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往事 第三百七十九章 困獸
1995年9月7日23：30-24：00
老鷹站在書房門口，看著空蕩蕩的書房，不由有些錯愕。這裡是自己搜索的最後一間房屋，這間別墅里已經沒有活人了，難道這就是自己這一番廝殺的結果嗎？小薇在哪兒？
不對，不應該是這樣的，這間別墅里一定還有蹊蹺，一定有密室，要不然就是暗道，外面布置了那麼多明哨暗哨，不可能只是為了守護這麼一間什麼都沒有的別墅。還得再細細查看一番，決不能遺漏任何線索。
老鷹的目光緊張地掃視著樓上樓下一間間敞開的房門，如果真的有暗道密室，那麼這每一扇房門之後，都可能別有洞天，樓上樓下這麼多房間，自己只有一個人，該怎麼查？要從哪間屋子開始查？
茫無頭緒還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在門外強敵環伺的情況下居然漫無頭緒，自己不是當年的紅*軍，可沒有「敵軍圍困萬千重，我自巋然不動」的英雄氣概，自己現在還能好端端站在血流成河的客廳中，傲視倒在地上的一具具屍體，只是因為外面的人還沒有發現自己，一旦有人一頭從門外撞進來看到自己，只要喊一嗓子，外面的槍手蜂擁而入，自己就得和現在躺在地上那些死鬼作伴去了。要加快動作，賭一把吧，從離自己最近的書房開始。
一腳跨入書房，看著對面牆上頂天立地的書架，老鷹不由有些懊悔。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都沒搞清楚，就聽阿天幾句話，就做出了小薇被關在別墅的判斷，現在想想，人家阿天說的只不過是要把他帶到別墅來，誰也沒說過小薇被關在這兒啊。還是太嫩了，這麼容易就亂了方寸，其實要保證小薇的安全，最好的方法就是別讓自己落入敵手，要知道，他們抓小薇就是為了找到自己，只要沒找到自己，小薇就能平平安安。可現在，自己主動送上了門，一旦自己被敵人抓到，小薇還能有命在嗎？
心中頓時升起一陣悔意，當機立斷，現在改變主意還來得及，不能再耽誤時間了，要在敵人被驚動之前從這裡撤離，順著原路，神不知鬼不覺的摸出去，只要那把鑰匙在自己手中，就會有下一批人找上門來，到時候不愁從他們嘴裡套情況，只要來的人足夠多，總能找到些有價值的線索吧。
一念及此，老鷹便毫不猶豫的轉身，快步走出書房房門，剛要轉身直奔廚房而去，只聽客廳大門「吱呀」一聲，隨著一陣略帶涼意的夜風從院外湧入，一個身影出現在門口，老鷹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真是天不助我，終究還是有人來了。老鷹在心中哀嘆一聲，手中的槍舉起，向著門口的人影毫不猶豫連開兩槍，那人仰天向後摔去，從別墅門口摔入院內。頃刻間，院內便沸騰起來，呼喝聲此起彼伏，原本對著大門的大功率探照燈瞬間轉向，直射別墅房門，雪亮的燈光透過開著的房門和窗戶上的玻璃，灑在別墅內，投下一片片慘白的光影。
老鷹側身貼著牆根，將身子躲在探照燈光無法照到的陰影中，貓著腰，如一隻在暗夜中疾走的狸貓，三步兩步沖入飯廳，跨過倒在地上的屍體，來到廚房門口，剛要推門而入，便聽到廚房內傳來一陣喧鬧，敵人的動作太快了，已經從後門沖入廚房，自己的後路被截斷了。
聽廚房裡傳來的聲響，此刻聚集在廚房裡面的不下五人，看來不僅是客廳門口那兩槍驚動了敵人，恐怕廚房門外那壯漢的屍體也被發現了。一對五，不能硬頂，要想辦法，老鷹快步退到飯廳門口，一把抓住那張實木餐桌的桌腳，使勁一掀，厚重的實木餐桌應聲而起，翻倒在地上，老鷹緊接著一腳踢在桌面上，桌子伴著刺耳的尖叫旋轉了半圈，平整的實木桌面正對著廚房門口。
餐桌的位置擺得恰到好處，巨大的餐桌几乎堵滿了整個飯廳的過道，廚房門只要一開，這張餐桌就會成為擋在門口的天然工事，躲在餐桌后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
掩體就在眼前，老鷹卻連看都沒看一眼，徑直後退，閃到飯廳之外，緊貼著飯廳和客廳之間那包著實木埡口的隔斷，手中的Glock斜斜向下，身子從隔斷處探出，隨時準備向廚房門口開火。實木餐桌固然位置絕佳，但十公分不到的木板，在飛速旋轉的彈頭面前形同虛設，躲在後面與暴露在彈雨之中無異，真正能擋住子彈的，還得是鋼筋混凝土構築的承重牆。
