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往事 第436章 交火（六）
1995年9月8日00：30-01：00
「老鷹早已迫不及待，但方才擅自行動，吃了賀東海一番黑臉，還累得賀東海殺入辦公樓幫他脫困，知道今時不同往日，自己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獨自一人孤軍奮戰的獵日基地學員，身邊有了同伴，就要學會和同伴並肩作戰。雖說聽老賀的言語，已經同意了老鷹前往惡魔島，但實施行動之前，還是要和老賀打個招呼。心中想著，眼睛看向了賀東海，低聲問道：『賀叔叔，我這就過去了？』
「『先等一下，』老賀剛要點頭，忽然間心念一動，伸手做了個等等的手勢，朗聲對辦公樓又喊道，『還有，告訴你們江總，如果我聽到惡魔島那邊響了槍，一定會毫不猶豫開炮，明白了嗎？』
「『老兄真是多慮了，江總在惡魔島等著老鷹兄弟，那是待客，怎麼可能動刀動槍呢？』辦公樓里聲音熱情洋溢，說得好像是真的一樣，『各位只管放心，只要那邊響起一聲槍響，我甘願被老兄送上西天。』
「老賀又仔細想了想，覺得能做到的也只有這麼多了，便輕輕對老鷹點點頭，說道：『去吧，一切小心。記住，第一要務是保存自己，千萬別太衝動。』老賀本想說人救得出來固然好，救不出來也別勉強，但看老鷹急切的樣子，知道自己就算說了，老鷹也不會聽的，便將到嘴邊的話改了口，希望老鷹真能如自己所願，冷靜一些，千萬不要出事。」
*****
快艇在崖后的船塢里，老鷹咬著牙狂奔，感覺肺都要從胸膛里跳出來了，有生以來，他從來都沒有這麼全力奔跑過，就連當初在汽修廠被敵人的手雷追著炸的時候，跑得都沒有這麼拚命。
一艘快艇好端端停在船塢里，老鷹飛身躍入船內，狠狠拉著柴油發動機的拉繩，一陣伴隨著黑煙的突突聲響起，快艇如箭一般沖了出去。船頭如同一把鋒利的利刃，劈開翻滾的波濤，在海面上划著弧線，繞過獵日基地小島，直奔惡魔島碼頭而去。遠遠的，老鷹一眼就看到惡魔島碼頭上站著幾名男子，陽光下，幾道狙擊鏡反光在他的身上晃動，老鷹知道，此刻，不知有多少狙擊步槍正瞄準著自己，如果江南想要自己的性命，自己早已成了一個死人。
快艇在惡魔島碼頭靠了岸，碼頭上等著的是三名身著叢林迷彩的彪形大漢，大漢肩膀上掛著綉著惡魔島標誌的臂章，這些人是到獵日基地求學的傭兵，沒有一個是基地自己的人，獵日基地的傭兵，身上是不會佩戴任何標誌的。
三名傭兵如臨大敵，當先一人端著貝雷塔92F，另外兩人則舉著M16，槍口全都穩穩指著老鷹，時刻準備把眼前這個小魔頭打成篩子。老鷹從駕駛座挺身站起，左手操控著方向盤將快艇靠岸，右手高高舉起，向岸上的人示意，手中沒有武器。
快艇剛靠岸，那名持手槍的男子便上前一步，繼續用槍指著老鷹，喝道：「面朝下趴在甲板上，不許耍花樣。」老鷹乖乖依言而行，俯身趴在濕漉漉的甲板上。只聽耳邊撲通一聲，快艇猛地向下一沉，那名壯漢已經跳了上來。
壯漢麻利的用手在老鷹身上上下拍打，不住將老鷹身上的武器拿出來扔在一邊，Glock手槍、彈匣、手雷，很快，被搜出來的武器便在甲板上堆成了一小堆。壯漢搜了一遍，仍然不放心，又將老鷹從頭到腳細細查了一遍，這才退後一步，說道：「起來吧。」
老鷹雙手在甲板上一撐站了起來，回頭一看，卻見那搜身的壯漢站在船尾，警惕的和他保持著距離，手裡的槍舉著，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看來惡魔島這邊，已經知道老鷹這個對手有多難纏了。
「江南在哪兒？」老鷹站起身，主動舉起了雙手，自己是來見江南的，在見到江南之前，盡量不要搞事。
「上岸。」壯漢的神經綳得緊緊的，彷彿面前這個傢伙是一顆隨時都可能爆炸的定時炸彈。老鷹保持著雙手高舉的姿勢，邁步上了碼頭，碼頭上另外兩名端著M16的大漢本能的退後一步，像是躲避瘟疫一樣閃到一邊，手中的槍卻一刻都沒有放下。
「停下。」身後的壯漢繼續下令，老鷹老老實實停住腳步。身後腳步聲慢慢逼近，聽移動的聲音都能猜出那大漢小心翼翼的樣子。一個頭套從上往下，將老鷹的腦袋套得嚴嚴實實，老鷹一動不動，這也在意料之中，套上頭套只是第一步，第二步恐怕還得戴上手銬。果然，右手手腕一涼，手銬已經銬住了右手手腕，緊接著右手被拉到背後，左手隨即也被拉了過來，另一個銬環套上了左手。手銬銬定之後，老鷹清楚的聽到身後的男子重重喘了口氣，看來快要綳斷的神經終於放鬆了。
