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9|第六十片龍鱗(十二)
第六十片龍鱗(十二)
一笑先生在想什麼沒有人知道, 丁嵐的問話卻是振聾發聵,不是所有男人都將女人視為物件, 這旁聽之中的百官, 有與妻子相濡以沫多年的,亦有愛女如命的, 他們也曾想過自己的掌上明珠日後要如何, 便絞盡腦汁挖空心思, 想要為女兒尋得如意郎君。作為父親, 他們自然願意養女兒一輩子, 可過了十五不嫁人, 這世道不允許啊。
就像是何氏所言, 女子這一生, 不過是個從父親手中,輾轉到夫君手中的物件,作為父母, 作為夫君, 他們有權對女人做出任何事,只要有這個名頭在,律法就怪罪不到他們身上來。
丁嵐對此深惡痛絕。
她並不是想要做一個多麼偉大的人, 她只是希望, 在自己有能力的時候,可以多多改變這個世界一點。
玲瓏率先起身,她覺得無聊,剩下的是這些人類的事, 與她無關。
她要走,官家自然不會留,臨去前對一笑先生道:「先生不如好好想想。」
一笑先生行禮恭送帝后,隨後便失魂落魄地坐在長凳上,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其實他在外遊歷這些年,見過許許多多的民間百姓,比起三妻四妾的高門貴族,民間男女大多是一夫一妻,一笑先生並不覺得在肚子都填不飽的狀態下有納妾的必要,但他也一直覺得,男人想要納妾,也是天經地義。
他曾在一處鄉村見到一個潑辣的婦人,手撕她男人的耳朵,聽著說是男人在外面賺了幾個錢,回來就收不住心思,想要納個小妾,婦人自然不願,便將男人一陣追打,場面十分不雅。當時一笑先生便說了自己那套女子應當賢惠溫婉的話,誰知那婦人卻差點兒連他都要打!
鄉下婦道人家哪裡知道什麼一笑先生,反正就是這老頭兒說話不討喜,還攛掇她男人納妾,她就連著老頭一塊打!
一笑先生一邊說著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一邊抱頭鼠竄。
這只是他多年經歷里的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不知為何,卻多年來不曾忘懷,也許是因為,那潑辣婦人追打她男人的時候,眼裡隱約的淚花,像極了那年寫了家書卻不小心將眼淚滴在信紙上的女兒。
他的女兒。
已經死了快十五年了。
一笑先生年紀大了,記性愈發不好,他覺得自己應當已經忘卻了女兒的長相,可事實上,他連她幼時換牙沖他笑時露出的牙齒缺口的形狀,都記得清清楚楚。
那也曾是他的掌上珠,曾是搖搖擺擺奶聲奶氣的小人兒,一笑先生恍惚想起來,女兒幼時,似乎並不像後來那樣的性子。
她是他最大的驕傲。
是他培養出的完美的女子,無論是才情人品,還是性格氣質,都挑不出一絲毛病。他將女兒按照自己理想中的模樣教導,她也沒有令他失望,確確實實是長成了好模樣,然後,他為她尋了個才華橫溢前途無量的夫婿,她成了宰相夫人,愈發高貴端莊,是京城無數貴女爭相學習的對象。
可是她死了。
年紀輕輕的就死了。
裴夫人死時,玲瓏將將兩歲,剛會說話走路,但極其早慧,一笑先生便與裴相說,想將外孫女帶在身邊教養幾年。裴相自然不敢拒絕,可把外孫女接到了身邊,一笑先生才發現,這個小傢伙,跟她娘完全不一樣,一點都不乖巧,更不懂事,不管他怎樣教她,她都要跟他對著干。
哪怕是如今,玲瓏也沒有長成一笑先生希望中的樣子,她不僅不賢惠不溫柔,還非常的任性傲慢,不知謙遜為何物,一笑先生每每都被氣得火冒三丈。從前一笑先生覺得自己沒教好外孫女是愧對了九泉之下的女兒,可今時今日,他突然不確定了。
因為他從玲瓏身上,從丁嵐身上,從綠翹身上,乃至於刑部那些小丫頭身上,看到了「活」。
不是女兒那種按部就班平靜如水的模樣,而是自由、鮮活,有著屬於自己的意志。
正如丁嵐所問,身為父親,便可操縱女兒的命運嗎?何氏被玷污,是何氏的錯嗎?難道罪魁禍首,不是玷污她的牛奔?不是陷害她的繼母?不是粉飾太平的父親?何氏何錯之有?
為何受害者沒能得到公道,加害者卻如願以償,過得更好?若是人人如此,這天底下還有什麼公理可言?
