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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片龍鱗(二)

  第四十五片龍鱗(二)

  即便是龍女, 也覺得謝沉芳這不只是倒霉,而是來自命運對他深深地惡意了。


  謝沉芳活剮了繼父與繼父的婆娘,立刻就引起了整個村子的轟動, 他們平時看見這個可憐的被欺辱的孩子時,連給他一個眼神都吝嗇, 如今他殺了人,他們立即化身正義的使者, 扛著鎬頭鐵杴,要把這個才十歲,身高卻不及常人一般, 瘦弱的一陣風都能吹走的孩子給打死。


  他們稱他是「惡鬼」。


  謝沉芳踉踉蹌蹌逃到山中,村民們不敢再入深山, 因為誰都不知道山裡會有什麼東西。謝沉芳渴了就喝山泉水。餓了就隨便吃些山果,他逃的時候一無所有, 捉到了野兔野雞也只能生吃。他這樣艱難無比地活著, 原以為人生已經很殘忍, 卻沒想到遠遠不及。


  他在深山中不知獨自生活了多久, 才遇到一個滿身是血的老者,謝沉芳猶豫了許久才救了他——你以為好人就會有好報嗎?


  不是的。


  老者是個狂熱的毒物愛好者, 他便是因為抓人回來研究這些東西,叫人家給追殺,一個失足跌落懸崖, 誰知道命大未死, 還叫謝沉芳給救了。他醒過來后, 先以言語哄騙謝沉芳,待到謝沉芳逐漸不那麼戒備,自己又恢復了力氣,瞬間便恩將仇報。


  那是噩夢般的日子,比謝二狗對他做的更惡毒、更殘酷、更無情。


  謝沉芳十五歲的時候下山,彼時他一身黑袍,真的宛如村民們口中的「惡鬼」。


  他下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屠殺了整個村子。


  老人、小孩、婦女、男人……就連家家戶戶的老鼠蟑螂都無一倖免。


  而那老者,早被他挫骨揚灰了。


  大抵命運玩弄他的同時,又是不允許他輕易死去的。


  一位高僧有悲天憫人之心,無意中得見謝沉芳,為他身上煞氣與血腥味所驚,便想要渡化他。只可惜自己大限將至,身先死,惟留此遺憾,靈魂不滅,去往荒海,換謝沉芳一世長安。


  謝沉芳於世上了無牽挂,飄飄蕩蕩,他一身黑袍行蹤不定,但凡出現之處,必是血流成河。這世上無人知道他,也無人在意他,人人都稱他一聲「惡鬼」,就連生他的那個女人再見到他,第一時間想的也是「殺了他!」。


  他的心底,已沒有一點溫柔的地方了,他見到被凌|辱的女人不再心生不忍,看到哭泣絕望的孩童也不再有慈悲,他除了眼睛能視物口鼻能呼吸,已確確實實成了以殺戮為樂的「惡鬼」。


  他親手殺死那個女人的時候,連黑色的靈魂都感覺愉悅無比。


  謝沉芳的前半生是個父不詳的人,當初鴇母毒打他的生母也問不出他的生父身份,而他的生母臨死前,用看仇人的眼光盯著他,惡毒地詛咒他,告訴他說,當年她想攀附權貴而不得,本想為他懷個孩子,誰知那人與她春風一度便瀟洒離去,而她在找不到那人之後很久才發覺自己有了身孕。月份大了無法打掉,才將他這個拖油瓶生了出來。


  她恨他入骨,認為若不是他,她不會從花魁變為普通妓子,不會從萬人追捧到人人可碰,她上下嘴皮子一張,告訴他她之所以拋棄他,就是因為她後來找到了他的生父,而那個男人不願認一個妓子生的孩子,正派了人暗地要將他殺死,以此抹去自己的「恥辱」。


  可謝沉芳早已不是那個會被母親傷害的孩子了。


  天下的人都怕他,天下的人都想殺他,那又如何?


