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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1|第八十九片龍鱗(九)

  第八十九片龍鱗(九)

  眾主君來訪, 原本都是想抓邢冀的小辮子,沒想到這人還真的滴水不漏,全程表現的無比忠誠認真, 一口一個殿下掛在嘴邊,瀘州牧在心底冷笑,他跟邢冀你來我往多年, 還不知道這老小子的尿性?別看他表面上裝的跟真的一樣, 心裡絕對有詭計!

  所以他得小心、謹慎一點才行。


  來濰州之前, 他已經跟心腹說過,若是自己遭遇不測, 便尊長子為主君,討伐濰州, 決不能讓邢冀佔便宜!也不可為自己的死悲傷!


  心腹們及長子淚流滿面萬分不舍, 瀘州牧也十分悲壯的踏上這次濰州行。


  放眼看去, 加上邢冀在內一共七位主君都已到齊,在這之前,江山飄搖,眾人各自為營, 誰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若是皇室子嗣凋零, 那天下便是有能者居之, 憑什麼讓給那竇賊?龍椅上那冒牌貨是真是假世人皆知, 也就竇賊自己騙自己, 這種漏洞百出的理由他也能冠冕堂皇的說出來, 為的是什麼?

  還不是那名正言順四個字!


  結果現在說是先帝還有真正的遺腹子在人間,大家都覺得不可能,就算有, 也不能落入邢冀手中啊!就算落入邢冀手中,邢冀也不可能老老實實把對方養大,並且還要為之效力吧?反正瀘州牧代入了一下,感覺換成自己肯定是不可能的,他也許會把這孩子養大,但決不可能奉對方為主,他向來認為自己不比邢冀差,因此自覺對邢冀的想法十分清楚,心想此人不就是故意如此,想要挾天子以令諸侯?

  等著瞧吧!等到那位殿下一現身,肯定是膽小怯懦,跟龍椅上的冒牌貨沒什麼區別!

  這份得意洋洋的自信,讓瀘州牧一邊認為自己會死,一邊又期待於即將見到的小殿下。


  邢冀卻是一副老實本分的模樣,對誰都是笑哈哈,十分爽朗憨厚,但是個人都知道這傢伙跟爽朗憨厚這四個字不沾邊,指不定肚子里憋什麼壞水呢!


  「殿——下——到——」


  伴隨著唱名,主君們紛紛起身下跪行禮,直到少年清朗的聲音傳來,眾人才抬起頭,這一見,便目露驚艷!

  這世上總有一些人,深受上天厚愛,集大氣運為一體,一眼看去,便是人中龍鳳,不是池中物。


  這位殿下正是這種人。


  只看他一眼,瀘州牧便知道外面傳言可能並不虛假,這位身上的貴氣,那龍椅上的冒牌貨是死了,要是在這兒,站在一起,簡直就是熒光與皓月之別,殘酷無比。且看到這位殿下,在場諸位主君,竟無一人懷疑他的身份!

  可見其氣質高貴。


  大家看邢冀的眼神兒都有點不對了,心想彼此算計琢磨了這麼多年,你他娘的表面上裝純臣,我們其他人懶得拆穿你,結果你他娘的還真的是個純臣?居然不是裝的?!

  「諸位請免禮。」


  少年毫不怯場,按理說他們這些主君多年來身上已經養出了不怒而威的氣勢,普通人見了都要抖三抖,話都不一定說得順當,可殿下到底是殿下,不愧是先帝的血脈,非但不懼,反倒鎮定自然,若是為他所驅使,那也是理所當然!


  一番會談下來,眾主君是徹底死了心,這位絕對是先帝之子,絕對絕對的了!


  當年先帝雖駕崩,但玉璽卻消失無蹤,這也是為何竇賊會扶持一個冒牌貨的原因,一日不得玉璽,他便一日不得安穩,可惜尋了這麼多年一無所獲,卻不曾想,玉璽被當初那位娘娘帶了出來!


