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5|第六十四片龍鱗(十三)
第六十四片龍鱗(十三)
「給她臉了?」
玲瓏隨手將晁慧心送來的帖子丟到一邊, 對霜織道,「你不必去, 她也沒那麼大的面子能請到你。」
霜織自己也是不想去的, 她什麼身份自己最清楚,撇去罪臣之後不言, 便是在教坊司頭牌的名號便有不少人聽過, 朝中曾是她入幕之賓的大臣也不少。
否則這是難得能見到晁文華的機會, 無論如何她都會試一試的, 如今她卻願意不去搏一把, 無非是將賭注押在了玲瓏身上, 相信他罷了。
只是她沒料到玲瓏不讓她去的原因純粹就是不想給晁慧心面子, 不由輕笑:「晁姑娘是怎麼惹了大人不成?」
「她覬覦我。」玲瓏斜眼看美人兒, 「怎麼,你不生氣?」
霜織的心迅速跳了一下,隨即道:「我為何要生氣?」
話雖如此說, 心臟終究是漏了一拍。她在教坊司見過男人無數, 當屬柳大人最為優秀,旁的男人,一邊睡著她們一邊瞧不起她們, 世人心中更是視她們為洪水猛獸, 良家女子對她們亦是避如蛇蠍,如玲瓏這般身居高位卻又對她們禮遇有加的,五根手指頭都數得出來。
可霜織從不多想的,她深知自己的身份, 便是有朝一日祖父沉冤得雪,她也不會認祖歸宗,因這身子已髒了,配不上穆家清高門楣。到那時,同情祖父被害的人只會攻擊她與姐姐失節而不自戕,乃是貪生怕死之輩,所以霜織早已想好,待到今上還了穆家清白,她便與姐姐遠遠離開京城,安安靜靜度過下半生。
柳大人……她是不敢想的。
她又喜歡玲瓏這樣跟她說話,又深知自己不能泥足深陷,教坊司里不乏為情愛所迷的女子,可十幾年下來,沒有一個得了善終,她們天生比他人下賤,沒有資格尋求幸福。
「你當然該生氣。」玲瓏拉住她的手,將霜織摟進懷裡,「你的男人被覬覦,你不生氣誰生氣?難道要我老娘生氣?那可不成,她只是個普通婦人,膽子小得很。」
正在雜貨鋪里忙活的王氏猛地打了個大噴嚏。
霜織的呼吸瞬間急促起來,她向來柔順,玲瓏怎麼碰她都不生氣,眼下卻突然排斥起他這樣的親昵來,只是想推開的手不由得鬆軟,最後也只能茫然地道一聲:「大人別同我開玩笑了。」
「不是開玩笑。」玲瓏認真地看著她,「我想娶你為妻。」
他是真喜歡這個女孩子,尤其喜歡她不屈而明艷的靈魂,對他有種神奇的吸引力,這在其他人身上是不曾出現過的,而且不知是否是他的錯覺,總覺得霜織身上,要比旁人香了許多。
霜織大震,隨即冷靜而剋制地搖頭:「大人前途無量,若要娶我,無異於自斷前程,我生長在教坊司,只會風花雪月,不配為人主母,小家子氣十足,永遠都不能成為大人的賢內助。大人應當有更好的姻緣,我不配的。」
「我的前程又不需要靠女人。」玲瓏開始跟她講道理,「我家小,除卻父母姐姐外就只有幾個僕人,后宅乾淨,無需你做什麼,而且你如此聰慧,若是一輩子待在後宅豈不浪費?我還盼你能留在我身邊,把那個內字去掉,是做我的助手,而不是內助。」