  而此時的謝沉芳,坐在粉紅色暖融融的被窩裡,捧著一杯玲瓏塞給他的熱牛奶不知所措,眼底還有戒備,似乎不明白玲瓏為何要對他這樣好。雖然她跟村長說是因為瞎婆婆,但謝沉芳是不相信的,他不相信任何人。


  她是知道他殺了人的,難保不會告訴旁人,到時候自己就要死了。如果那樣的話……謝沉芳在心底盤算著,自己殺死眼前這個少女需要多大的力氣,又需要什麼武器。


  「我勸你善良,不要對我動不該有的念頭。」


  他心下一驚,手裡的熱牛奶差點灑了,那少女正懶洋洋倚在一張奇奇怪怪的椅子上,軟的似是渾身沒有骨頭,透出一股她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慵懶嬌媚。謝沉芳自幼在勾欄院長大,生他的那個女人更是名震一時的花魁,即便他根本不到明白女人美的年紀,也覺得她比那些人都要好看。


  只是,跟記憶中的傻丫頭,完全不是一個人了。


  玲瓏吹了吹杯子里的熱氣,對謝沉芳道:「今天比較特別,是你脫離苦海第一日,睡吧,明日醒來,你就得幹活了。」


  果然!


  謝沉芳聽到她這樣說反而一顆心落了地,他怕她不圖他什麼,倘若是要他幹活,那倒也說得過去。他雖然年歲還小,卻什麼活都能幹。他聞著杯子里牛奶的香味,試探著湊近,小小喝了一口。


  香甜溫暖的味道瞬間充滿口腔,暖融融的被窩,鼻息間令人安寧的馨香……都是謝沉芳從來都不曾享受過的。他本就累得去了半條命,身上又有陳年舊傷,再加上謝二狗兩口子的死,他本以為自己會被村子里的人打死的,可從地獄到天上,原來這樣快。


  就算這是假的天上,他也願意在死前享受一番。橫豎他身上沒有什麼值得傻丫頭圖謀的不是嗎?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睡得特別快,也特別香。謝沉芳本是警戒心十足的人,他睡眠極淺,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深度沉睡,玲瓏躺在搖搖椅上晃了半天,扭頭看床上的小不點。


  說他是小不點真不冤枉他,七歲了看起來跟四五歲一樣,又瘦又矮,感覺一拳頭就能把他打扁,偏偏容貌又繼承了他的生母,甚至青出於藍,小孩子漂亮的雌雄莫辯,但謝二狗那樣的人……


  玲瓏放下手裡的杯子,把玩著掌心兩團小小的灰影,仔細看灰影隱有人臉,儼然是謝二狗跟他的婆娘。它們似乎都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只感受到這個掌握它們的人所散發出來的恐怖威壓,讓它們瑟瑟發抖,直到化為灰燼。


  這樣的靈魂作為食物,對龍而言可有可無,和尚的靈魂足以她許久的飽足,更何況她還有個更好的儲備糧——龍女大人將目光停駐在被窩裡酣睡的謝沉芳身上,嘴角輕輕一勾。


  說起來這傻丫頭也是有意思呢,她從不欠旁人的,奪了傻丫頭的身份,便修補了其本身殘缺的靈魂,與其傻乎乎地被溺死在便桶里,倒不如重新投胎去。


  下輩子必定不會比這輩子苦了。


  ——這是謝沉芳自有記憶以來最美的一個覺。


  他幾乎以為自己置身雲端,沒有冰冷的河水與數不盡的毒打,沒有漫天的辱罵與刺骨的疼痛,沒有對世界的恨意與怨氣……只有快活。他真想這樣沉睡永遠都不要醒來,他怕醒過來看到的又是破爛的農家小院,耳邊又是尖銳的侮辱與蒲扇般的巴掌,他討厭那樣弱小的自己。