丁嵐喜歡用數據說話,一笑先生既然要留在刑部數日,她便與徒弟們一起整理了這些年的卷宗,分別抱給了一笑先生,讓他自行翻閱。
這些卷宗里,有許許多多死去的女人,她們大多為人女、為人|妻、為人兒媳,而操控她們命運的,正是父親、母親、丈夫、公婆,這些女人就好像是木偶,從生到死,這短暫匆匆的一生便劃上句點。
丁嵐是個有人情味的人,她在重審這些卷宗時,會在死者名字旁邊標註一些信息。
比如被丈夫毆打致死的華氏,她生前有一手好女紅,擅刺繡,容貌秀麗卻愛吃辣;
因為無子被休棄又被娘家拒之門外因而投河的王氏,她少女時期最愛與閨中密友一起踢毽子;
身為寡婦被無賴玷污官府不受理懸樑而死的錢氏,人稱豆腐西施,靠著這門好手藝養活一雙嗷嗷待哺的兒女與年邁公婆,她死了,整個家都散了;
以殘忍手段謀殺了十數名男子的花娘桃紅,五歲被生父賣入勾欄院,八歲接客,在裡頭受盡折磨屈辱,她行兇時下手非常狠辣,吃斷頭飯時卻請求獄卒幫她買一支糖葫蘆——幼時她的弟弟曾被父親抱著,手上舉著一支,她咽著口水想要舔一舔掉在桌上的糖衣,卻被父親一巴掌扇聾了半邊耳朵,後來她成了花娘,有了銀子,卻自始至終沒有買過糖葫蘆……
這些卷宗摞成了厚厚的小山,與之相對的,則是另外一堆。
成武三年,賣貨郎郝大山醉酒奸|淫弟媳,醒后怕事迹敗露,失手將弟媳扼死,判了三月監禁;
成武三年六月,跑鏢的鏢師婁志,見護送的富家小姐貌美,便行了不軌,后那位小姐便被迫嫁與他為妻,婚後兩年,鬱鬱而終;
成武五年,地痞王小賴傳播流言,說鎮上朱員外家的千金胸上有三顆紅痣,朱員外為表家風,將親女沉潭,官府認定是家庭糾紛,不予受理,王小賴全身而退,後來丁嵐重審,此人招供說只是與狐朋狗友多飲了兩杯黃湯,誇下海口自己能娶個千金小姐,便將主意打到了朱小姐身上,沒想到朱員外忒地心狠,寧可把女兒沉潭,也不肯嫁給他。此人招供時嬉皮笑臉,言談之間毫無悔意;
成武六年十二月,成州治下岩寺縣一戶人家被滅門,兇手乃是上門女婿曾凡,只因受不得別人嘲笑自己吃軟飯,便發誓要人高看,狠心將妻子兒女並岳父母盡數殺害,判了十年……
每翻一份卷宗,一笑先生的臉便蒼白一分,他看了一半,便再看不下去了。
丁嵐從外頭進來,就見先前氣勢磅礴的老頭兒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樣坐在那兒,垂頭喪氣毫無精神,老態倍出。
她敲了敲門:「先生。」
跟在她身邊的還有綠翹,手裡又抱了一堆卷宗過來,刑部別的不多,就是卷宗多,保管老頭兒看不完。
一笑先生慢慢抬起頭,問:「這些案子,為何會如此之多?從前,我怎不曾聽聞?」
丁嵐輕聲答道:「因為從前,沒有人覺得這算得上什麼事兒。」
一笑先生愣住。
綠翹道:「先生,若非丁大人任職刑部,這些卷宗,您永遠都別想看見,這樣想想,也是挺好的不是么?至少這些從前無人提起的事,丁大人將它們挖了出來,光明正大地呈現在了世人面前。」
「先生恐怕不知道,光是我任職刑部的第一年,就有多少類似的案子被下頭的府衙壓下,官員們都覺得這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上不了檯面。可是先生,如果一個普通百姓的死上不得檯面,那麼這個天下,日後官家要去統治誰呢?」
「先生有所不知,刑部的諸位大人大多清正廉明,一開始雖對我與丁大人為官不能接受,可長期接觸下來,亦能和平相處,而三法司轄下各州府衙,再到縣衙鄉鎮,捕快仵作素質能力參差不齊,更是有許多人渾水摸魚仗著衙門之勢魚肉鄉里,那些遭受了不公的百姓,根本不敢去告。您可以看一下成武八年四月,在淝州的一樁案例。」
一笑先生便找到了卷宗,這些卷宗都是按照年份月份排好的,還做了書籤,要找到簡直一目了然。
這些卷宗也是丁嵐來了刑部后重新改良過的,當初她為了翻一樁陳年舊案,在刑部卷宗庫待了足足七天,才從山海般的卷宗中找到自己想要的。待到她有了閑暇時光,便帶著刑部眾人將卷宗分門歸類,又找工匠製作了簡易的文件夾,此後再找起卷宗,比從前不知方便多少倍!