這著實是個令人心動的提議,然而霜織還是搖頭了,她了解自己,也了解女人。很多女人在沒有得到的時候都會想著,啊,如果能留在他身邊就好了,可是人心永遠不會得到滿足,只會得寸進尺,想要的更多,她不想成為那樣連靈魂都變得醜陋的人。
有些話,在兩人不想熟的時候可以隨意說出口,可動了心,那些自輕自賤的話再說出來,無異於是在自己的傷口上撒鹽,鮮血淋漓卻又令人清醒。
「……若我記得不錯,大人有姐姐,卻無兄弟,日後定是要傳宗接代的。」她清楚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麼,本也不願說得如此鮮明,卻又不得不說,無論他是否真心,愛慕的人說願意娶她,她便能記住一輩子了。「……我的身子,已然壞了,大人……還是不要再說這些的好。」
教坊司里的官妓,哪個不是閱人無數,如她這般失貞失節,連生兒育女都不能,無疑是廢人一個,嫁人便如害人。
霜織說著,眼圈兒微微紅了,她跟玲瓏虛以委蛇時能夠很自然地掉下眼淚,可涉及到自己的尊嚴,便是硬撐著不肯哭,總覺得眼淚若是落下來,最後那點自尊也蕩然無存。
可對玲瓏來說,這根本不算什麼事兒。
「那又如何?」
霜織一愣。
「我本就沒有傳遞香火的打算,我們家又沒有皇位要繼承,就算有我也不讓你生啊。」這回玲瓏說得可理直氣壯了,「你儘管嫁我便是,包準你不會受婆母的氣,我娘是個好女人,她會疼你的。」
王氏的宗旨就是兒子好我就好,兒子說啥我就幹啥,絕對不會跟兒媳婦爭風吃醋,她兒子十八了身邊連個母的都沒有她已經急得不行了。
「說句不好聽的,我現在跟我娘說我要娶頭母豬,我娘都會鼓掌高興。」
霜織:……
她沉重的心情也叫他給攪和了,不由得掩嘴失笑,粉嫩的臉蛋笑中帶淚,嫵媚動人,玲瓏輕輕親了她一口,她只怔了片刻,便溫順地依偎在他懷中。
兩人說定了事兒,玲瓏乾脆道:「三日後賞菊宴,你儘管去。」
霜織還是有些踟躕:「可是……一旦被人認出來……」
「放心。」玲瓏微微一笑,「有我呢。」
她看著他,心頭那些觸動幻化成柔軟的暖意,遊走在四肢百骸,多年來冰冷無助的靈魂終於被陽光包圍,彷彿此後餘生,都不必再驚慌害怕。
不過……霜織萬萬沒有想到,大人所說的有他呢,就是指這個。
晁慧心賞菊宴當天,由於前一天晚上心緒不寧,霜織起得特別早,她梳洗完畢玲瓏就來了,還拎了個精緻的小木箱子。
當著她的面打開,裡面要是她沒看錯,應是些……胭脂水粉?
霜織容貌美麗,素麵朝天時看起來年紀更小些,她眉毛生得好,無需多餘點綴便顯得嬌媚而不失英氣。玲瓏把她摁在梳妝鏡前,霜織微微睜大了眼,「……大人?這個你也會?」
「當然,除了生孩子,沒有我不會的。」
霜織有些想笑,卻被他捏著下巴不許動,便只眨著眼睛,任由他在自己面上動作,信任之情溢於言表。此時此刻,她心中已想不到別的,只能看見面前那張俊美綺麗的面容,以及他略顯冰涼的手指在自己面上動來動去,每一分每一秒,彷彿都被霜織銘刻於心。
她又害怕,又期待,又渴望幸福,又不敢追逐幸福。
像她這樣的人……真的也可以嗎?
一炷香后,望著鏡子里的自己,霜織險些認不出來了!她敢保證,便是那些往日見慣了她的高官,恐怕也認不出來!僅僅是上了妝而已,卻判若兩人!