  如果能變強就好了,變得比任何人都強,然後殺死所有讓他感覺到痛楚的人。


  謝沉芳足足睡了兩天,當他醒過來時,鼻息間纏繞的是香甜而安全的氣息,躺在柔軟的床上,身上蓋著輕的不可思議,卻又十分保暖的被子——從前他只能睡在潮濕的稻草上,只有一條破舊的棉花跑得差不多的粗布被子。當下雪、結冰、寒冬,他只能裹著那床聊勝於無的被子瑟瑟發抖。


  他睜開眼睛看著屋頂,他從來不知道瞎婆婆家裡是這個樣子的,整潔乾淨,有許多他根本不認識的東西。


  因為睡得太久,剛醒過來的謝沉芳突然有種想要小解的感覺,他掀開被子撐起身,就看見玲瓏還躺在那張奇怪的,似床非床似椅非椅的東西上。


  她還沒有醒來,如果想要逃走,這會兒應該是最好的時機吧?再不然,他害怕她把他的秘密說出去的話,趁著這個機會殺死她……謝沉芳握緊了拳頭,他慢吞吞蹭下床,地上有一雙新的毛茸茸的鞋子,看起來正好是他腳的大小,他踩進去,就聽見玲瓏的聲音:「要到哪兒去?」


  謝沉芳站著不動了,也不說話,就是站那兒。


  玲瓏單手撐著頭,懶洋洋地側躺:「推開後面那扇門。」


  而後嗤笑:「這麼大的人了,要是尿了床,你可得自己洗。」


  謝沉芳忍不住耳根泛紅,他向來都是愛乾淨的人,很小的時候就懂得打理自己,怎麼可能會、會尿床?她根本就是在胡說,他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像這樣的村子是沒有恭桶的,家家戶戶用的都是茅廁,不過從前還住在勾欄院的時候謝沉芳是見過這東西的,也知道要怎樣用,他的生母是名震一時的花魁,跟那下等妓子不同,鴇母是花了大價錢培養她的,誰知一朝有孕毀所有,但即便如此,謝沉芳耳濡目染,也學到一些琴棋書畫的皮毛。


  本來玲瓏挺想弄個馬桶出來,但是仔細一想還得跟孩子解釋這是什麼玩意兒,就算了。


  謝沉芳小解完,凈了手出來,就看見桌子上熱騰騰香噴噴的飯菜。他遲疑地看了玲瓏一眼,不知道那是不是給自己的,雖然睡前已經吃過東西,可睡了足足兩天,他又餓了。


  不過不吃也沒關係,從前他也可以好幾天不吃飯。吃過那樣的好東西,謝沉芳覺得自己的人生已經滿足了。


  玲瓏穿上拖鞋走到桌前對他勾勾手指頭:「過來。」


  謝沉芳在堅持底線跟食物之間猶豫了十秒鐘,最終選擇了後者。


  他一開始還能慢一些吃,到了後面已經是兩口一個豆腐卷,一口一個鮮蝦餛飩……惟獨吃相還是比較斯文,看不出跟謝二狗那樣的人生活數年的痕迹。無論謝二狗如何列脊背便,謝沉芳始終沒有受他影響。玲瓏在老僧的記憶中所見到的謝沉芳也是如此,一身黑袍,即便殺人也是優雅的,像是在製造什麼工藝品。


  吃飽了之後玲瓏又遞給他一杯消食茶,謝沉芳慢慢接過來,漂亮的眼睛黑白分明,眼珠子又大又黑,看人的時候顯得特別專註和認真:「……為什麼要幫我?」


  「不是說了嗎,因為你幫過我,你到底還要問幾遍?」玲瓏也喝了一口手裡的奶茶,甜滋滋的味道讓她心情很好,「而且我不喜歡謝二狗,就算你不殺他,我也不會讓他好過。」


  她微微一笑,「我這人最是講道理,為人又寬厚善良,謝二狗對我做過什麼,你應當記得,他本該把他的命賠我。」


  謝沉芳本懷疑她不是真正的傻丫頭,可自己也沒見過傻丫頭幾次,即便見到了,傻丫頭也是蓬頭垢面渾身髒兮兮,瞎婆婆一個人生活都困難,照顧個傻子,也只能保證她餓不死。後來瞎婆婆死了,許多人都猜傻丫頭也活不下去了,但沒有人願意幫她,這年頭,活著都不容易,家家戶戶還吃不飽呢,誰有那個閑工夫去照顧個傻子啊!