綠翹說的這樁案子,發生在成武八年四月,但死者並非女子,而是男子!
原來這位姓孫的書生,自幼天資聰穎,一家子便拚命幹活供他讀書。他也爭氣,年紀輕輕就中了秀才,被老師推薦到淝州的青鸞書院就讀。孫書生不僅學問好,品貌也是上佳,卷宗中記載他面如冠玉氣質斐然,可就是這樣一位才華橫溢的書生,卻因為出身卑賤,又生得出眾,被書院山長之子糟蹋了。
書生心高氣傲不願折服,可官府根本不接他的案子,本朝律例里,就沒有男子被玷污要如何處置判刑的法例!
孫書生討不到公道,無言面見家中親人,那山長之子竟又起淫|心,派人在外大肆宣揚孫書生被男子雞|奸,污言穢語不絕,意圖逼迫孫書生就範。
孫書生假裝就範,用藏好的刀子殺了仇人,而後自刎。
山長大怒,不許孫書生的家人給他收屍,讓他曝屍荒野,又因殺子之仇,暗中派人假作強盜入室,將孫書生一家人殺了個乾淨。
誰知那家裡有個小妹子,當日去了鎮上的姑姑家,逃過此劫,她深知哥哥秉性,不願相信他會無故殺人,也不信窮得叮噹響的自家能引來十數人的強盜團伙,可她也不信州衙府衙的官,然而她告了許多年,吃了無數苦頭,從來無人願意為她出頭。
直到丁嵐任職刑部,傳說遍天下,她才朝京城來,求丁嵐做主。
丁嵐為了翻這樁舊案,幾乎是日夜顛倒睡不上覺,好在結果盡如人意,還了孫書生清白,青鸞書院名聲掃地,山長因買兇殺人被判砍頭,已經快要三十歲的孫家妹子終於能光明正大將兄長的衣冠葬入祖墳,只因孫書生的屍體被丟棄在亂葬崗,遭野獸飛禽啄食,早已分辨不出哪具骸骨才是他。
人是得了清白,可那驚才絕艷的孫書生,卻再也回不來了。
「地位、權勢、名聲,擁有這些的人,可以任意將不如自己的人踩入塵埃里,階級便是如此,可我認為,便是現下不能人人平等,也要講究律法規矩,官家曾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我相信官家是位明君,我也願意為官家效勞,可是先生,以我一人之力,實在是太難了。」
丁嵐上前一步,對著一笑先生鞠了個九十度的躬,綠翹也學她的模樣,兩人深深鞠躬,而後丁嵐誠懇而認真地說:「我想請求先生,看在這些無辜慘死的人份上,看在那些將死未死的人份上,幫我一把。您的一句話,勝過多少人的苦口婆心啊!」
「哪怕改變現狀並非一日之功,我等也該從今日做起,從眼下做起!我相信,皇後娘娘也是這樣想的。」
皇後娘娘……一笑先生眼神茫然,那是他的外孫女,卻是根本不願認他的外孫女。
丁嵐知道不可能一下就說服固執古板的一笑先生,但眼下,一笑先生沒有拒絕,就證明有成功的可能性。
她心甘情願為皇後娘娘所驅使,願意去完成一切皇後娘娘讓自己去做的事,從前丁嵐不知道什麼叫士為知己者死,現在她知道了。
上天讓她穿越千年時空來到這裡,絕不是只為了讓她談個戀愛嫁個人生個孩子,去做個賢妻良母甜甜蜜蜜過一生——丁嵐在這裡找到了人生的意義。
這幾日她在忙一樁新的案子。
之前殺夫的何氏,因官家法外開恩,免去死罪,判處監禁一月放出。
何氏無處可去,她茫然四顧,卻見不遠處走來了那位女刑官大人,她連忙見禮,女大人卻問她:「何姑娘,我知你無處可去,不知你可願加入我們?你知書達禮,飽讀詩書,性格又溫柔,我們的女學里缺一位您這樣的先生。」
何氏愣住了。
後來她進了女學,看見了那些稚嫩的小臉,認識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性格也逐漸開朗樂觀起來,前塵往事,竟如雲煙,再不能令她痛苦,就連那份親緣,也因這一場生死,而盡數斬斷。
丁嵐每日都非常忙碌,不過很快,她迎來了新的幫手。
當她看見男裝打扮出現在刑部的小皇后時,嘴巴不雅地張成了一個巨大的圓形:「娘娘!您怎麼來了!官家呢?!」
官家能捨得小皇后一人出來?不會又是偷溜出來的吧?!握草,丁嵐已經預感自己將來又要瘋狂加班了,官家是個小心眼……
玲瓏掏出手中刻著「如朕親臨」四個大字的金牌晃了晃,「你怕他作甚。」
丁嵐不喜歡跪拜禮,除卻必要之時,基本都是很豪爽的抱拳作揖,玲瓏也不在乎這些虛的,反正她看順眼的人沒大沒小也無所謂,只有那些個讓她不爽的,才必須得跪。
半柱香后,丁嵐總算是明白了,官家居然真的願意讓小皇后出來歷練了!
