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往事 第456章 柳暗花明
1995年9月8日00：30-01：00
頭頂已經不再有手雷飛舞，老鷹知道，敵人的手雷攻勢告一段落了。在常規作戰中，步炮協同是常見的進攻方式，炮兵從後方利用炮火壓制敵方陣地，步兵則在彈幕掩護下向前衝鋒，等到距離敵人陣地足夠近，炮火便停止轟鳴防止誤傷，轉而由機槍承擔火力壓制的任務。換到小規模特種作戰，沒有炮兵支援，手雷便充當了炮兵的角色。手雷不再飛舞的時候，意味著進攻的敵人，已經到了手雷的攻擊範圍之內，也就是說，敵人再沖一下，就能越到石牆之後了。
AK47的連發火力還在繼續，精準的在石牆頂端打成一條直線，死死封鎖住躲在夾縫中的老鷹，讓他沒有抬頭的機會。老鷹鑽出石洞，這個只能稱之為凹陷的石洞，可以勉強擋住手雷的破片，可一旦有敵人躍上石牆，這個破洞只能束縛老鷹的手腳，起不到一點掩護作用。
鑽出石洞，老鷹用最快速度貼著岩壁移動，方才自己探頭射擊，已經暴露了藏身的位置，敵人的這一輪衝鋒，一定會重點對石洞的方位開展火力打擊，自己一定要在敵人衝上來之前躲遠一點，離那處石洞越遠，就越不容易被敵人發現，只要衝上來的敵人沒有馬上發現自己，自己就可以出其不意打一個反擊，撐過敵人的第一輪進攻。
老鷹一邊匍匐前進一邊默默讀秒，手雷攻擊範圍邊緣到石牆，最多需要五秒鐘時間，數到四秒便不再前進，轉過身來，手中的AK47端到肩頭，槍托抵住肩窩，腮貼在槍托上，神經繃緊，全身放鬆，他不知道敵人會從哪個位置冒出來，但他知道，不管從哪個位置出現的敵人，他都需要第一時間擊殺，一旦給了敵人喘息的機會，自己就活不成了。
第一個腦袋剛剛冒出事逼上眼，老鷹的槍便開了火，那剛剛露出的半個腦殼被7.62毫米的彈頭掀飛，鮮血和著腦漿在巨大的顱壓下噴濺，噴出一朵艷麗的花朵。攻防拉鋸戰打響了，打了這麼多年槍，老鷹早已成了用槍的絕頂高手，不過此刻，老鷹清楚的感覺到，就算當年第一次實彈射擊自己抱著槍扣扳機的時候，都不像現在這麼緊張。此刻的老鷹，就像是在玩打地鼠的遊戲，手中的AK47就是打地鼠的鎚子，一個個荷槍實彈的傭兵，就是那些隨時都可能從任何地方冒出來的地鼠，所不同的，就是遊戲失敗可以重來一次，而老鷹失敗了，就沒有重新來過的機會了。
地鼠露頭的位置果然是方才的石洞附近，老鷹一連敲掉三隻地鼠之後，開始繼續匍匐，匍匐的方向卻是方才的石洞。敵人是老兵，一輪衝鋒被打掉三個尖兵，就不會再盲目往上沖了。如果自己是外面衝鋒的敵人，受挫之後一定會改變策略，眼下最好的策略便是往石壁後面扔手雷。而躲避破片的唯一所在，就是那不大的小洞。
剛向石洞爬了兩步，黑乎乎的手雷便划著弧線旋轉著飛過石壁。老鷹看了一眼手雷飛行的軌跡，便一躍而起，轉身向著相反的方向發足狂奔，那手雷的落點不在別處，就在那小小的石洞中。外面的敵人已經瞅准了老鷹的位置，這些傢伙各個出手精準，一連三枚手雷，都扔到了那小小的石洞里。
三枚手雷先後爆炸，爆炸聲幾乎連成一片，顯然，那是三個傭兵同時拔掉保險扔出來的，手雷炸響的瞬間，老鷹向前一躍，身子重重趴在地上，後背清楚的感覺到爆炸衝擊波帶來的熱風，硝煙的氣息在空氣中一下子彌散開來，隨之而愛的便是磚石碎屑颳起的粉塵。老鷹暗叫僥倖，幸虧敵人將手雷精準的扔到了石洞里，那殺傷性破片大多被石洞的牆壁擋住，沒有被擋住的那些，最多只飛到石洞洞口，沒有傷到老鷹分毫。
爆炸剛過，老鷹便再次起身，調頭向石洞跑去。敵人的手雷攻勢不會只有一輪，而下一輪進攻，一定不會選擇第一輪的進攻位置做落點，剛剛被手雷狂轟濫炸的小山洞，就成了外面敵人的燈下黑。
眼看著洞口就在面前，黑乎乎的手雷便又一次飛了進來，萬幸，又被自己猜對了，這一次的三枚手雷果然沒有再飛進石洞。老鷹縱身一躍，終於在手雷炸響之前摔進了石洞。石洞中的硝煙和煙塵比外面濃何止百倍，老鷹雖然早有心理準備，還是被嗆得連連咳嗽。劇烈的咳嗽聲中，外面的手雷炸響了。