  可這個一點也不像傻丫頭的傻丫頭卻知道當初謝二狗哄騙她脫衣服占她便宜的事……


  「我跟你說,我收留了你,你可是要幹活的。」玲瓏傾身,單手撐在桌子上,另一手點著謝沉芳的鼻尖,「這回你能吃上現成的只是個例外,以後你得自己做飯洗衣服,知道嗎?」


  謝沉芳抿著嘴:「……你真的要留下我?不怕我給你帶來麻煩?」


  聞言,龍女大人用憐憫的目光看著他,此時還小的謝沉芳不明白這眼神是什麼意思,很久很久以後他才明白,她的眼神應該是要說:我才是最大的麻煩。


  就這樣,謝沉芳便留在了玲瓏身邊。他本以為她會壓榨自己,叫自己去做那些劈柴挑水的重活,再不然就是下地種田的累活……可全都沒有,他只要每天去做飯洗衣服就好了,食材都是準備好的,洗衣服還有源源不斷的熱水,瞎婆婆的家神奇不已,謝沉芳完全不懂這是為什麼,但他從來沒有問過。


  因為他貪戀這樣的日子。


  他曾聽說過些怪力亂神的故事,他心想,也許傻丫頭就是傳說中的妖怪,修鍊成精幻化出人形,所以才能平白變出這些食物被褥,才能讓瞎婆婆的家變得這樣溫暖又神奇。


  他不想戳穿,因為比起活人,他更願意留在妖怪的身旁。


  就算有一天妖怪要拿他當食物,他也不會難過的。


  謝沉芳長得很快,他本來嚴重營養不良,又得不到足夠的時間休息,加上身上的大傷小傷,謝二狗兩口子動輒拳打腳踢毒打,沒死都是命運的深深惡意。但是到了玲瓏身邊,有了龍的庇佑,再殘酷的命運也不敢靠近。


  他很快就變得白嫩起來,玲瓏覺得他生父一定也是相貌出眾,而謝沉芳結合了父母容貌上的優點並且發揚光大,讓喜好美色的玲瓏對他的容忍度直線上升。


  謝沉芳生平頭一回吃到這樣多的美味食物,穿上這樣好的衣裳,住這樣柔軟的床鋪。他給謝二狗兩口子做飯做習慣了,村裡比較窮,家家戶戶炒菜都捨不得放油,偶爾滴上那兩三滴,謝沉芳給玲瓏做飯也延續了這樣的習慣,那菜做出來,要是叫謝二狗那樣的人類來說,也許味道很好,可對挑剔的龍女大人而言未免太過寒酸。


  她直接扔了一大堆食譜給謝沉芳,讓他照著學,做不好飯就要挨揍。


  謝沉芳抱著食譜不知所措,他倒是想學,可他認得的字並不多。


  他認字都是在勾欄院里學的,但學得不多,也沒有條件去練字,後來跟著生母到了謝二狗家,燒火做飯的時候謝沉芳便會拿著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他怕這樣的日子過下去,他會連僅認識的幾個字都忘記。


  這個村子里只有村長認得字,其他人都是大字不識。


  玲瓏萬萬沒想到自己還得教小孩認字,好在謝沉芳好學且聰明,過目不忘,什麼都是一點就通還能舉一反三,尊貴的龍教的十分輕鬆。而隨著兩人相處時間越來越長,許是遇到了人生中第一個對自己釋放善意的人——雖然龍女不肯承認,但她確確實實是謝沉芳生命中唯一一個對他好的。


