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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片龍鱗(八)

  此為防盜章


  「你怎麼可以就這樣直接睡了?」玲瓏幾乎為廢太子的個人衛生操碎了心。「洗臉刷牙梳頭啊, 你現在這麼丑, 還這麼邋遢。這被褥雖然不怎麼好,卻都是乾乾淨淨的,你可別想弄髒它們。」


  廢太子本不想理會她,可不知何時, 已經有宮人送來了熱水,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個浴桶。玲瓏自個兒是乾乾淨淨的, 她愛乾淨, 本身生活在荒海之中,所以特別不喜歡自己身邊的人髒兮兮,看著都礙眼。


  「你是自己進去呢, 還是我幫你呢?」玲瓏露出分外天真的笑容,有禮貌的詢問廢太子。


  她能將宮人們使喚的這樣服服帖帖, 很顯然不是靠她的大腦。廢太子只猶豫了幾秒鐘, 就做了選擇。他脫衣服的時候發現玲瓏非但沒有像尋常姑娘家那樣非禮勿視, 甚至還饒有興味的盯著他。廢太子再怎麼心如死灰,也沒開放到在一個姑娘家面前赤|身|裸|體。他解衣服的手停了下來,轉身去看玲瓏。


  玲瓏也睜著清泠泠的眼睛看他, 還奇怪:「你看著我做什麼,看著我能把自己弄乾凈嗎?」


  廢太子忍了又忍,他一點都不想開口說話,奈何在這少女面前卻被逼得無路可走。「你不要看。」


  「……我就是想看看你身上有多臟。」玲瓏真誠地說。「我問過下人了, 他們說你三年沒洗澡了, 我以前聽過一個故事你要不要聽?我給你講一下吧?」當然她這話也沒有要問廢太子的意思, 就是知會他一聲,便自顧自講了起來。「就是說啊,從前有一對懶人夫妻,他們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的懶,懶到什麼程度呢?從來不洗澡,也不換衣服,不疊被子,不洗鍋子,他們覺得被子疊了晚上也要鋪開,洗了澡也會弄髒,衣服換了還需要清洗,鍋子乾淨了還要做下一頓飯……就什麼都不做。後來有一天,家裡突然進了賊,賊看了看他們的家,發覺沒什麼好偷的,唯一值錢的就只有那口鍋,於是就將鍋卸了下來背走了,後來這個賊就變成了一個正義之士,人稱背鍋俠。」


  她講到這裡,停了一下,看了廢太子一眼又繼續:「後來妻子突然驚醒,發覺有賊,就將丈夫推起來。丈夫與賊搏鬥的時候,賊掏出隨身攜帶的刀,砍在了丈夫脖子上,丈夫應聲而倒,賊就背著鍋跑了。妻子嚇得大哭,卻突然看見丈夫從地上爬了起來,摸著脖子說,『幸好我從來不洗澡,否則今日這小命就要交代了!』,妻子一聽也十分高興,兩人點了燈,發覺家裡那口鍋竟然沒有丟,原來那賊背走的,是鍋上長年累月積攢下來的那層垢。」


  「綜上所述,我想看看你身上的灰有多厚。」


  廢太子嘴角抽搐,他真是氣都氣不起來。他怎麼可能三年不洗澡,便是心死成灰,也沒得叫自己臟成那樣的道理。宮人又不同他住得近,如何知道他洗澡不洗澡?

  玲瓏講完故事滿臉期待:「你脫啊。」


  廢太子:「……你一個女兒家——」


  「我現在不是啦,嫁給你,就不是女兒家,是婦道人家了,你們都這樣稱呼的不是嗎?」她仍然眨著漂亮的眼睛催促,「你到底脫不脫,難不成還要我伺候你?」


  她很少伺候人的,就是伺候了,日後也肯定要千百倍的要回來。


  廢太子被她氣的,竟真的解開了破舊的外袍,玲瓏看了兩眼嘆了口氣,「一點肉都沒有,這樣的身材真不好看。」


  廢太子如今權當她說的話是耳旁風,天這麼冷,他迅速跨入浴桶,暖意頓時席捲全身,他舒了一口氣,然後就看見玲瓏自顧自洗了手和臉又漱了口,竟自個兒上床睡覺了。


  兩床被子都很厚實,可玲瓏不喜歡,這種普通的棉花被,裡頭的棉花不知道彈沒彈,重的要死,壓的她險些喘不過氣來,這加重了她要過好日子享受的心,吃不飽已經很難過了,如果再睡不好,做龍有什麼意思?

  兩床棉被壓的她窒息,底下的床雖然鋪了兩床褥子,仍然覺得硬邦邦的,這更讓玲瓏懷念起荒海歸墟的龍宮,她好愛享受,性格奢靡,從來不加掩飾。


  誰會不喜歡過好日子?

