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片龍鱗(十四)
此為防盜章 丞相壽辰, 她與永安侯一同前來道賀,見女兒女婿一同來, 還情深意篤,丞相夫妻十分欣慰,丞相夫人拉著女兒左右看了看, 確實是微微圓潤了些, 不似從前那樣瘦,氣色也很好,一瞧就知道過得是好日子。這樣她也就放心了, 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 嫁給永安侯也是千挑細選的, 無論如何也不能叫女兒受什麼委屈。如今見女婿待她好, 丞相夫人便十分安心。
只是她看了好一會兒,才發覺出不對來。趁著丈夫跟女婿在書房談話, 丞相夫人拉著玲瓏的手,瞧她身邊的初霜以及眼生的初夏:「我兒, 初芷何在?她怎麼沒陪著你?可是哪裡不舒服生了病?要不要請大夫看一看?」
由此可見丞相夫妻也都是厚道人,面對一個婢女, 不過是女兒喜歡了些,他們便也善待於她。只可惜初芷不是那等知恩圖報之人, 她不害人就已經不錯了。以婢子之身為原主庇佑, 卻想方設法去奪原主的東西——貪心不足蛇吞象。玲瓏看著丞相夫人, 輕輕一笑, 揮手讓初霜初夏外頭候著, 淡淡道:「被我打發了。」
女兒什麼脾性,做娘的最清楚,她的女兒連只螞蟻都捨不得踩,更何況是跟她朝夕相處一起長大的初芷?定然是初芷做了什麼讓她無法原諒的事。丞相夫人眉頭一皺:「我兒,發生了何事?」
玲瓏問:「娘,當初向爹爹求娶我之人不少,為何爹娘最後選擇了侯爺?」
丞相夫人雖然不知她為何這樣問,卻還是回答了:「青年才俊中,唯獨侯爺,不僅出身高貴,亦有本事,他的爵位可不是如其它世襲的那般花架子,而是他自己在戰場上掙回來的。他與你爹爹又素來交好,為人有情有義,容貌生的也好,足以與我兒相配。」
「是啊,是很好,萬中選一的乘龍快婿。」玲瓏嘲諷的笑笑。「既然這麼好,自然喜歡他的也不止我一個。」
丞相夫人一愣:「這話是什麼意思……」
「娘不知道吧,在我還未嫁入侯府之前,初芷就與侯爺兩情相悅了。」玲瓏譏諷地笑。「那婢子假借我的名義同侯爺接觸,一來二去,兩人便勾搭成奸,此還不算,若是侯爺來退婚求娶初芷,堂堂正正地說了,我倒也高看他一眼。他卻不願,又要娶我,不想跟爹爹交惡,又要初芷,想左擁右抱,沒少噁心著我。」
「什麼?!」丞相夫人氣壞了。「初芷、初芷她竟敢!我相府中人誰虧待她了?!我兒視她如姐妹,我與你爹爹幾乎將她當作義女來看,她竟做出這等不知羞恥之事來!」
隨著初芷年歲增長,丞相夫人也有點憂慮,這孩子越長越是妖嬈,活脫脫一副瘦馬模樣,只是平時做事一絲不苟滴水不漏,女兒又十分信任初芷,她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想著等女兒有了身子穩定了,就給初芷尋一門好親事嫁出去,也好叫她一生衣食無憂。只是萬萬沒想到,哪裡需要她給物色人家,初芷早盯上她的女婿了!
想到這裡,丞相夫人幾欲作嘔!
「娘。」玲瓏冷淡地看了她一眼,不理解她為何那般激動。「你為何只罵初芷?」
「我如何能不罵她?這等背信棄義令人唾罵之事,她也做的出來!」丞相夫人怒不可遏,若非初芷不在,她定要叫人將其打殺了!這等背主之奴留著有何用!誰能保證日後她不會再捅一刀?
「侯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玲瓏哼了一聲。「這兩人不過是臭味相投,才一拍即合。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他與初芷兩情相悅在前,卻還要來騙我成婚,可見其性格卑劣自私,薄情寡義。我處置了初芷,他一言不發,活似曾經什麼事都沒有過。若非我親眼所見他們二人在床上顛鸞倒鳳,真要信了他的鬼話!娘你可知道,夜晚我睡了,初芷便在我的安神香里添加催眠之物,而後便引著侯爺去她床上,與我不過一牆之隔!」
丞相夫人聽了,幾乎要暈過去,她捧在掌心的女兒,就是這樣叫人糟蹋的!「我兒!我苦命的兒!」她忍不住哭出來。「我要告訴你爹爹,叫他為你做主!」
早知如此,還不如不把女兒嫁出去!如今嫁了這麼個中山狼,哪裡是她當初想象的那樣,給女兒尋個依靠!
