餓死的,估計跟他們家後來吃供應糧也有關係。


  「小孩也跟著吃地瓜葉、地瓜蔓、花生秧子……沒營養哄肚皮的東西,吃了拉不出來,肚子脹得跟石頭一樣……」


  ……


  她小時候還很天真的問為什麼不抓魚吃,為什麼不上山采蘑菇抓野豬。


  外婆皺紋縱橫的臉上已經沒有悲傷,「孩子,不是所有地方有山有水,咱們老家那地方,沒有山也沒有大水泡子,好年頭都春旱秋旱的,真要是遭罪的時候,河裡的癩蛤蟆都吃光。螞蚱鬧災的時候,窗戶紙都被啃光,小孩兒也有被啃了的……」


  外婆沒說的更恐怖的事情她無意中聽別人說過,聽完后整個人都不好了,她覺得那種事情只有古代才會發生。


  所以,她後來竭力避開那段時光,很少去觸及,卻不曾想自己竟然穿越到這裡來。


  她不想餓死!不想餓得浮腫病!不想吃瓜菜代!不想吃地瓜葉便秘脹破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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