廚房門轟然打開，隨著一陣密集的彈雨從門后傾瀉而出，飯廳中頓時木屑橫飛，MP5衝鋒槍噴吐出的火舌幾乎將堵在飯廳內的木桌撕成碎片。老鷹靜靜站在牆壁後面，眼睛里閃爍著冷酷的光芒，不要著急，這一通亂射不過是火力掩護，隨著火力掩護，總會有人從廚房衝出來的。
果然，衝鋒槍的一個彈匣還沒打一半，便有一個男子身影閃身而出，那條人影從廚房剛一露頭，便直奔飯廳一角而去，老鷹毫不猶豫，手中的Glock微微一顫，衝出廚房的男子應聲倒下。老鷹槍口一轉，兩發子彈被送向廚房，根據MP5的彈道判斷槍手的位置，對老鷹來說不算難事，這兩槍過後，衝鋒槍那如同死神揮舞鐮刀的聲響戛然而止。
衝鋒槍聲的停歇不過是短暫的一瞬間，新一輪槍聲響起時，老鷹面前裝在混凝土牆壁上的實木埡口被彈頭從牆壁上撕下，敵人也不是庸手，老鷹可以通過彈道判斷出敵人的位置，人家也能通過槍聲判斷出老鷹的所在，衝鋒槍的持續火力準確的打在擋著老鷹的牆壁上，混凝土在九毫米手槍彈衝擊下戰抖著，一層層磚石碎屑被無情的剝落，至少有三支MP5在對老鷹的藏身之處進行火力覆蓋，這樣的火力壓制之下，老鷹根本沒有露頭的機會，此刻就算有人從廚房衝出來，老鷹也不可能像方才一樣開槍格殺了。
這處戰場已經沒有了堅守的意義，必須迅速轉移，老鷹拿定主意，離開飯廳，轉身進入客廳。客廳的地形不利於防守，從大門衝進來之後，上下兩層一覽無餘，一旦交上火就是遭遇戰，敵眾我寡的遭遇戰，基本上沒有勝算。就算沒有勝算，也得拚死一搏，到了這個關口，想退都沒有退的餘地了。
上二樓，老鷹在心中拿定主意，上了二樓，居高臨下，也算是佔了地利優勢，雖說這點優勢頗為有限，但有總比沒有強。腳剛剛踩上樓梯，客廳大門口便被撞開，隨之而來的是劈頭蓋臉一通衝鋒槍槍彈，面前的樓梯扶手頓時被打成了一根根光禿禿的木樁，樓梯這條通道，已經走不通了。
根本沒有思考的餘地，老鷹幾乎是本能的在地上打了幾個滾，身後的地面在子彈衝擊下發出的震顫似乎緊緊追著自己，只要稍稍快一步，就能咬住自己。大理石地面在彈頭敲打下迸射出帶著高溫的小石塊，一枚枚小石塊四處飛舞著，時不時爬上老鷹的後背，催促著老鷹拚命加快速度。此刻，除了逃命，根本沒有別的選擇。整個世界只剩下了本能的一連串翻滾，至於滾向何方，已經完全不在大腦處理範圍之內了。
眼角餘光看到一扇有些熟悉的房門，腦子根本反應，身體已經滾入門內，房門在身後關上，隨即被接踵而至的彈雨打得粉碎，最終只剩下幾塊掛在合頁上的破木板。老鷹不敢怠慢，繼續打了兩個滾，等到後背撞上牆壁才停下，真是狼狽，看來在如此密集的彈雨之中，就算是獵日基地的高材生，也只能像個屎殼郎一樣，不停在地上滾來滾去，想在戰火中優雅的跳舞，那只有死路一條。
槍聲還在繼續，老鷹翻身坐起，後背靠在牆上，一邊喘息一邊平復著擂鼓一般的心跳，真累呀，別看這短短几十秒鐘，運動量不亞於跑了一個一萬米。像是要跳出胸腔的心臟終於安靜下來，老鷹疲憊的抬起頭，看著四周頂天立地的書架，不由一陣苦笑，滾來滾去，最終還是被趕回到這裡，自己又進來別墅的書房。
一個成語忽然在腦海中閃過，「困獸之鬥」，是啊，自己此刻就是一隻困獸，被外面的重兵堵在這小小的書房裡，根本沒有衝出去的可能，只能坐以待斃。不知道外面的敵人會不會沖著那把鑰匙的面子投鼠忌器，如果他們想留自己一條性命來問出鑰匙的下落，那自己就有翻盤的機會，可從剛才那火力密集的程度來看，這種可能性不大了。是啊，這才幾個照面，就有這麼多槍手喪命自己槍下，如果不放開手腳，只怕一個個槍手都得奔赴黃泉，既然如此，還有誰會為了一把不知所以的鑰匙，對隨時可能奪去自己性命的對手手下留情呢？不用抱幻想了，接下來的交火，一定是殊死絕殺，沒有人會手下留情，只要敵人沖入書房，一定會毫不猶豫的用最密集的火力將自己打成篩子。或者，根本就不用衝進來，直接扔幾枚手雷進來，自己就只有上西天一條路了。
老鷹苦笑一下，從包里摸出自製的炸藥，死就死吧，不過在死之前得讓他們知道，選擇老鷹做敵人，是他們今生犯下的最大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