玲瓏微微一笑:「只怕不用娘告訴,爹爹已經知道了。」
丞相夫人抬頭朝門口看去,赫然看見丞相大怒推開門走進來,身後跟著的正是臉色慘白的永安侯。在這之前,他們耳鬢廝磨,夫妻情深,可方才他與岳父說完話來尋各自妻子,卻在門口聽到這麼一番話,他才知道,原來妻子真的什麼都知道,可笑他還以為她一無所知,想著此後將那件事埋在心底,再也不做對不住她之事,同她好好過日子,疼她愛她,卻不曾想,她早將一切看在眼裡,甚至覺得他卑劣寡情,自私無義。
怎麼、怎麼會是這樣呢?
這是丞相這麼多年來過得最糟糕的一個生辰。前一秒他還極為欣賞的女婿,這一刻就已然讓他恨到了骨子裡。他甚至話都不想再同永安侯說,大步跨進房門命令妻子:「將女兒帶進去!此後再也不與這等無情無義滿口謊言之人見面!我的女兒不是生來叫人糟踐的!」他已經怒極,轉身去推想進來尋玲瓏的永安侯,「給我滾出去!稍後我便寫了和離書,我這女兒配不上你這前程似錦的永安侯!快走快走!這裡不歡迎你,日後你也不必再來!」
誰家的女兒不是如珠如寶養大的,他的小女兒自幼便是掌上明珠,生怕摔了磕了,待她成人,他千挑萬選才將她許給永安侯,本以為女兒後半生有了依靠,哪裡知道這女婿卻是個中山狼!還有那初芷!真真是狼心狗肺之徒!世上怎會有這般人,做出這等事?
「岳父——」
「你別叫我岳父,我受不起你這一聲岳父。」只要想到女兒曾經親眼看見這個乘龍快婿和貼身婢子做那等苟且之事,丞相心中怒火便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你既然喜愛那初芷,便娶她為好,最好再為她去尋當年將她賣掉的生父,那才是你岳父!」
永安侯此刻已經語無倫次,他生平從來不曾如此慌張不安過,妻子剛才被岳母帶走時連回頭看他一眼都沒有,事到如今他只想先見她一面,他有好多好多的話想問她!
可丞相的情緒實在是太激動,他老人家上了年紀,身子骨一直不大好,永安侯也不敢氣他,丞相不知道從哪裡順了根掃把便來攆他,堂堂永安侯,竟就這樣被活生生打出了相府,狼狽不堪。
今日本是來賀壽的,結果卻鬧成了這副模樣,相府賓客尚未散盡,許多人已經瞧見了這一幕,向來讓丞相滿意的女婿永安侯竟被打了出去,不知道是發生了何事?他們滿心想知道,卻又不敢去問,丞相臉色難看,派人來說今日壽宴到此為止,客人們再好奇,也不得不離開,走的時候看到永安侯竟跪在相府門口,沒有人敢去詢問發生了何事,只能暗自猜測,很快地,丞相將永安侯趕出門一事便傳遍了京城,鬧的滿城風雨。
初芷自然也知道了,她乍一聽到這個消息還有些神情恍惚,這時候灶膛里的稻草掉了幾根出來,燃燒著的稻草燙在她手上,疼的她心驚肉跳。
沒一會兒聽到了推門聲,初芷狠狠一哆嗦,丈夫就走了進來,一把抓起她,也不管灶膛里還沒熄滅的火,像是拎小雞一樣拎著她到了屋子裡,扔到床上,便撲了過來。
這管事自打沒了雄風,便四處求醫問葯,可這病如何是能隨隨便便治好的?他一開始對初芷尚且百般愛護,可初芷哪裡瞧得上他,對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這一來二去,管事的在外頭喝了二兩酒,上了頭,回來就想跟初芷親熱,卻被她狠狠打了一巴掌,這下可打起了管事的火,當下不管不顧的,竟將初芷折騰了個死去活來,嘴裡還不乾不淨的罵,不過是個二手貨,一個破鞋,他娶了她本身就委屈了自己,否則怎麼會遭來這份罪受?在侯府舒舒服服的當個管事不好嗎?
每日吃香的喝辣的,也比在外頭四處奔波賺不到幾個子兒來的強。
他恨極了初芷,覺得這都是她帶來的霉運,敢弄第一次,自然就有第二次第三次,事到如今,初芷再也不敢在他面前拿什麼派頭了,成日老老實實的,看到他大氣都不敢出,大大的滿足了管事的虛榮心。他又有些恨永安侯,便在凌虐初芷時幸災樂禍,任你如何厲害,你的女人如今還不是任我擺布?