「這世上生而相像者有之,你切記不可露怯,你相信你是誰,你就是誰。」玲瓏捏捏她的臉蛋兒,「教坊司的經歷不是恥辱,被錯待被欺辱,你的脊梁骨都不曾彎過,怎麼眼看雨過天晴,卻開始瞻前顧後了?從此以後,你是穆家驕傲的女兒,而不是教坊司的霜織。」
他說著,又解下了自己腰間的隨身玉佩,這塊玉佩本是今上所賜,玲瓏很喜歡,到哪兒都帶著,因其成色極好,溫潤清透,許多人都認得,見玉佩,當如見柳玲瓏。
「穆家出事時你僅有三歲,我去問過霧見,她說家人疼愛於你,三歲了還叫你寶兒,連大名都尚未為你取。」
霜織獃獃地望著他。
「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玲瓏親自將玉佩繫到她腰間,笑得張揚又自信,「甘香寒,不知道這個名字你喜不喜歡。」
甘平本就虧欠穆家,讓霜織頂替甘小姐的身份,也算是他贖罪了。
霜織一遍又一遍地撫摸著腰間玉佩,半晌,仰頭沖玲瓏嫣然一笑:「我很喜歡。」
她在心中又把「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這句詩念了一遍又一遍。
她冰雪聰明,又飽讀詩書,一聽便知玲瓏是想說什麼,他是想告訴她,只有經過不斷地磨練、苦難,才能達到美好的品質,他的意思是,對他而言,她是很珍貴的,無需妄自菲薄。她應該有穆家女的傲骨,而不是迷失在過往的屈辱中。
只有放下過去,才能得到新生。
「大人放心吧。」
香寒站起身,朝玲瓏福身行禮,端的是儀態萬方,貴女風範:「香寒不會讓你失望的。」
玲瓏將她送上馬車,又在她耳邊低語幾句,香寒頻頻點頭,愈發鬥志昂揚,玲瓏特意把八斤派到她身邊,八斤心思細膩性格穩重,絕對算是個好幫手。
四斤跟在他身後搓手手:「哎喲公子,咱家是不是要多出個主子啦?」
玲瓏見不得他這臊眉耷眼的德性,啪的一巴掌拍他腦殼上,把四斤拍的原地蹦跳,敢怒不敢言,心想公子再這樣虐待他,他就找老太太告狀去!
賞菊宴中,有交好的貴女發覺晁慧心心不在焉,頻頻走神。晁慧心乃是晁文華之孫女,在貴女圈也是人人追捧,便有人關心道:「慧心?你是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晁慧心回過神,露出一抹苦笑:「倒也無妨,只是在想,甘小姐怎麼還沒來。」
「甘小姐?」
眾女茫然,原諒她們孤陋寡聞,實在想不到姓甘的是哪戶人家。
晁慧心見狀,柔柔一笑,她本是驕縱性格,前世因此與人積了不少怨,乃至於死到臨頭無人問津,反倒被人奚落,如今她改了,變得溫柔體貼,引得不少貴女稱讚,愈發追捧跟隨。「是那位不幸身亡的甘大人之女,甘大人死後,她便孑然一身,我想著,便不如邀她一同賞菊,卻不知她竟沒有來,想必是我多事了。」
語氣多有悵惘。
旁人忙勸:「好言不勸該死鬼!你是什麼身份,她又是什麼身份!難不成還要我們去三催四請不成?慧心不必太給她臉面!今日她不來最好,她若來了,我等定要看看她有什麼本事!為你出這一口惡氣!」
一群人紛紛點頭,覺得這甘小姐太過不識抬舉,著實令人反感。玲瓏要是在這裡非笑掉大牙不可,晁慧心以為她是誰?合著你給了請帖人家就得來,不來就是不識抬舉?臉大如盆,真當自己是天仙啦?好歹照照鏡子看看那張臉,到底誰才是該死鬼!
摩拳擦掌之際,下人來報,說是甘小姐來了。
晁慧心精神一震!