手雷這次的落點離石洞也不算遠，爆炸似乎將石洞震得瑟瑟發抖，洞頂居然有碎石落下，老鷹心中暗暗奇怪，方才他躲在這洞里的時候已經看過了，這本是一塊大石頭，正面多了個深深的凹陷而已，怎麼會有碎石從上面落下來呢？抬頭一看頓時恍然大悟，原來方才那三枚手雷爆炸，居然將這石洞削掉一層，這個洞比方才大了一圈。不過四周的石頭已經被炸得坑坑窪窪，一些碎石還掛在上面搖搖欲墜。
老鷹心念一動，若是這石洞的底部能被炸出一個窟窿，那就等於開了後門，自己沒準兒就可以脫身了。這個念頭一起，頓時來了精神，老鷹伸手摸向山洞底端的石壁，觸手之處粗糙冰冷，幾片手雷的破片還插在上面。老鷹使勁向外推了推，石壁紋絲不動，看來手雷的爆炸，不過是傷了石壁的皮毛，還是沒有動了根基。
好容易有了脫身的可能，居然這麼快就碰了壁，老鷹心有不甘，變掌為拳，在牆壁上重重敲打了幾下，落手之處聲音沉悶，顯然都是堅實的岩石。老鷹心中沮喪，隨手將手中的AK47槍托砸向側面牆壁，確定咔擦一聲，槍托竟然砸出一個拳頭大小的洞。從槍托上傳來的感覺來看，這石壁並不算厚，似乎不用使太大力氣便能砸漏。
老鷹不由一愣，槍托砸的是山洞的側壁，這道山石崖壁並不算長，但這石洞兩側卻全都是連綿的山石，側面怎麼會被砸穿呢？心中雖然納悶，卻也不及多想，槍托又揮動了幾下，拳頭大小的破洞很快便比臉盆還要大一圈了。
外面的手雷爆炸還在繼續，老鷹心中暗暗發笑，自己方才那打地鼠一般的防守，給敵人帶來的陰影還是很濃重的，看來他們是打算用手雷把這條夾道來一遍地毯式清理了。這樣也好，正好給自己時間對這奇怪的破洞一探究竟。
老鷹把槍背到背後，將腦袋剛湊到那破洞洞口，一陣夾雜著海水腥味的涼風便撲面而來，剛剛肺里被灌得滿是硝煙，忽然間有了如此清新的空氣，老鷹差點兒有了醉氧的感覺。腦袋探出洞口向外一看，眼前豁然開朗，竟然是一片寬闊的海面，方才被對面小島上的勃朗寧M2打成殘骸的救生艇，此刻還在那裡忽忽悠悠飄蕩，已經有幾條被血腥味引來的鯊魚，正圍繞著救生艇打轉，爭相恐后撕扯著海水中的屍體。
老鷹心中越來越納悶，這石洞的側面分明是結結實實的山崖才對，怎麼會看到海面呢？將頭從石洞伸出去，海風撲面而來，帶來涼爽的水汽，再仔細一看，才恍然大悟，原來從小島的位置向海面看，矗立在小島邊上的這一道石壁平平整整，像是一堵天然的城牆，但是從海面的方向看，這岩石峭壁卻參差不齊，時而凹陷時而凸起，自己藏身的石洞旁邊，恰好便是一道深深的石槽，那石槽和石洞之間的牆壁本就不厚，被手雷削掉一層之後更是單薄，自己一槍托敲下去，竟然打出一條通往外面的通道。
眼看著山重水複，誰知又柳暗花明。老鷹心頭歡喜，將身子向外鑽，把肩膀鑽出洞口向下觀察，從洞口到山崖底端足有一百多米，下面是叢生的亂石，海浪拍打在亂石堆上，如千萬堆疾風捲起的風雪，發出千軍萬馬嘶吼一般的呼嘯。若是從這裡失足落下，一定是粉身碎骨的下場，連個全屍都落不下。再看旁邊的石壁，那條凹槽其實是兩塊巨大山崖之間擠出的山石縫隙，山石經年累月被帶著海水的風暴肆意蹂躪，早已滑不留手，不過風暴肆虐之下，山石上倒是有不少坑窪，只要小心謹慎，攀著山崖爬下去也不是不可能。
洞外的爆炸越來越稀稀拉拉，敵人的手雷扔得差不多了，接下來就該往上沖了。老鷹看準了破洞下方一米開外一處淺淺的凹陷，把心一橫，雙手一托洞口的岩石，身子已經鑽出石洞，雙腳緩緩向下，踩在那處凹陷中，手上還不敢鬆勁，用腳在凹陷處試探地踩了踩，那凹陷雖然滑溜，但並不鬆動，這才慢慢將手上鬆了勁，雙腳結結實實踩在那石窩裡。
剛落了腳，一陣海風驟然吹來，原來這崖邊的海風，遠比島上要強勁得多，老鷹頓時覺得自己就像一片掛在樹枝上的枯葉，一下子被強風從樹枝上吹落，向地上直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