  主君們雖然各有心思,卻也是在先帝後繼無人的情況下,現在人家名正言順,還有玉璽,誰敢造次?誰敢質疑?

  紛紛誇讚娘娘智勇雙全,又可惜先帝英年早逝。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位殿下生得可真好,年歲也不大,不知道可有婚配?邢冀應該不敢隨便給殿下定了親事吧?


  邑陽牧便拱手呵呵笑:「不知道殿下迄今為止可有婚配,臣有一小女,生得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又精通琴棋書畫,願伴殿下左右,為殿下倒茶添衣。」


  卧槽!


  這是其他主君們內心深處的聲音,老小子動作還挺快!這就想當殿下老丈人了!問過他們了嗎!

  一時間,主君們紛紛開口,這個說自己有個長得漂亮又有才華的女兒,那個說自己的侄女不僅長得漂亮有才華,還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甚至還有睜眼說瞎話的,說自家女郎對殿下仰慕已久……邢冀在邊上聽得簡直想罵娘,這群老不死的是一個比一個不要臉,殿下身份剛暴露不到幾天,他們家的女郎是如何對殿下仰慕已久的?


  以這個理由想做殿下老丈人的瀘州牧,對此振振有詞:「小女自幼便崇拜先帝,常常為先帝所不幸而哭泣,無數次向佛祖請願,求先帝能得一血脈於人間,如今殿下出世,如何不是仰慕已久?」


  邢冀:……


  真他娘的不要臉,以前沒看出來這些人都這麼不要臉啊!


  玲瓏笑眯眯地聽諸位主君給他扯紅線,最後才拱手道:「多謝諸位好意,只是我已與濰州牧之女定下白首之約,諸位的好意,我只能心領了。」


  邢冀一聽,心裡那叫一個爽快,得意地一挺胸膛!

  眾人齊刷刷看過來,心中恍然大悟,怪不得呢,他們就說,怪不得邢冀這老小子會如此「忠君愛國」,合著是早就拿了好處啊!如今他是殿下的第一支持者,又是殿下未來的岳父,為了殿下勞心勞力,待到殿下回歸帝位,那誰的從龍之功最大,還需要說嗎?

  邢冀太心機了!


  眾人憤怒不已,邢冀愈發得意,只差沒叉腰狂笑,原本他還有幾分遺憾,可是看著這些掐了這麼多年的老傢伙們一個個氣得變形的臉,他就覺得真的是太爽了!爽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爽的還想繼續炫耀一波!

  邢萱被請來時,便發覺大廳內眾人都盯著自己看,她也不知道父親讓自己過來是要做什麼,只是略有些緊張,但禮數周全,優雅柔和,看得那些個想挑毛病的主君們心裡也是服氣,雖然都罵邢冀,但不得不承認人家這個女郎養得是真好,無論容貌氣度,都是一等一,其他人可比不過,他們將自家女郎誇上天去,也要稍遜一籌。


  再看殿下對邢萱的態度,那更是沒希望了,算了,還是老老實實做自己的事兒,別想其他的了,殿下的老丈人是那麼好做的嗎?


  先帝血脈重現人間,世人皆知,連帶著京城的竇相也不例外,竇相暴跳如雷,接連摔了不知多少珍貴茶盞瓷器,當初他好不容易在華安帝舊部中安插人手,原本半路上便能將那女人擊殺,一屍兩命,誰知道那女人居然活了下來!他暗中追查這麼多年都沒消息,原以為對方肯定是死透了,不曾想是邢冀在其中插了一手!

  這邢冀為何要與他作對!?


  既然先帝真正的血脈出現了,那麼竇相先前的圖謀自然落空,現在擺在竇相面前的只有兩條路,一,是承認玲瓏的身份,撥亂反正,將皇位還回去;二,是如法炮製,再弄個皇帝出來,指責玲瓏是冒牌貨,光明正大出兵攻打濰州——竇相自然是想要選第二條,但問題來了,以他手頭現在的兵力,跟那些州郡相比,那無疑是以卵擊石!