  廢太子洗完澡穿了衣裳,站在地上冷的發抖,卻不知自己要睡到哪裡去。玲瓏單手撐著腦袋對他打招呼:「上來啊。」態度自然毫無羞赧,模樣似是在叫一條狗……廢太子咬咬牙,這寒冬臘月的,外頭冷風呼嘯,沒有棉被禦寒想過冬十分艱難。他想了又想,才在玲瓏的邀請下掀開被子上了床,只是離她極遠,兩人之間隔了好大的距離。


  這本是一張雙人床,這會兒廢太子身上蓋了被子,人卻退到了床邊,玲瓏靠近一點,他就往邊上挪一點,最後玲瓏突然蹭的非常近,廢太子一個驚喘,往後一躲——整個人摔到床下。


  玲瓏抱著被子笑起來。她容色極美,笑起來也格外動人,廢太子從未見過她這般姝色,還是東宮儲君之時,他最是仁義寬容,與女子連手都未拉過,所見的也都是笑不露齒的大家閨秀,哪有玲瓏這般不拘小節幾近猖狂放肆的。


  最後她一邊笑一邊伸手給地下的廢太子,「還不上來?」


  那一隻纖纖玉手,美極了,彷彿最優秀的工匠雕刻出的白玉藝術品,廢太子抿了抿嘴,沒有接受,自己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又掀開被子上床,結果剛上去就被玲瓏推了下來,又是狠狠地摔在地上。他抬起頭,怒目而視。


  玲瓏噘著嘴,伸出小手:「快上來。」


  和著是因為他剛才拒絕了她,她不高興,才推他下去,卻又非要他握住她的手才能上來。


  廢太子忍了又忍,還是屈服在了玲瓏的暴力之下。掌心的小手柔若無骨,他甚至不敢用太大力氣……就被拽上了床。玲瓏翻了個身壓在他身上,和他四目相對,氣氛曖昧之時,她嘆了一聲:「你的骨頭好硬,硌的我好不舒服。」


  「……那你下去。」


  「我不。」玲瓏乾脆利落地拒絕了。「我就要這樣。」


  「……」


  「瞧你悶悶不樂的,難道娶了我不比當皇帝快活?」她的價值可遠超什麼狗屁皇帝。「總是一張苦瓜臉,害得我吃飯都吃不香。」


  你吃不香,五個饅頭你吃四個。廢太子如是想著。


  「夫君啊。」她叫他。


  聲音柔嫩嬌嗲,她本是絕頂美麗的女子,倘若有心誘惑,誰能逃過這溫柔鄉呢?這一聲夫君叫的廢太子心底狠狠一動。自他被圈禁在這西祠巷子,便似是死了般毫無聲息,往日的友人也好,親朋也好,都再無消息,亦不曾有人遞過絲毫消息。他自己心死了,也什麼都不想做了。既然已成廢人,此生無望,又何必再過多強求。不過是得過且過,這樣等死。


  在西祠巷子缺衣少食,清苦孤寂,他都忍了下來,因為他早已喪失活下去的意志。他這樣的人,就算有朝一日出了西祠巷子,又能如何?眇一目,斷一手,不過是個廢人。更何況父皇絕不可能放他出去,便是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他也不會重獲自由。


  既然這樣的話,在裡頭還是在外頭,不都是一樣的么。


  對廢太子來說也許都一樣,可對玲瓏而言,非!常!不!一!樣!


  「夫君啊。」她又叫了一聲,趴在他胸口對著這張憔悴消瘦卻仍舊依稀可見往日俊秀風采的臉賣萌撒嬌,完全不顧之前自己展現出了何等驚人的武力值,「你看我如花美貌,怎能在這樣的地方了此殘生?這兒沒有好吃的,蓋的被子也這麼硬,還這麼冷,甚至都沒有人給我欺負,你忍心叫我在這裡蹉跎嗎?」


  是……嗎,廢太子對於她最後那兩句話很懷疑,她不是正在欺負他嗎?「你如何會嫁進來,倘若這也稱得上是『嫁』的話。」


  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譬如玲瓏說她是被騙的、被強迫的,亦或是其它種種理由,卻不曾想她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我嫁進來,自然是因為我喜歡你呀。」


  什麼?!


  若非她就趴在他胸口,廢太子怕是要跳起來。他不敢置信地盯著玲瓏,似是在問:你喜歡我什麼?

  倘若是三年前的東宮儲君,學富五車,風流俊秀,待人寬厚,你會喜歡,自然無可厚非。可現在他不過是個階下囚,是個滿身狼藉永遠不再擁有自由的罪人,沒了身份不說,容貌也不復當初,這種情況下,竟還有人說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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