這樣一想,初芷受的罪就更大了。
「怎麼,還以為侯爺能看上你?!」看到初芷咬牙帶淚的臉,管事的忍不住刺激她。「也不瞧瞧你自己是個什麼德性,現在侯爺正在相府門口跪著呢,你拿什麼跟夫人比?也不照照鏡子看看你的臉,就是那下賤命!還敢痴心妄想,不老實,要是叫我知道你不守婦道,你看我如何收拾你!」
初芷被他折磨的嚎啕大哭,只是哭又能如何,她恍恍惚惚間想起很久以前在相府的日子,那時候夫人還不是夫人,是小姐,是跟她關係很好,視她為姐妹的小姐,那時候過得多幸福啊,比現在可幸福多了。現在自己過得,這叫什麼日子呢?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她怎麼就那樣對小姐了呢,很小很小的時候,她明明發過誓會永遠保護小姐的,可她對小姐做了什麼?初芷迷迷糊糊的想著,最終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相府這邊,丞相夫婦擔心死了女兒會尋短見,可玲瓏一點都不傷心,她忙著品嘗相府廚子做的拿手菜。可她吃東西的行為在父母看來就是傷心過度,都快要把丞相疼死了。他抹了抹眼角不敢叫女兒看見自己的眼淚,吸了吸鼻子說:「我兒不必難過,以我兒的樣貌才情,爹爹還能給你找個更好的丈夫!叫那狼心狗肺的小兒看看,我的女兒不是什麼人都能配得上的!」他的寶貝,怎麼能叫其它人這樣糟蹋!
丞相夫人在一邊猛點頭:「沒錯沒錯,你爹爹門下有不少俊俏後生,到時候讓他們站成一排,我兒隨便挑選!」
玲瓏咽下一口甜湯,眨了眨眼:「誰說我要嫁人?」
「不嫁人怎麼行?」丞相第一個不同意。「和離書我都寫好了!」
「誰說我要和離?」
???
「你不和離?你不和離,你還要跟那小畜生過不成!」丞相大人快被這個女兒氣死了,他氣得渾身顫抖,這破孩子竟然還在那老神在在的吃東西!「我決不允許你再回去!那小畜生配不上你,難道要爹送你回去給他糟蹋?!」
「他糟蹋我?」玲瓏嗤笑。「爹說反了吧,是我糟蹋他才對。」她的食物很快就要成熟了,她要吃下去,她要吃飽,她才不管永安侯是不是忘恩負義是不是狼子野心是不是小畜生,反正那個人現在是愛她的,那是屬於她的愛,可以變成她身體里的養分,她才不要輕易放棄。
「你——」丞相險些被這個女兒氣暈過去。「你不和離?他這樣對你,你還對他有情意?!」
「那是過去的事兒了。」玲瓏笑了笑。「反正我也沒讓他好過。與他和離怎麼能行,我還要他一輩子伺候我討好我任我驅使為我做牛做馬,這世上去哪兒再找一個像他那樣的人啊。」
單論條件,就是丞相也不得不承認永安侯出類拔萃,可要論人品,永安侯給他提鞋的資格都沒有!「你這孩子——」
「爹娘放心,我不會白白叫人欺負的,初芷背叛我,您二老看她現在是什麼下場?」玲瓏咬了一口酥餅,笑的沒什麼溫度。「我最清楚怎麼樣叫一個人不舒服了,誰叫我不好過,我一定想盡辦法,還他千倍百倍。」
丞相夫婦看著女兒詭異的笑容,突然有些不大認識了,丞相夫人猶豫了片刻,試探著問道:「我兒……可還好?爹娘在這兒,若是有什麼不舒坦,一定要說出來,切莫藏在心裡。」
聞言,玲瓏輕輕一笑,對這夫妻二人的愛女之心,她沒有絲毫動容。反正他們也不知道女兒早就死了,不僅死了,連靈魂都被吃了,早就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他們的關心也好憤怒也罷,原主都不知道了。真是媚眼拋給瞎子看,她又不會感動。「我知道,多謝爹娘關懷,時候不早了,二老回去休息吧,我也累了,準備睡會兒。」
她要休息,夫妻倆怎麼可能不答應,睡一覺好啊,睡一覺醒來說不定就什麼煩惱都沒了。