  怕不是不僅打不過人家,還要被人家摁在地上摩擦,甚至連自己的榮華富貴都保不住!


  邢冀那邊的聯軍迅速出了檄文,以清君側誅佞臣的名義,從濰州開始向京城攻打來。竇相天天擱心裡罵娘,那群老東西,平時掐的要死要活,打得什麼主意誰不知道,還不是覬覦這江山?現在都裝什麼好人呢?尤其是那邢冀!竇相敢打包票,對方幫助先帝血脈奪回江山後,絕對會做跟自己一樣的事!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誰不想這樣?


  誰不想當皇帝?


  然而聯軍勢如破竹,那些老不死的也不知被灌了什麼迷|魂|葯,居然真就一心一意幫助玲瓏,難不成那位所謂的先帝血脈,真的有什麼魔力?

  竇相自然是不肯承認的,奈何他想活命,最終,眼看不敵,他便親自脫下頂上烏紗,背了荊條負荊請罪,以此投名狀,修書一封送與玲瓏,並大開城門,迎聯軍入城。


  他不信能跟自己周旋這麼多年的邢冀會真心把皇位拱手讓人,即便自己暫時退卻,他也不會輸!

  竇家在朝中盤根錯節,竇相自己更是門生無數,他堅信即便先帝血脈登基,也要忌憚自己幾分,只是暫時明哲保身,他日養精蓄銳,定能捲土重來!

  這是個美好的想法,如果對方也能正常想的話。


  可玲瓏是那種會正常想的人嗎?

  當然不是。


  他進城的第一件事,是先跟竇相聊聊天,在竇相口中,那一切都是冒牌皇帝的錯,是對方蒙蔽了自己,自己其實也是一番真心,只是奈何錯付,若是早知對方是假的,那便早就投誠了!


  反正甭管這話里是多少漏洞,他主動投誠,難道玲瓏還敢把他給弄死不成?


  玲瓏:不好意思,真的敢。


  他問竇相:「你說是此人蒙蔽了你,那麼你是沒長腦子嗎?」


  竇相一愣。


  玲瓏隨即擺擺手,「行了,把這人給我綁起來,待會兒拿去給我父皇母後點個天燈。」


  這話說的,跟晚上要吃啥一樣隨意自然,邢冀本來一臉嚴肅地跟在玲瓏身邊,聽他這麼說,腳下不受控制的踉蹌了一下,差點兒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殿下說什麼?」


  玲瓏用無奈的眼神看他:「父親是怎麼回事,我這說的不是很明白嗎?此人罪大惡極,要是點天燈不夠,那就碎屍萬段?」


  邢冀:「……殿下不審了嗎?」


  「有什麼好審的,是個人都知道竇賊不是人。」玲瓏很隨意,他才不管那麼多呢,「這些事就勞煩父親了,我年紀小,還在長身體呢。」


  一開始邢冀還以為玲瓏是在故意試探他,連忙跪下表忠心,玲瓏嘆了口氣,親手把他扶起來,再三叮囑安慰,後來,邢冀覺得這個各種小心謹慎的自己像個傻逼,因為這臭小子真的不是忌憚他,他就是拿他當免費的勞力用!


  就沒見過這麼當皇帝的!


  什麼事兒都丟給邢冀,邢冀干不完的就丟給其他人,反正他才是皇帝,他說了算,他不樂意干,你還能真的不管?

