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往事 第440章 談判（二）

  1995年9月8日00：30-01：00

  「用老賀後來的話來形容，那就是他活了這麼多年，從來沒覺得時間過得那麼慢，老鷹離開之後，他已經看了五次手錶，可時間只過去了不到二十分鐘，手錶上的秒針跳動的速度，似乎比平常慢了十倍都不止。可要說時間過得慢是一種煎熬，那也不是很準確，因為真正讓老賀煎熬的，是萬一一個小時的時限過去，老鷹還沒有消息，他該怎麼辦，難道真的像出言威脅的那樣，開炮把辦公樓夷為平地？老鷹現在可在人家手裡，一開炮就等於把老鷹送上絕路。也不知道老鷹那邊到底怎麼樣了，那小子一個人，到底能不能搞定江南，救出小薇呢？


  「老賀心中著急，馬驍和方英華也不輕鬆。三個人圍著一個辦公樓，以寡敵眾本就不易，更何況是以寡圍眾，現在的僵持，有一多半是因為敵人不明就裡，若是知道外面只有三個人，僵局馬上就會變成激烈的交火。


  「時間一分一秒的折磨著三個刀鋒精銳，忽然，二樓中間的窗戶又伸出了白旗，左右搖晃幾下之後，一個男子出現在窗口，手中舉著白旗繼續搖晃，一邊搖晃一邊拿著高音喇叭喊道：『對面的兄弟，老鷹要和你們通話，我需要出去把步話機拿給你們，可以嗎？』


  「老賀心中一喜，提心弔膽緊張了這麼久，終於等來了老鷹的消息，不管獵日基地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先通話再說。『把步話機放在門口台階上。』老賀提高聲音下了令，不能讓獵日基地的人靠近，這些人都是戰場老油條，離近了太危險，萬一被發現了端倪，把戲就該被戳穿了。


  「喊話的男子對老賀的安排沒有提出異議，片刻之後，便出現在辦公樓門口，乖乖將黑色的步話機放在台階上，轉身老老實實跑回樓內。老賀向方英華做了個監視的手勢，便起身快步跑向辦公樓，將步話機撿了回來。


  「剛回到藏身之處，步話機便噼里啪啦帶著靜電雜音響了起來，『賀大隊長在嗎？我是獵日基地的江南。』


  「老賀拿起步話機，按下送話按鈕，『江總，久聞大名，我是賀東海。』


  「『能和刀鋒的大隊長通話，真是三生有幸，若是有緣能見個面，我就算是死也沒有遺憾了。』江南乾笑著，聲音在步話機里顯得格外刺耳。


  「老賀沒有心情和江南客套，開門見山的回應道：『見面的機會有的是，只怕真見了面，江總就該後悔了。廢話不多說，什麼時候把老鷹和他的朋友放回來？』


  「『還是讓老鷹自己和你說吧。』步話機里沉默了片刻，老鷹的聲音響了起來，『賀叔叔，是我。』


  「老賀心中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江南把步話機交給了老鷹，還讓老鷹在他眼皮底下和自己通話，這絕不是什麼好兆頭，自己如果猜得沒錯，江南看來是不打算讓老鷹安全回來了。『你的朋友安全了嗎？』


  「『賀叔叔放心，我的朋友都還好。』


  「『那就好，快點兒回來，咱們一起撤退。』


  「『我還有些事情沒辦完，暫時不回去了，賀叔叔你們先走吧，等處理完了手裡的事兒，我就去找你們。』


  「老賀擔心的事兒果然成了真，老鷹被江南扣下了。獵日基地一定是用小薇和高山來要挾，留下了老鷹。老鷹的執拗老賀已經領教過了，這小子若是拿定主意用性命換小薇和高山，老賀就算說破了大天都沒法兒把他勸回來的。『江南是不是答應你，說只要你留下，就能放高山和小薇一條生路？』明知道勸服老鷹的可能性幾乎為零，老賀還是決定試一試，雖然知道江南就在老鷹身邊，老賀還是毫不遮掩，開門見山。


  「『沒錯。』老鷹沒有隱瞞，大家都是聰明人，撒謊是沒有用的。


  「『獵日基地的人不能相信，就算你不走，高山和小薇也不會平安，這個道理還用我提醒你嗎？』老賀有些生氣了，他在獵日基地當了幾年教官，就已經把獵日基地看得透透的，老鷹可是從小在獵日基地長大的，怎麼還會這麼糊塗？


  「『我心裡有數，只要賀叔叔你肯聽我的，我們就都不會有事。』


  「老鷹的語氣平靜得很，但老賀清清楚楚聽出了其中的味道，我們都不會有事，這個我們，指的絕不僅僅是高山和小薇，還有同樣身處險地的老賀他們三個。這個小子，竟然想用一己之力，保所有人全身而退，不錯，老鷹的身手是沒的說，可他畢竟只是個孩子，想和獵日基地的江南鬥心眼兒，絕對欠著火候。老賀心中著急，還不能在言語中帶出來，只好輕描淡寫的問道：『你想讓我怎麼做？』