此外,官家還派給小皇后一撥暗衛,這群暗衛武功高強訓練有素,正好可以拿來查案!再加上小皇后的身份,嗨,帶著她,丁嵐覺得自己就跟帶了個外掛一樣,再也不用擔心遇到官職比自己高的查不了了!也不用擔心刑部的捕快們手腳不夠快了!
令丁嵐驚奇的是,小皇后極其聰明,而且看再噁心的現場也不會吐,簡直不要太有出息!
有了玲瓏的加入,案子破得跟開掛一樣快……
官家最近在忙著修改律法一事,基本沒時間陪伴玲瓏,他將原本交由毛公公管轄的內侍省的權力也交給了玲瓏,毛公公現在跟著玲瓏的時間比跟著官家都長。只是修改律法,事關重大,如何改,怎麼改,刪除哪些加入哪些,並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成的事兒,最重要的是,朝中有許多食古不化的老臣,守舊派與改革派一天到晚掐的血雨腥風,官家頭都大了。
修改律法需要面面俱到事無巨細,他總不好把這些忠臣都拉下去打板子吧?
而刑部最新破獲的案件也引起了朝臣爭議。
城東的范屠戶早年娶妻,妻子難產,一屍兩命,此後范屠戶不曾續弦,只一個人守著肉攤子過,可數日前攤子許久不開張,有鄰人覺得奇怪,又聞到范屠戶家中有惡臭,因范屠戶為人暴躁易怒,經常追打客人,所以鄰里關係不好,沒人願意搭理。可過了幾日,愈發臭不可聞,鄰居一家便壯著膽子上門,誰知卻發現了被大卸八塊的范屠戶屍體!
混在一群死豬肉中,格外令人作嘔!
而在不遠處,還有個頭比身子大,樣貌畸形詭異的嬰兒屍體。
除此之外,便是一個瘋癲癲傻乎乎的女人,衣不蔽體,眼神獃滯,滿手都是血,那嬰兒屍體就被她抱在懷中。
府衙不敢瞞,立刻上報刑部,丁嵐玲瓏綠翹三人趕到現場,饒是身經百戰的丁嵐都感覺到了不適,玲瓏卻面不更色。
這女人是誰,這畸形嬰兒又是哪裡來的,是誰殺死了身強體壯的范屠戶……這些謎團,在三人抽絲剝繭下逐漸解開。
原來這當年,范屠戶妻子難產,妻子是死了,生下的女兒卻沒死,這女兒雖然沒死,卻是個傻子,范屠戶嫌丟人,就把她關在屋子裡,吃喝拉撒都不許出來。原本打算把這傻女兒賣掉,可等這傻女兒大了些,范屠戶發覺,她長得很是標誌。
於是便起了淫|心。
姑娘是傻的,根本不知道範屠戶對自己做了什麼,她又不懂避孕,時常懷孕,孩子生下來大多如那嬰兒一樣畸形,生下來后,范屠戶便悄悄抱走掐死,就地掩埋。
直到這一次懷孕,范屠戶掐死孩子的時候沒避著傻姑娘,叫她看見了。
誰也不知道這傻姑娘是怎麼想的,又是真傻假傻,她拖著腳上范屠戶用來鎖住自己的鐵鏈子,拾起了厚重的殺豬刀,趁著范屠戶不注意,砍在了他頭上,隨後又跟玩鬧一般,將他碎屍,最後丟掉刀,把已經渾身青紫斷氣的怪嬰抱入懷中,玲瓏等人到達現場時,她渾身是血,表情瘋癲,抱著怪嬰吃吃的笑。
怎麼判,便成了難題。
從情理上講,范屠戶喪心病狂合該千刀萬剮,按照何氏一案,法外開恩也不是不行,但問題就在於,范屠戶是傻姑娘生父,這不是殺夫,而是弒父!
用丁嵐的話說,就是殺夫弒父,都徹底觸碰到了男人的權力與尊嚴,一個再卑微不過的貧民,只要他是男人,他在家中就能掌控妻女的喜怒死活,可傻姑娘跟何氏這樣的做法,便是告訴其他女人,你們可以反抗,甚至律法會為你們開恩——且不說有多少女人是真的苦,若是有那渾水摸魚的呢?殺了夫君父親,難道因為可憐,就能不判?
朝堂上也因此事爭的你死我活,兩派各執己見,誰都不肯服誰。
他們在金鑾殿上吵得不可開交,有兩位老大人乾脆大打出手,你薅我頭髮我拽你鬍子的,一片雞飛狗跳。
官家絕望扶額。
這還能不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