  但他又不是那種可以隨意糊弄的小皇帝,看著萬事不管,可你若是哪裡有了私心,做了錯事,他又能第一時間給你揪出來。分明不是皇帝,卻做了皇帝工作的邢冀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中——當皇帝真的有這麼快樂嗎?為什麼他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竇相雖然野心勃勃,但確實是能力超群,玲瓏接手后,甚至都沒有把竇氏一族抄家滅祖,除卻當年涉事之人,其他人都得以苟活,也因此在民間搏了一波美名,人人都說他不愧是先帝之子,仁義愛民,實在是一位明君。


  對於效忠於他的幾位主君,他也沒有狡兔死走狗烹,而是給予了他們極大的信任與榮耀——怎麼說呢,就是那種,你要是反叛了,或是心裡有不軌的想法了,都會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過分了。


  玲瓏給予這些人信任與名譽,毫不保留地讚美他們,甚至當眾稱邢冀為父親,只為感念他多年養育之恩,愈發叫人覺得他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孩子,這樣的好皇帝,你捨得對他不好嗎?

  只有邢冀知道這小子心機到底有多深沉!

  你看過孝順貼心的好兒子,會死命給自己爹分配工作的嗎?以前他是濰州牧的時候,還能有時間去去后宅,跟美貌動人的妾侍們親熱一番,老當益壯,再整倆兒女出來,現在呢?現在他幾乎要住在皇宮裡,別說跟妻妾睡覺打炮,就是連看女人的功夫都沒有!


  而玲瓏在做什麼?

  他、在、玩!


  每天除了吃就是玩,偶爾被邢冀逼著過來看摺子就一臉哭唧唧,委屈巴巴的求饒又耍賴,邢冀最吃他這一套,根本無法抗衡,於是屢屢中技,到了最後,總是他任勞任怨幹活兒,與之相比,邢淳也沒好到哪裡去,玲瓏抓著他的胳膊叫他阿兄,再軟綿綿一求,他能說什麼?

  父子倆簡直成了玲瓏的機器人,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大事小事通通丟過來,做不完的,不還有萱娘嗎?


  邢萱被玲瓏說動后,對朝政之事也很有興趣,玲瓏很願意培養她這個愛好,以至於這父子兄妹三人,全員都成了他的御用秘書團,邢冀就是秘書長,每天給他賣命不說,名聲全給他得了去!

  其他主君們將這一切目睹進眼底,愈發佩服邢冀,尤其是瀘州牧,臨走時,一把鼻涕一把淚握住邢冀的手,哭喊著對不起他,說是這麼多年都誤會了邢冀,邢冀明明就是忠君愛國第一人啊!看他這拚命勁兒!

  邢冀木然地把手抽出來,反手一鞭子抽在馬屁股上送瀘州牧離開千里之外。


  只有邢萱是越做越開心,似乎找到了自己的人生方向,她每日都有事情做,不必像個提線木偶被母親掌控,世上再沒有比這更幸福的事情了!


  而庄夫人,早在得知玲瓏身份那一刻便嚇出了心病,惶惶不可終日,想起自己以往的所作所為,夜夜噩夢不斷,想求主君與長子求情,兩人卻又被留在玲瓏身邊,她與玲瓏相處時間短暫,根本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性格,雖然外頭都說新帝器重兩位,但庄夫人卻覺得對方肯定是故意的!

  他絕對是要報復!

  就在這樣的惶恐畏懼中,庄夫人成功把自己給嚇得骨瘦如柴,以至於后宅其他妾侍與庶女們喘了口氣,主母安分守己,她們也得了幾日太平日子過,只希望日後主母能繼續病下去,別再想一出是一出的來折騰她們。


  庄夫人病情愈發嚴重,直到新帝大婚才出席,京中貴婦們紛紛過來追捧她,好話說了一籮筐,什麼姐姐真是好福氣呀,才生了這樣一對好女兒,主君又如此受新帝信任,被新帝尊為父親,日後豈不是等著享福啊!


  庄夫人想大叫:你們懂個屁!


  那小子恨毒了我,根本不可能對主君他們好,無非是故意麻痹他們,待到秋後算賬,是要要了他們的命的!


