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往事 第434章 交火（四）
1995年9月8日00：30-01：00
「老賀帶了這麼多年兵，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麼不聽話的屬下。三天前汽修廠一戰之後，老鷹就執意要獨闖獵日基地救人，現在又是這樣，都不和老賀他們商量，就直奔辦公樓去了。沒錯，老鷹這小子確實能打，可作戰，從來都不是逞個人血氣之勇就能打贏的，像他這樣不顧隊友不聽命令的，要是放到刀鋒，就算有通天徹地的神通，老賀也不敢和他並肩作戰的。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老鷹並不是刀鋒的兵，犯不著聽老賀的掉牆，而且獵日基地的行事作風和刀鋒頗有不同，這個基地的這些傭兵，從來都是獨來獨往，對身邊的人連基本的信任都沒有，更別說和人合作作戰了。像老鷹這樣，能和老賀他們配合到這個地步，已經算是罕見了。
「道理雖說是這樣，但身為行動指揮，老賀還是在心裡把這個擅自行動的老鷹罵了個狗血淋頭。罵歸罵，總不能眼看著老鷹孤身進了龍潭虎穴袖手旁觀吧？老賀只能一邊狠狠咬牙切齒，一邊牢牢跟著老鷹。打了這麼多年仗，老賀從來都是說一不二殺伐決斷的主，這次居然被一個乳臭未乾的小毛孩子帶著走，這樣的事真是絕無僅有。
「剛到辦公樓門口，老賀便聽到裡面傳來槍響，心中不由一驚，一定是方才從自己槍口下逃脫的那兩個傭兵，那兩人能從刀鋒頂尖的三個特種兵手下逃走，手段一定非同小可，老鷹和他們遭遇，只怕會吃虧。老賀加快腳步，飛奔進入樓內，一眼就看到兩名槍手屍橫在地，全都是腦袋爆裂，這才把心放了下來。放心之餘，終於忍不住暗暗感慨，看來老鷹這小子的手段，竟然還在自己估計之上，戰友能有這樣的兒子，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樓道里的槍聲很快響成一片，老賀快走幾步轉過走廊，只見老鷹正一腳一腳踹門開火，看老鷹飛起一腳將門踢開，房門剛剛打開便開槍射擊。老賀知道老鷹這是在挨個房屋查找，真是藝高人膽大，這樣踹門強攻，打得就是一個時間差，誰搶了先機先開火，誰就不會變成死人，而這所謂的先機，不過只是短短一瞬間而已。老鷹這個傢伙，就這麼一間房屋一間房屋去拼，稍有差池就會命喪當場，這種打法，根本就是在拚命。獵日基地的人一定不會坐以待斃，守在屋子裡等著老鷹挨個收拾，只怕很快就要有人殺出來了。
「不出老賀所料，很快便有人將槍口從房間里探出來對著老鷹的方向掃射，對這幫身經百戰的傭兵來說，聽槍聲判斷敵人的位置，那是作戰的基本功，因此，他們無需伸出腦袋觀察，只要伸出槍口，就能打個八*九不離十，老鷹在樓道里無遮無攔，只能調轉槍口開槍壓制，這樣一來，搜索房間進攻固然談不上了，最要命的是局勢很快就會有變，只要老鷹手中的AK47打光了子彈，敵人就會見縫插針的衝出來。
「一個彈匣只有三十發子彈，老鷹這樣不間斷的短點射，子彈很快便會打光。老賀看老鷹一邊開火，一邊變了單手持槍，鬆開左手從胸前摸出一個彈匣，就知道老鷹馬上就該換彈匣了。果然，咔噠一聲，空槍掛機，老鷹用左手的彈匣在AK47的卡筍上一磕，空彈匣應聲落地，新彈匣已經插了上去。這一手換彈匣的動作快如閃電，不愧是獵日基地的精英學員。
「說句心裡話，老鷹更換彈匣的速度，已經足夠快了，在這麼激烈的戰鬥中，還能準確的判斷齣子彈馬上打光，提前準備好彈匣，再加上流暢的單手更換，一連串戰術動作，將新舊彈匣交接的時間空隙縮短到了極限。可對手不是常人，就算短到極限，也是有空檔的，只要有空檔，就會被獵日基地的傭兵抓到。因此，槍聲剛一停，便有傭兵從屋內縱身而出。
「如果樓道里只有老鷹一個人，那這場仗一定凶多吉少，但別忘了，老鷹背後還有一個老賀。別看我說得熱鬧，其實從老賀衝到樓道到老鷹打光子彈，最多只有幾秒鐘的時間，不過對老賀來說，幾秒鐘的時間，足夠他看清形勢確定策略。當屋內的敵人抓住機會縱身躍出的時候，老賀手中的M249開火了，躍出房間的敵人身子還在半空，便如同一個沙袋一樣重重砸在地上。老賀一鼓作氣，一邊向前推進，一邊用M249掃清前路，幾個冒頭竄出來的傭兵頃刻間成了機槍的槍下鬼，其他槍手見勢不妙，只能乖乖縮頭回去。