「走吧，跟著我們走。」隨著壯漢的聲音，老鷹感覺自己的左右手臂被人架了起來，一個孩子本來就沒有多少分量，兩個壯漢輕而易舉的就可以把他夾在中間，此刻的老鷹，就像一個包裹一樣被人抬著前行。老鷹心中一陣苦笑，此刻的情形，和當年被銀翼抓到獵日基地之時何其相似，那時的自己，也像是一個包裹一樣，往哪兒去，會有怎樣的結局，完全不由自己做主。不過今天的這個包裹，想要脫身隨時都可以脫身，這樣任人宰割不過是迫不得已罷了，而多年前的自己，除了束手就擒，連一點點選擇的餘地都沒有。
腦袋上戴了頭套就看不到周遭的情況，被人夾在中間腳不沾地，便無法準確的估計行走的距離，在這種情況之下，老鷹顯然不可能搞清惡魔島上的路線。饒是如此，那三名壯漢還是不敢掉以輕心，帶著老鷹在惡魔島上兜起了圈子，老鷹雖然目不能視，方向感卻是極好，明知他們三人在搞鬼，卻也不多說，任由他們抬著自己在島上逛來逛去。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靠這麼猜測來搞清楚島上的路線，便不再費心琢磨，只是閉了眼睛，全身放鬆，如果不是被人夾在中間頗為不舒服，只怕早打起盹來，不管接下來要面對的是什麼，都不會很輕鬆，一定要抓住每一個機會來養精蓄銳。
也不知在島上兜了幾圈，老鷹只覺得這幾人時而上坡時而下坡，倒也不嫌累。過了片刻，聽到鐵門叮噹，接著便覺得周圍一陣清涼，腳步聲也有了迴音，已經進了一處房屋。接著覺得雙臂一松，已經被放到了地上，眼前頓時一亮，頭套已經被拿開。從一片漆黑到忽見光明，老鷹本能的眯起了眼睛，等到眼睛適應了光亮，這才睜開眼睛，一眼就看到屋子中央椅子上端坐著一名中年男子，正笑嘻嘻看著老鷹，那人正是江南。
「老鷹啊老鷹，我還真是小看了你，想不到你小子居然能折騰出這麼大的動靜。」
老鷹看江南笑嘻嘻的樣子，心中不由一陣佩服，獵日基地的小島其實已經算是毀在了自己手上，現在的江南，一定恨不得將自己食肉寢皮，如此的恨意之下還能笑得出來，這個人的涵養和演技著實令人心驚。
「江總，我也是逼不得已，如果只是我這一條爛命，你們隨便怎麼折騰都無所謂，可牽扯到我的朋友，我實在不能坐視不理。」
「你還真是個異類。」江南一邊笑一邊搖了搖頭，「在獵日基地這麼多年，你倒是練就了一身本事，可基地的精髓卻沒學到，沒了這精髓，你就算有通天徹地的神通，也只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臭皮囊。」
「是啊，」老鷹聽江南東拉西扯，遲遲不肯提到小薇和高山，想要催促卻又不知該怎麼催，只好陪著江南西扯東拉，「我這個人素來沒什麼悟性，能學到獵日基地的皮毛已經費了我九牛二虎之力了。對付我一個中看不中用的臭皮囊，江總就不用這麼興師動眾了吧？」一邊說一邊晃動著肩膀，將銬在背後的雙手拿到身側給江南看了一眼，接著說道，「既然是在聊天，是不是先把我手上的銬子開了？這麼背銬著太不舒服了。」
「我看你還是先忍忍吧，若不是之前小看了你小子，我獵日基地也不會被你折騰成這樣，同樣的錯誤，我江南不會犯第二次。」江南身子往椅背上一靠，舒舒服服翹起了二郎腿，「我說，方才我說你沒學到獵日基地的精髓，你小子難道一點兒都不好奇獵日基地的精髓是什麼嗎？」
老鷹心中一陣煩躁，裝神弄鬼，扯什麼獵日基地的精髓，老子對你們獵日基地從來都沒感過興趣，可誰讓高山和小薇在人家手裡呢？該敷衍還是先敷衍一下吧，「是什麼呢？」
「很簡單，只有四個字，心如止水。」
「心如止水，怎麼個心如止水呢？」
「你年紀還小，雖然已經經過了培訓，卻還是沒有踏入江湖。干我們這一行，最怕的就是被人抓住軟肋，只有心如止水，對什麼都不掛懷，根本就沒有軟肋，才不會被人抓住。就像你這樣，一個小薇，一個高山，被別人捏在手裡，你就只能服服帖帖了。」
老鷹在心中冷笑一聲，心如止水，說得好聽，不就是心狠手辣嗎？想想在獵日基地這些年，時時刻刻都是在打磨眾人的鐵石心腸，教大家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若不是有高山和小薇，自己只怕也被這一套徹底洗*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