  然而一干貴婦吹個不停,嘰嘰喳喳如五百隻鴨子在耳邊嘮叨,庄夫人又氣又怕,喉頭一股腥甜噴涌而出,瞬間不省人事。


  再醒過來的時候,半邊身子都硬了,太醫來看過,說是長期氣急攻心導致的偏癱,日後要平心靜氣不能動怒,最好是修身養性,不要有什麼情緒上的起伏。


  一聽說自己癱了,庄夫人又暈了。


  這可真是不得了,等她好不容易再醒來,便聽說主君回府,還帶了幾個美人,是新帝為表謝意賞賜下來的,個頂個都是絕佳的美色,於是庄夫人又吐了一口血。


  但也奇怪,她就是氣個半死,卻又氣不死,想罵人吧,又罵不動,明明一雙兒女十分孝順,府里下人伺候的也盡心儘力,可庄夫人就是生氣,就是生氣!她氣這種失控感,氣自己的無能為力,氣自己為何命這樣苦。


  然後她就做了個夢,夢裡那外室子變成了外室女,最終嫁給了淳哥兒,夫妻倆感情本來很好,可她卻總是要給淳哥兒抬妾侍,總是以孝字在夫妻倆之間興風作浪,成功讓他們夫妻反目,溫順乖巧的萱娘死得早,她常常嘆息萱娘命不好,才會生不出健康的孩子來,她在夢裡,那可真是威風呀!


  主君常年在外,隱疾無數,早早便去了,她被淳哥兒尊為太后,連身為皇帝的淳哥兒見了她都要好聲好氣,那真真兒的,是這天上地下第一人,沒人越得過她去,無數人對她討好奉承,她過得無比快活愜意,甚至連兒子都熬死了,自己又成了太皇太后。


  孫媳婦仍舊讓她看不慣,她便以開枝散葉為名,給孫子抬了不少美人,全然忘了主君在世時,自己曾經多麼怨恨他後院那些女人。


  她以看兒媳、孫媳痛苦為樂,還要佔據道德最高點教訓她們不夠賢惠溫柔,這才留不住男人的心。


  她從不覺得自己錯了。


  庄夫人自美夢中醒來,流下眼淚,卻不是後悔,而是怨恨那美夢居然是虛假的,現實與美夢截然相反。


  一雙兒女雖然也孝順,卻不肯聽她的,主君身強體壯,也沒有要早逝的兆頭,夢是假的,可夢裡的一切太過真實,那種得意、那種尊貴,那種掌握著他人命運的快樂——都讓現實中只能躺在床上等人伺候,孤零零的庄夫人心生絕望。


  女兒做了皇后,很少能歸家,於是庄夫人一見到邢萱,便是無數的要求,要這要那,條件無數,邢萱總是很溫柔地應,轉頭便告訴父兄,邢冀父子倆也逐漸明白庄夫人在他們面前跟在邢萱面前全然是兩副面孔,二人深覺愧對萱娘,對她愈發地好,父慈女孝,兄友妹恭,庄夫人天天好吃好喝好睡,卻仍舊不快活,憋悶的幾要發瘋。


  可那又怎麼樣呢?


  誰會在意呢?

  她開始迫切地想要睡覺,想要再做一次那個美夢,可惜啊,無論她怎麼睡,那美夢都如曇花一現,再沒有成真過。庄夫人試圖將那美夢忘記,卻又不能,夢中的每一件事都是那樣清晰,就好像是真實發生過的那樣!

  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


  越是想要,就越是得不到。


  求不得又放不下,人生之苦莫過如此。


  最可氣的是,庄夫人還意外地長壽,直到孫子們都長大成人,她也仍舊沒死,只是垂垂老矣,老得除了眼珠子能轉動,連手指頭抬一抬都費力氣。


  她別想再掌控任何人的人生,可她不明白,到底是哪裡出了錯呢?究竟是哪一步走得不對,才會變成今天這樣?到底夢境是真,還是現實是真?她是連皇帝皇后見了都要下跪問安的太皇太后,還是躺在床上動彈不得,只能等死的老賊?


  她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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