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片龍鱗(十五)
第二十片龍鱗(十五)
「盡說別人蒙著眼活, 也不瞧瞧是誰教她把眼睛蒙上的。」玲瓏撇撇嘴, 她去過很多世界,有些世界男人弱一些,有些世界女人弱一些, 但歸根究底, 一種性別或是一個種族的卑微, 除卻他們本身的原因外, 外部因素也少不了。要是只去怪他們本身不爭氣,那就純屬流氓邏輯了。
薛夙道:「你說得對, 女戒女訓雖然都是女子所著, 可說白了, 都是男權社會壓迫所造成的。只是這樣的日子,憑藉一己之力很難改變,穗穗如今這般恣意,也願天下女子多多學習幾分。」
真正心胸開闊眼光長遠的男子, 根本不會想方設法將女子踩在腳下,讓女子生來便為男子服務, 這也是為何薛夙當了這麼多年太傅還一直關照國子監的原因, 他希望除了男子以外,女子也可以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讀書,未來有一日, 也希望能夠出現女狀元, 這世間夫妻, 都能一心一意永結同好。
想要達到這樣的目標, 三五十年不夠,但也許一百年、兩百年就可以。人只要活著,就是在不斷進步的。
玲瓏深深吸了口氣,薛夙見她這般,也跟著嗅了嗅:「有什麼味兒么?」
「有呀。」小郡主笑嘻嘻的蹭蹭他,「就是你身上很好吃的那種香味。」
薛夙淡然以對,將她摟入懷裡,與此相對,男歡女愛也不該叫人不齒,「晚上回去了給你吃。」
「為何要晚上,我現在就想吃。」玲瓏拽住他的袖子,「我覺得跟前院那些人行酒令打馬吊,遠不及與我家夙夙顛鸞倒鳳來得快活。」
她仰著小臉,容光煥發,薛夙心下一動,便將她小手攏入掌心,直接把人抱了起來朝他們住的院子去了,一路上遇到家僕也不以為意,反倒是叫些臉皮薄的下人羞紅了臉。世人皆知郡主與郡馬爺恩愛,卻不曾想恩愛到了這般地步。
一番雲雨,玲瓏趴在薛夙胸膛上突然吃吃的笑,薛夙摸了摸她香汗淋漓的肩,「笑什麼呢。」
「笑魏坤的妻子。」玲瓏挑眉,「高門之間最重所謂的規矩,聽說決不能白日宣淫,若是夫妻敦倫的時間長了,合格的賢妻都要規勸一二,你說魏坤他們夫妻是不是也這樣?那位小魏夫人滿嘴的道德禮法,聽得我的頭都疼了,若非今日是給我兩個哥哥相看嫂子,我一早叫人將她從門裡丟了出去。」
夫妻兩個鬧作一團,愈發蜜裡調油離不開,倒是魏坤妻子這一遭在定國公府受辱,對玲瓏很是看不慣,更是無法理解她的夫君為何對這麼個離經叛道的女子念念不忘。在她看來,玲瓏身上是一點好的都沒有,過盛的容貌必是禍水,性格頑劣驕縱叫人不喜,根本當不得賢妻二字,就連薛太傅都叫她給帶壞了。
蒙著眼活?依她看,真正蒙著眼活的不是別人,正是定國公府的人跟薛太傅!
是他們將那女子養的無法無天,連帶著這世間許多女子都不學好!
只魏坤妻子又不懂了,像自己這般真正好的大家閨秀,為何夫君就是不喜歡呢?
她與夫君相敬如賓,也不是不羨慕人家恩愛齊眉,只是無論自己如何做,似是都走不到夫君心裡去,難道要她去學長樂郡主那般不知檢點,才能讓夫君另眼相待?
她做不到!
魏坤妻子也有自己的小圈子,跟她來往甚密的女子大多性情也如她,賢惠溫順宛如一個模板刻出來的,除此之外她們還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夫妻關係平淡,當然除卻魏坤妻子之外的人並不覺得這有多麼不好,在她們看來,她們是正兒八經的正室夫人,要端莊大氣,可不能學妾侍們那般狐媚。
說出去平白惹人笑話。
她們怎麼想玲瓏自然不在意,可這些人在背地裡悄悄嚼舌頭就有些過分了,不知從何時起,京中逐漸多了有關玲瓏的流言,說她善妒成性,不許薛太傅納妾,眼看可憐的薛太傅一把年紀,如他這般歲數的男子早已做了祖父,他卻連個兒子都沒有,一切都是因為長樂郡主善妒,身為女子怎能善妒?
退一萬步說,哪怕是善妒了,也不能毀了夫家的香火呀!
外頭傳的沸沸揚揚,一時間玲瓏簡直成了女子的公敵,若只是一個兩個這樣說也還罷了,偏偏許多人都說,法不責眾,又能將這些人如何?