等到這對聒噪的夫妻離開,初霜初夏伺候著玲瓏褪下衣裙換上寢衣,便到外間去守夜了。玲瓏在床上躺了會兒,便聽到有什麼東西撬開窗戶的聲音,她佯作不知,很快就傳來「啪嗒」的落地聲,緊接著一個身影湊近床邊,來人對她沒有絲毫惡意,只是盯著她看了許久,才顫抖著伸出手,輕輕撫摸她的臉頰。
與此同時,玲瓏睜開了眼睛,恰好與來人四目相對。她挑起眉頭微笑:「這麼晚了,侯爺不在門口跪著,闖進來是想做什麼?我叫一聲,立刻就有人進來,到時候你可就——」
她話沒說完,就被狂風暴雨般的吻籠蓋。
平心而論,玲瓏很喜歡永安侯親他,尤其是在他只為她使用的時候。她並沒有抗拒這個吻,而是依照本能的回應了他,永安侯狠狠吻過她,才低聲乞求:「夫人,我不想和離。」
「是嗎。」玲瓏摸了摸他俊美的臉,他身上冷的嚇人,可見是在外頭跪久了,人都僵硬了,才趁著夜色混進來。「你不想和離,難道是想休妻?」
玲瓏看到了她的小動作,只是不以為意,她喜歡簡單粗暴的乾脆,也喜歡曲折迂迴的委婉,初芷這樣的人,就如同死而不僵的百足蟲,見了棺材不落淚,撞了南牆不回頭,不一點點玩死,永遠都不會咽氣。永安侯對她能有怎樣的深情厚愛呀,她怎麼就被愛情沖昏了頭腦,覺得永安侯非她不可?
門當戶對這四個字可不是隨口說說,也就是攤上了原主這麼個溫柔到愚蠢的女人,才成就了初芷跟永安侯這段孽緣,換作任何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初芷早在養出這番瘦馬情態時便被處理了。原主的父母鶼鰈情深,連帶著她也不諳世事,還以為嫁到了如父親般的良人,哪裡知道這根本就是她的催命符。
永安侯喜歡初芷什麼,玲瓏不用想都知道。原主嬌怯天真近乎懦弱,什麼都聽初芷這個大丫鬟的,對其十分信任,這樣的女人就如同菟絲花一般沒有主見又死板無趣,在馬背上打天下的永安侯怎麼可能看得上。興許原主的柔弱會勾起他短暫的憐惜,可這種憐惜很快就會消散,氣質獨特嬌弱又不失堅強的初芷便入了他的眼。
初芷自然是美的,她在相府的日子過得可比尋常人家的女兒都滋潤,養出了一身細膩雪白的肌膚和知書達禮的氣質,再加上不俗的容貌,有了原主的襯托,更顯得明珠蒙塵。
可現在玲瓏不慣著她了,人要衣裝佛要金裝這話可不假,除卻極品的美人不需要外物點綴清水出芙蓉,大部分的美人都要依賴錦衣華服胭脂首飾,這些東西可以讓本來就美麗的人變得更美。然而當這一切被剝奪,美麗就要大打折扣。經過這一個多月,初芷沒了上好的牛乳洗面,沒了特製的胭脂妝點,失去了精緻的首飾和柔軟的衣裳,還落了個行走不便的毛病——美人啊最容易遲暮,她拿什麼讓永安侯對她念念不忘呢?
所以永安侯不是沒看見她,而是一時半會竟然沒有意識到這就是他心愛的初芷。
他背著妻子與初芷偷情,享受的就是這種刺激而背德的快感。在妻子熟睡的隔間,和她的好姐妹顛鸞倒鳳,這樣的感覺,對他這樣的男人來講,刺激感興奮感遠遠大於幸福感。初芷能讓他上心,也是因為這一點。她大膽的勾引與如火的愛慕讓永安侯喜愛,對比木頭般的妻子,自然是嬌俏的美人更讓人喜愛。
而現在,他的妻子比初芷更加鮮活——一個在家中被教導三從四德拘謹到在床榻都固執維持一個姿勢的女子,突然間變得熱情火辣,將這樣的一個女人按照自己所希望的那樣對待,這種刺激感就又超出了當初跟初芷偷情。
他的妻子是丞相之女,千金之軀,貴女之首,行路走動規矩儼然,教科書般的完美。但這樣一個完美的虛假的妻子,有朝一日突然變了樣,妖精般的吸人精氣,永安侯能不喜歡?他本來就好這一口啊!
玲瓏就是清楚地看清了這兩人,才勉為其難陪他們玩一回。下個世界她想更加張揚放肆一點,那這個世界就得吃飽一些。永安侯雖然浪蕩拙劣,可架不住生的好啊,在玲瓏這兒,長得好就能讓她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