  「『帶著所有圍島的戰士撤回到潛艇上，然後和緬甸的紅十字會取得聯繫，等確認小薇和高山安全之後，再從這片海域撤離。』


  「聽老鷹說出潛艇兩個字，老賀便明白了老鷹的計劃，這孩子在虛張聲勢，讓江南覺得獵日基地的小島已經被重兵重重包圍，嚇得江南不敢輕舉妄動。虧他能想得出來，居然搬出了潛艇這套說辭，不過也是，這一望無際的海面，要神不知鬼不覺得把大部隊投放到小島上，除了潛艇，還有別的方式嗎？


  「『不行，我需要確認你的安全。』領會了老鷹的意圖，就能配合老鷹圓謊，『在確認你安全之前，我們是不會撤回潛艇的。』


  「『賀叔叔，你不明白，我是獵日基地的叛徒，獵日基地是不會放過我的，這個小島對獵日基地而言不過是九牛一毛，隨時可以捨棄，如果逼得他們狗急跳牆和你們拚命，那就連小薇和高山都救不出來了。』


  「老鷹的話說得很明白，現在可以把獵日基地嚇住，可是如果獵日基地打算拼個魚死網破，那潛艇云云就徹底露餡兒，到時候連老賀他們帶小薇和高山，全都得死在這裡。這就是老鷹的選擇，犧牲他一個人，換眾人全身而退。這種結果，老賀當然不能答應。『把步話機給江南，我有話和他說。』


  「步話機里很快就傳來江南的聲音，『賀大隊，有何指教？』


  「『這孩子是我戰友的兒子，這一點你知道吧？』


  「『知道，刀鋒的老鷹聲名顯赫，我一直盼著能一睹真容，可惜天妒英才，這麼優秀的戰士，年紀輕輕就犧牲了。』江南一邊感慨一邊嘖嘖連聲，就像真的心存惋惜一樣。


  「『我知道你們獵日基地的人冷血的很，所以對我們這種戰友情誼不能理解，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戰友的兒子，就好像我自己的兒子一樣，你要是敢動他一根汗毛，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賀大隊言重了，』江南哈哈笑著，『我江南和這個小孩無冤無仇，當然不會為難他。要為難他的是我們獵日基地的老大馮傲，我只是個打工的，老闆讓幹什麼，我就幹什麼，賀大隊就算是要算賬，也算不到我頭上。』


  「『馮傲，哼，』賀東海冷笑一聲，『在別人眼裡，馮傲或許是個人物，但我賀東海還真沒把他放在眼裡。江南，你們獵日基地號稱是生意人，你來算一筆賬，為了一個孩子，丟掉兩座小島，外加你江南的性命，這筆買賣划算嗎？我告訴你，只要我一聲令下，我們的導彈就能打到這小島上來，把這兩座小島夷為平地。』


  「『導彈？』步話機里江南的聲音似乎有些意外，『賀大隊，不至於吧？為了一個小孩，居然要動用導彈，是不是有些小題大做了？』


  「『我都已經說過了，這個孩子就像我賀東海的兒子一樣，你說我會不會為了他動用導彈呢？』


  「步話機沉默了片刻，終於傳出江南有些無奈的聲音，『賀大隊，這件事我做不了主，得請示一下馮爺。』


  「既然已經開始演戲，老賀就要把戲做足，『好，我再給你半個小時，你告訴馮傲，守在你們小島附近的，是我中國人民解放軍海軍的潛艇，潛艇上的海基導彈隨時準備發射，你們要敢動那個孩子一根汗毛，我賀東海讓你們分分鐘灰飛煙滅。』」


  *****

  老鷹覺得自己的手心裡全都是冷汗，賀叔叔不僅明白了自己的意圖，而且還加上了自由發揮，現在已經不僅僅是潛艇了，還有導彈，賀叔叔的膽子比自己還要大，這下好了，牛皮已經吹成了鼓，就看最後是要敲得咚咚響，還是直接被撐破了。


  江南放下了步話機，轉過頭看著老鷹，眉頭鎖成一個大疙瘩，「小子，我還真是小看了你，為了你，賀東海真捨得下本兒啊。」


  老鷹無可奈何的苦笑了一下，說道：「我已經儘力了，看來我是高估了自己，刀鋒的人，不是那麼容易被說服的。」


  「對啊，其實我剛開始就不應該對你抱太大的期望，他們本來就是為了救你而來，怎麼可能輕易放棄你自己撤走呢？」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和馮爺通話？」老鷹心中湧起一陣慶幸，幸虧馮傲不在此處，否則以馮傲的老奸巨猾，自己和賀叔叔這一套謊話，十有八*九要被識破。


  「我還有必要和馮爺通話嗎？」


  江南的反問讓老鷹不由一愣，難道江南真的打算自己做主，決定兩個小島上百人的生死嗎？


  看著老鷹一臉的驚詫，江南嘿嘿乾笑幾聲，一字一句說道：「什麼潛艇，什麼導彈，都是鬼話，一艘漁船能載幾個人上島？就為了不到十個人，我就驚動馮爺，那我這個行動主管，豈不是成了吃乾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