「機槍火力遠超步槍，老賀直接走到老鷹前面，用M249對樓道實施火力壓制，有了老賀在前面開火，老鷹沒了後顧之憂，放手就要對逐個房間開展地毯式清掃，老賀不等他行動，便一邊開火一邊喝道：『馬上撤出去，我斷後。』
「老鷹愣了一下，卻沒有一點兒後撤的意思，抬腳又踹開一扇房門，這次沒有開火，這間房屋是空的。
「老賀看老鷹根本沒打算服從命令，心頭更是火起，罵道：『你小子不要命，老子還要呢。等一會兒樓上的敵人下來，把咱們兩在樓道里包了餃子，我看你還怎麼救人。』
「老鷹知道老賀說得在理，一樓剩下的房間里，不知還有多少槍手，這些人現在不出來，只是在等機會，等樓上的同伴殺下來。兩個方向夾擊，老賀和老鷹再厲害，也只有兩個人，根本不可能撐得下去。
「老賀看老鷹沒動靜，只好再勸，『我告訴你，只要你還活著，他們就不會把高山和小薇怎麼樣，而且我們越是佔優勢難纏，高山和小薇就越安全，這個道理你都想不明白嗎？
「這番話終於奏效，老鷹終於上前一步，和老賀背靠背組了一個相互掩護的作戰隊形，兩人一邊開火一邊撤退，很快便出了辦公樓外，和門外的馬驍、方英華合兵一處。方英華一看到老賀和老鷹衝出辦公樓，臉上便顯出輕鬆的神情，老賀說得輕鬆，不管他們能不能出來，到時間就用火箭彈，但肩負這個重任的方英華，根本不敢想象炮轟戰友置身其中的房子是什麼感覺，現在好了，老賀他們終於出來了，這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終於可以不用去管了。
「老賀鐵青著臉，就好像當爹的終於抓到了不聽話的孩子，冷冷對老鷹甩了一句話：『你負責左邊，把窗口都封死了，不許有人從射擊孔向外射擊。』說完也不理會老鷹的反應，接著對馬驍說道：『你封住右邊，我封住門口。方英華負責觀察，看看裡面到底有沒有非戰鬥人員。』
「老賀雖然心裡有氣，恨不得把老鷹痛揍一番，但這樣的安排卻是充分照顧了老鷹的情緒，本來打算用重火力直接把這個小樓轟掉，現在改成了保守戰術，一邊用自動步槍和機槍封門，一邊仔細觀察，這麼打當然是有難度的，三個人要壓制一個遍布射擊孔的堡壘，到底能撐多久，老賀心裡也沒有底。」
肖長遠這一通講，講得口乾舌燥，講到此處恰好是個空檔，便端起水杯大大喝了一口。順勢將眼神在屋內眾人臉上一掃，就見劉鵬雙眼緊緊盯著自己，雙眉緊鎖，顯然是聽得認真投入，這位特種大隊的政*委，顯然已經被故事中那些特種作戰細節牢牢抓住，不僅在聽故事，更是在思考印證，在想如果當日戰場上出生入死的不是刀鋒一行，而是他帶著他的一票兄弟，這場仗該怎麼打，會打成什麼樣子。看劉鵬的樣子，這番推演的結果只怕並不樂觀，是啊，就算同樣是特種大隊，又有誰敢把仗打成刀鋒大隊這樣呢？
「肖叔叔，我們是不是要加快點兒進度？」趁著肖長遠在喝水，周小唐終於找到了插嘴的機會。和劉鵬這樣的職業軍人不同，故事中的作戰細節只會讓方舒和周小唐把心高高揪起來，如果沒有外面集安市局的人步步緊逼，聽聽這驚心動魄的故事也沒什麼，可現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外面的人隨時可能衝進來把許正陽帶走，當務之急是儘快讓許正陽醒過來，別管當初的戰事多麼慘烈，既然許正陽能完整地躺在眼前的病房上，那就說明當年這一仗，他們終究是打贏了，既然打贏了，那是不是可以節省時間，跳過細節，直接到結果呢？
「不好意思，」肖長遠不由楞了一下，隨即尷尬的笑了笑，「我這個人不擅長講故事的，一說什麼都是事無巨細，有些啰嗦了。好吧，接下來我一定講得簡單些。」
「不行，不能太簡單。」高國慶果斷打斷了肖長遠的話，「對於一些不重要的事件，我們可以簡單介紹，甚至跳過去不說都行。而一些重要的事件，尤其是可以激發患者大腦活躍度的關鍵事件，一定要有細節，要通過對細節的描述，觸發患者的回憶，細節越是豐滿，越容易引發患者的共鳴。」
「可是高主任，我們的時間……」眼看著病床上的許正陽沒有一點點好轉的跡象，方舒早已心急如焚了。
「沒辦法，所謂盡人事聽天命，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我們做好我們的事，患者能配合到什麼程度，那就看他的造化了。」高國慶無奈的嘆了口氣，老鷹啊老鷹，你在那麼小的時候，就能從那麼兇險的遭遇中挺過來，希望你今天也能一樣，撐過這道鬼門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