倒是過了年,薛夙又跟玲瓏在京城待不住了,在他們倆看來這裡好吃的好玩的都少,還是在外頭逍遙。外頭的流言所有人都有志一同地瞞著玲瓏不叫她知道,但她怎麼可能會不知道?
只不過大家想讓她無憂無慮,她就滿足他們而已。只可惜以她的小心眼,在背地裡嚼她舌根子的人,至少得倒霉個幾十年,諷刺她生不出孩子斷了薛家香火的,乾脆就跟她一樣不要生了,龍女雖然很愛惜自己的力量,但在教訓人這一方面向來不吝嗇,缺胳膊少腿都是好的,嚴重些家破人亡也不是不可能。
就好比魏坤妻子,這輩子也一個孩子別想生出來,看她是不是會愧疚於自己不能為丈夫產下嫡子而自請下堂呢?
又是一年玲瓏薛夙回京,聽說魏坤妻子還是沒有能生出孩子來,倒是魏坤的妾侍個個爭氣,成婚到現在不過兩年多一點,魏坤已是兒女雙全。
再見魏坤妻子,玲瓏這回笑吟吟的,半年不氣惱。她走的時候京中還有關於她的謠言,然而她的爹娘兄長不是吃素的,整頓了沒多久,便再也無人敢說她一句不好。可惜魏坤妻子就沒有這樣的福氣,明明大夫診脈說夫妻二人身體都很健康,卻唯獨她生不出孩子來,婆母的不滿已經浮現在臉上,偏她滿腹委屈又不知從何說起。
不到二十歲,面上就隱隱有了老態,疲憊至極,再見玲瓏,卻見她容光煥發眉目如畫,儼然還是那十五歲的少女模樣,竟是不見絲毫老去,光是這動人顏色,便有許多人理解為何薛太傅對長樂郡主這般珍愛。
其實這世間男子也好,女子也罷,過得好不好,都與玲瓏毫無關係,但她就是喜歡落井下石,尤其是對曾經得罪過自己的,那真是記仇記到了地老天荒。這會兒宮宴上見了魏坤妻子,她便嬌笑打招呼:「一年未見,小魏夫人過得不快活么?怎地疲態盡顯。」
魏坤妻子為了懷孕一事幾乎焦頭爛額,很多時候她想跟婆母吵起來打起來,卻礙著那賢妻的名頭拚命隱忍,偶與魏坤抱怨,魏坤便要她謙讓母親,時間久了,心都寒了。
被玲瓏這麼一挑釁,頓時怒氣上升,幸而理智尚存,知曉眼前這位是現在的自己開罪不起的,便冷冷道:「我的家事,不牢郡主費心。」
「啊呀你怎麼這麼說,我的家事你都那麼上心,我關心一下你有什麼錯呢?」玲瓏撐著下巴笑眯眯。
魏坤妻子聞言,頓時心下微慌,一年前京城流言四起,都是說長樂郡主善妒惡毒要斷了薛家香火,究其源頭,還是出在自己身上。
但這是萬萬不能承認的:「我不知郡主在說什麼,請恕我不能與郡主長談,還有婆母需要侍奉。」
這樣大的宮宴,是每年過年前,皇帝為了犒勞文武百官及其家眷設的,魏夫人自然也在。玲瓏可不跟她表面關係,之前宮門口見了那是眼神都懶得給一個,把魏夫人氣得肝顫,再見了魏坤妻子,越發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薛夙將她摟到懷裡,「聽說了個有趣的事兒。」
他是很樂意聽八卦的,別以為男人聚在一起就不說三道四,薛夙就很喜歡聽了八卦回來講給小郡主聽,每次小郡主眼睛亮晶晶的聽,他就感到高興。「魏大學士養了個外室,據說那外室為魏大學士生了三子兩女。」
「哇!」玲瓏果然很感興趣,「那不是要恭喜魏坤喜提弟弟妹妹?」
「魏坤心中,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常理,他是嫡長子,又是朝廷命官,魏大學士又無爵位,無甚好爭的,難受的是魏夫人才對。」
魏夫人雖然拼了命的給兒子物色妾侍通房,對自己夫君卻管得很嚴,如今魏大學士在外養了十幾年外室她卻不知,一朝鬧起來不知得多好玩。魏坤肯定是無法理解魏夫人的,因為魏夫人平時就總跟他說男兒三妻四妾是尋常,小魏夫人自然也不會站在魏夫人這邊,她那賢德的名聲註定她會勸婆母將外室接入府中。
魏大學士就更不用說了,十幾年養一個外室,沒點感情肯定不成,為了給外室子女好點的身份,怕不是要抬個貴妾。
玲瓏眼睛期待的搓手手:「妙啊!」
那想來真正的穗穗死後,也有一場大戲看呢,只可惜穗穗沒那福氣。
不過沒關係,她會全程圍觀然後消化掉的。
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