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往事 第三百八十四章 交易
1995年9月7日23：30-24：00
「消息是安全部的情報員從一個叫洪業社的香港社團那裡得來的，這個洪業社是一個新生社團，社團話事人原來是14K的一個堂主，幾年前從14K抽身出來另立山頭，14K倒也大度，似乎對這近乎背叛的行徑渾不在意，這洪業社倒也知趣，始終把14K當做老東家，處處尊敬禮讓，絕不與之爭利，雙方一直相安無事。
「老牌的香港黑道素來看重傳統，而且頗為排外，但像洪業這樣的新興社團就開放得很，和港外勢力的聯繫也緊密積極得多。像銀翼這樣龐大的勢力，洪業自然願意和他們交好，而銀翼在香港就是龍游淺水，需要地頭蛇在左近扶持，雙方一拍即合，很快便成了親密的合作夥伴。
「老賀他們在山頂別墅出手，不可能瞞過香港黑道的耳目，雖說無法確證出手行動的是何方神聖，但大陸情報人員的鼎力支持卻明顯得很。對銀翼而言，和刀鋒打交道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看看那天的進攻風格，再加上洪業社摸來的大陸情報力量這幾天的動向，不難判斷出他們的老對頭刀鋒已經來到香港，並且再度站在他們的對立面上。
「若是放在以往，只要刀鋒現身，銀翼便會退避三舍，所謂吃一塹長一智，打了那麼多交道，總也討不到好，那還不老老實實避避？惹不起難道還躲不起嗎？可是這一次，銀翼卻顯得異常倔強，不僅沒有就此離開香港銷聲匿跡，反而大張旗鼓到處查訪，一副不找到刀鋒誓不罷休的樣子。老賀他們當然不甘示弱，也廣撒眼線，尋找銀翼的蛛絲馬跡。這樣一來，銀翼和刀鋒，就好像京劇《三岔口》裡面抹黑打鬥的任堂惠和劉利華，背靠著背拳來交往刀光劍影，交鋒接連不斷，卻誰也摸不到對方的半點影子。
「幾次交鋒下來，銀翼還是損兵折將，畢竟，放眼天下，能和刀鋒大隊賀東海放對的人屈指可數，再加上一個馬驍，一個方英華，那更是所向披靡。不過銀翼也終究不是易與之輩，把自己藏得嚴嚴實實，雖然一撥撥傭兵在老賀他們面前鎩羽，落入老賀之手，但這些人沒有一個知道銀翼頭面人物在香港的藏身之處。
「終於，銀翼還是按捺不住了，通過洪業送來了消息，希望能和刀鋒坐下來談談，談判的目的說得很清楚，用老鷹手中的鑰匙來換小薇。
「關於鑰匙的事兒，老賀早已聽老鷹說了，銀翼的人動用這麼多力量來活捉老鷹，為的就是那把鑰匙。再把猜測大膽的向前推進一步，發生在香港的這次銀翼高層內訌，恐怕也與這把鑰匙有關。因為鑰匙始終在被銀翼除掉的彼得手中的，而彼得一死，銀翼就派人跑到他的別墅找這把鑰匙，或許正是這把鑰匙害死了彼得，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或許就是這個道理。既然這把鑰匙搞出這麼多事兒，其重要性不言而喻，這麼重要的東西落到手裡，老賀自然不會放過。這些日子，那把三十多公分長的黃銅鑰匙被老賀翻來覆去看了個遍。
「那鑰匙上除了大大小小的鑰匙齒，還有深深刻入黃銅的繁複花紋，看來這把鑰匙對應的鎖具不是一般的複雜。而且這把鑰匙並非一個整體，其實是三段黃銅用極細的螺紋相連，看來最初這鑰匙是由三個人分別掌管，無論拿到哪一段都只是一段廢銅，只有三段合一，才能打開那把複雜的鎖。現在鑰匙倒是完整了，只是不知道鎖在什麼地方。
「銀翼既然提出用鑰匙換小薇，老賀他們當然不能坐視不理。不過如此重要的物事，自然不能白白流回銀翼，老賀立即安排香港的情報人員，聯繫能工巧匠，照著鑰匙原樣複製了一把，原件還回去，複製品留著，等將來搞明白了再用。」
聽著肖長遠的話，劉鵬的眉頭不由皺了起來，賀東海的做法看似穩妥，其實還是有漏洞。誰都聽得出來，那鑰匙對銀翼至關重要，為了鑰匙，銀翼不惜除掉核心團隊的同伴，不惜在行兇後演戲騙取彼得遺孀的信任，不惜耗費人力物力活捉一個獵日基地培養出來的殺人機器，如今，居然不惜打破常規，坐下來和死對頭刀鋒談，能做到這些，這把鑰匙絕不僅僅是重要了，而是要命，這鑰匙很可能是銀翼的命門。這麼關鍵的東西，怎麼能輕易還回去呢？