她原本想的,也許甘小姐早已死去,如今這個是冒名頂替,誰知等甘小姐款款而來,晁慧心那隻養尊處優的手,瞬間就捉緊了椅子扶手!
她竟真的沒有死!
難道老天爺就這樣偏心!為何不能讓自己稱心如意?!
很快,晁慧心的視線就落到甘香寒腰間那塊玉佩上,如此成色的上好玉佩,不正是上一世掛在柳玲瓏妻子腰間的?他們兩人已經定了情?!
晁慧心的面部幾要扭曲,她不知自己是用了多大的力氣才能忍住,眼睛從直勾勾盯著玉佩,又變成直勾勾盯著甘香寒。
是了,這種新穎嬌艷的妝容,必然是出自柳玲瓏之手,上一世便曾聽聞柳大人愛妻,常有閨閣之樂,每每柳夫人頂著新妝容出來,總是引領京城貴女風流,無數人爭相模仿,可這一世,此二人分明尚未成親,卻已如此親密,簡直就是不知廉恥!這甘香寒定不是個好東西!尋常人家女子,若是安分守己,怎會在父親剛死便與外人私相授受?!
她哪裡配得上柳玲瓏!
就靠那張楚楚可憐的臉么!
晁慧心嫉妒的快紅了眼,她本將玲瓏視為自己囊中之物,結果卻發覺自己總是慢人一步,從玲瓏趕考開始,她便費心費力為他打點,特意留點口風,讓那些掌柜的說助他之人乃是一位貌美姑娘,想引起他注意,可他卻絲毫不放在心上,好處他是拿了,回報是想都不要想!
她又不能真的跑上門去說我就是那個為你打點一切的人,只能吃了這個啞巴虧!
她絞盡腦汁都不知如何接近的柳玲瓏,就這麼便宜了出身卑微的甘香寒!
怎麼能讓晁慧心不氣!
她重活一世,最大的目標就是玲瓏,她認為只要得到他,日後一切都會改變,她仍然可做人上人,有人人羨慕的夫君,為人稱頌的情意,可因為這個甘香寒,一切都將成為泡影!
晁慧心深呼吸了兩口,面上露出一貫的笑來。
她不應如此憤怒,不應的,祖父已與殿下取得聯繫達成共識,待到殿下成就大業,她定然要記頭功,能夠做預知未來的夢,這就是她最大的依恃,柳玲瓏早晚站在殿下這邊,到時候他們多得是相處機會,他會知道,誰才是最合適的人。
於是面上帶笑,迎向香寒,語氣中是自己都不曾察覺的高高在上,她是晁文華之女,甘平算什麼?不過一條沒用的狗罷了,甘平之女,又算什麼?!她願意同她說話,就是甘香寒的福分!
教坊司人來人往,虛情假意,哪裡瞞得過香寒眼睛,她佯作不知,自在與晁慧心交談,看得周遭貴女紛紛咋舌,傳聞不是說這位甘小姐膽小怕生,小家子氣十足?怎地跟晁慧心這樣的貴女在一起都不顯遜色?
不過她們都站晁慧心,自然要為難香寒,便提出以文會友,也學那些才子,來個文斗。
香寒在教坊司時雖說以擅「書」出名,可琴棋書畫絲毫不差他人,她是靠才華為生的,只有展現自己的價值,才能成為昂貴的棋子。而貴女們,學這些是為了陶冶情操,為了尋求如意郎君,哪裡吃過香寒的苦,又哪裡有她那樣的天資?