  他身上的刺軟化了許多,當然這種軟話是只對玲瓏的,他不再總是戒備她,也不會總想著她會不會泄露自己的秘密,他願意跟她在這裡過一輩子,雖然他都不知道人的一輩子會有多長。


  以前他覺得活著的每一天都是煎熬,都要很努力地呼吸才能活下去,可現在不了。


  謝沉芳不得不承認,他想要永遠跟這個人在一起,不管她是人是鬼,或者是什麼妖怪。他不怕妖怪,如果她想吃了他也可以,只要在吃掉他之前,都對他這樣好就行了。


  不過村子里到底還是有人盯上了他們。


  本來瞎婆婆一死,沒人在乎傻丫頭的死活,可那日謝二狗兩口子發瘋暴斃,村長帶著大家趕去,院子里就站著個衣衫襤褸的謝沉芳,要說起這小子,那是真可憐。親娘是個妓|女,跟人跑了,你說換誰是謝二狗能不生氣?謝二狗還留著他,給他一口飯吃,已經很不錯了,這孩子干點活不也應該么?誰叫他有那樣一個娘呢?

  因此謝二狗兩口子一死,誰也不想要這個燙手山芋。家裡都要揭不開鍋了,可沒法多出一張嘴吃飯。


  偏偏那個傻丫頭出現了。


  傻丫頭可一點都不傻了,白白凈凈的,特別美,那天見過玲瓏的村民過了許久都還在回味,天上的仙女也就是這樣子了吧?他們是沒見過仙女,但覺得仙女就應當是傻丫頭那樣的。


  然後就有人動了心思,傻丫頭一個姑娘家,沒了瞎婆婆,就住在瞎婆婆那破舊的房子里,能有什麼好?她長得美,瞧著身段也好,不傻了,總能給人當媳婦生兒子吧?便有人想上門去說媒。


  不知多少人動了心思,但奇怪的是這些人去了傻丫頭家就回來了,問發生了什麼也不記得,一個兩個還好,接連上門的都這樣,那就有點邪門了。


  村長聞言,也高度重視起來,心想該不會是山裡的什麼精怪跑出來了吧?附在傻丫頭身上?


  村民們腦子不靈光,又畏懼鬼神,便都覺得村長說得對。那樣絕美的少女,這世間就不可能會有,又怎麼可能是鼻涕都不會擦的傻丫頭?傻丫頭又臟又臭,瞎婆婆死了之後都沒出屋,怕不是早餓死在裡頭,身子叫山裡的精怪給佔了!


  玲瓏全然不在意村民們如何編排她,她問謝沉芳:「你想不想離開這裡?」


  她話一出口,謝沉芳瞬間警覺:「你要走?」


  「嗯。」


  見她承認,謝沉芳只覺一顆心冷到了骨子裡,整個人都像是被丟進了冰水中,比生母跟謝二狗的百般毒打都絕望。


  他面無表情慣了,謝沉芳從不哭,因為他一哭,生母便會暴怒,抄起手頭的東西便打,久而久之,他連表情都沒有了。此時他以為玲瓏要丟下他不要他,眼底心底滿是絕望,臉上卻沒有絲毫波瀾,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瞬間籠罩一層霧霾,悲涼地令人不敢相信。


  這麼點大的孩子,怎麼會有這樣的眼神呢?


  玲瓏拉了他一把,把他拉到身邊,捏了捏他臉上新長出的嫩肉:「想什麼呢,我當然要走,這麼點小地方我可不想再住了,寒酸得很,又沒有人伺候,周圍還有一圈卑微的人類盯著。」


  「不過我要走,你也得跟我走。」


  不顧他多麼吃驚,玲瓏都揪著人家的嫩肉不放,「怎麼,難道你不想跟我走,你想留下來?那也不是不可——」


  「我跟你走!」


  謝沉芳大聲打斷她!眼睛亮晶晶的,「你到哪裡,我都跟你走。」


  只要能跟她在一起,去什麼地方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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