劉鵬臉上的表情沒有逃過肖長遠的眼睛，肖長遠停止講述，眼神看向劉鵬。劉鵬略一猶豫，便說道：「肖處長，賀大隊用鑰匙換小薇的方案，是總參同意的嗎？」
「刀鋒在境外作戰，無需事事請示。」肖長遠已經知道了劉鵬的想法，想當年，他剛剛加入刀鋒的時候，對賀東海的很多做法也是頗有微詞。多年軍旅生涯，他早習慣了請示彙報，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但刀鋒上下的模式比其他部隊簡單得多，接受任務——完成任務，就是這麼兩個端點，至於這兩個端點之間有什麼，從來不用向上彙報。那句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就是刀鋒行事的真實寫照。時間久了，他也慢慢習慣了，相比為了完成任務不擇手段的那些驚世駭俗，擅自做主和敵人做交易算是平和多了。
「怎麼，劉政委覺得這個交易不妥嗎？」高國慶也看出了劉鵬的疑問。
「是的，這把鑰匙既然這麼重要，不應該這麼交給銀翼。」劉鵬既然開了口，便不打算遮遮掩掩，「雖說留了複製品，但無論是怎樣的能工巧匠，複製的東西總歸和原物有差異，這東西既然做得如此精巧，恐怕有些許誤差便發揮不了作用了。再說了，銀翼拼了命要把這東西搶回來，誰知道這東西能在他們手裡發揮什麼作用？聽你剛才所說，銀翼的勢力本就異常強大，若是因這把鑰匙再壯大，再滅就難了。」
「那你說該怎麼辦？」周小唐瞪了劉鵬一眼，「按照你的意思，是不是就扔著小薇不管？」
「那倒也不是，銀翼和小薇素不相識，若是小薇根本不足以做為交換鑰匙的籌碼，他們又何必非要和這麼一個小姑娘過不去呢？換不成鑰匙，小薇就是個拖累，恐怕過不了幾天就會被放回去的。」
肖長遠嘆了口氣，說道：「你分析的原本沒錯，但我們的對手是銀翼，銀翼的狠辣，絕不亞於獵日基地，獵日基地的狠辣在面兒上，他們只是求財，而銀翼的狠辣在心裡，在他們那所謂的信念面前，不管是老人、婦女還是孩子，沒什麼差別，都能毫不猶豫的消滅。所以，要想救出小薇，就只有一條路，按他們的要求，交易。」
「既然銀翼真的如此狠辣，」劉鵬猶豫了一下，說道，「難道不會在拿到鑰匙之後殺掉小薇嗎？」
「銀翼是一個很特殊的群體，要說清這個群體很難，」肖長遠一邊斟酌一邊說著，「不知道你了解不了解邪教。」
劉鵬點點頭，邪教他當然是了解的，只是銀翼和邪教又怎麼會扯得上關係呢？
「人一旦入了邪教，便會行為異常，總以為有一個神聖的目標等著自己為之奮鬥，為了這個目標，可以拋家舍業，殺妻滅子。當年奧姆真理教在日本東京地鐵投放沙林毒氣，那麼多無辜市民死於非命，在教徒看來卻是為了拯救世界，其瘋狂可見一斑，而銀翼，恰恰和邪教有些相似。
「銀翼的創始人孫影自幼便對社會仇視，認為其中有諸多不公，成年後更是日益偏執，決意改變社會，創建一個他所認為的公平世界。與奧姆真理教那種用屠殺純潔人世的觀點不同，孫影認為改變要想世界，手中就要握有強悍的權力，就如希特勒一般，一個小小的軍士，手中一旦握有重權，居然將整個世界帶入戰爭。
「在孫影看來，權力的基礎便是財富，此人確實是個人傑，短短數年便打造了一個龐大的資金帝國，隨後又用近乎天文數字的金錢構建武裝力量，收買政府官員，聯通地方富商，一步步將他的爪牙遍布各地。集團雖然日益龐大，核心成員卻始終不多，只有那所謂偉大事業的忠實擁躉，才有資格成為銀翼的高層。而高層之下，不乏被孫影洗*腦的狂徒，這些人堅定的認為，為了打造他們理想中的自由王國，可以付出一切代價。所以，這個銀翼集團，與其說是一個踏足黑白兩道的匪幫，不如說是一個另類邪教。」
一番話聽得劉鵬目瞪口呆，如此說來，這個銀翼集團，根本就是一顆定時炸彈，不，是一顆定時核彈，隨時有可能發出驚天爆炸。
「這樣一個集團，行事有他的兩面性，對於阻礙他們實現所謂信念的，他們可以殺人不眨眼，可若是無礙於他們的大業，他們又可以掃地不傷螻蟻命，所以，只要拿到鑰匙，他們是不會對小薇動手的。」
肖長遠這一番話，讓屋內幾乎所有人都打了個冷戰，雖然大家已經相信，若是交易成功，小薇定然無礙，但這個肯放過小薇的銀翼集團，似乎遠遠比視人命如草芥的獵日基地更讓人不寒而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