香寒都不好意思太過招搖,她覺得自己彷彿在血虐對方全體,再三思量,到了最後一輪飛花令,她故意裝作反應不及,輸給了一個貴女。
至於晁慧心,不好意思,她可以輸給任何人,都不會輸給她。
因此全場就屬晁慧心輸的最慘,她的臉都要綠了,卻還要佯作大度。旁人也不是瞎子,晁慧心對上甘香寒,就跟變了個人似的,不免讓人懷疑起她邀請甘香寒前來賞菊宴的目的。
那位被香寒讓了一局的貴女略略鬆了口氣,好險沒有太過丟人,雖然是人家友情相讓,不過可見甘小姐是位體貼之人,與晁慧心的體貼不一樣,後者流於表面,前者卻熨帖到人心中,對甘香寒印象立刻好了許多,甚至主動攀談,總算是把想問的問出了口:「甘小姐,你腰間那塊玉佩……可是柳玲瓏柳大人所贈?」
眾貴女不約而同看過來,盯著那玉佩的目光分外火熱,恨不得搶過來算自己的。
香寒:……
她現在算是知道大人有多受歡迎了。
纖細的指尖輕輕撫摸著玉佩,然後點了點頭:「是。」
「哇……」
立刻有人羨慕出聲,柳玲瓏大人,那可是京城萬千少女的夢!誰不想嫁給他呀!哪怕那玉面閻羅的稱號嚇人,也比不得見他一眼后的怦然心動!有了玲瓏存在,京城男兒們娶妻之路都滄桑艱難了許多,女子們挑選夫婿,眼光也更加嚴苛,誰知這麼一朵高嶺之花,最終被不顯眼的甘小姐給摘到手了!
不過仔細一想,前提是死個爹先……
貴女們羨慕歸羨慕,真正嫉妒到眼紅的還是少數,像晁慧心那樣執念深重的更是絕無僅有,一提到柳玲瓏,貴女們紛紛興奮起來,一個個雖然正襟危坐,可八卦好奇的心簡直掩藏不住,一個勁兒地追著香寒問。
這個問柳大人是不是真如傳聞中那樣俊美,那個問柳大人凶不凶,這個問你今日的妝容好好看能不能教教我,那個問柳大人笑起來那麼好看對你好不好……
總之,因為有了玲瓏這個共同話題,大家迅速接受了甘香寒,甚至稱呼都從甘小姐變成了親密的「香寒」。
晁慧心鼻子都要氣歪了!
香寒察言觀色的本事乃是一流,這些尚未出閣的貴女,年紀也就在十五六七,簡直不要太好交流。
可她雖然與人相談甚歡,卻不見諂媚之色,仍舊不卑不亢。與柳玲瓏兩情相悅,也不高傲自得,愈發令人覺得與她談話如沐春風,同時也愈發襯托出晁慧心的虛偽。
晁慧心雖然努力裝作溫柔,可是她本性在那,怎麼可能真的放下|身段?她的溫柔中夾雜了傲慢與輕視,好像天底下只有她晁家最厲害,其他人都得給她磕頭一樣。
誰不是家裡萬千寵愛的姑娘,誰樂意做別人的附屬?
好好一場賞菊宴,晁慧心非要請甘小姐來,這不,風頭被人搶了吧?孤家寡人坐在那兒,先前還有跟她交好的主動找她說話,她卻跟別人欠了她銀子似的不冷不熱,哪裡比得上甘香寒柔和婉轉,令人心喜!
當下就有人約了香寒日後一起玩耍,香寒一一應了,愣是沒給晁慧心留餘地。可你要說她對晁慧心無禮吧,那人家也沒有,人家溫柔得很,對誰都是一樣的!
晁慧心差點兒憋出內傷,賞菊宴全程,她成了配角,甘香寒反倒成了人群焦點!
她以為這就夠令人生氣了,待會兒等人走了,必然要派人中途攔截。她就不信這個甘香寒命如此之硬,上次讓她跑了,這回難不成還要失手?除非她就留在晁家不走,否則今日必然別想活著回去!
這樣一想,晁慧心的氣就順了許多,連同被人忽略也沒那麼難受了。
誰知賞菊宴剛至尾聲,家中下人就來稟報,說是京兆尹柳大人來了,是來接甘小姐回去的!
晁慧心剛調整好的心態,瞬間又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