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往事 第三百七十三章 短兵相接
1995年9月7日23：30-24：00
「把口袋裡的東西都掏出來。」
阿天不由一愣，這是什麼怪癖，殺人滅口之前要讓被殺的人掏空口袋，一邊詫異，一邊無奈的把口袋裡的東西一樣樣摸出來，擺在地上。東西不多，一個手機、一個錢包、一個Zippo打火機、一盒香煙、一把汽車鑰匙，外加一把紅色的瑞士小軍刀。東西掏完，再把褲子口袋翻出來，雙手一攤，無奈的苦笑著，我口袋已經底朝天，身上沒別的東西了。
「好了，你可以走了。」
清清楚楚幾個字，卻讓阿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以走了？不會吧？自己是不是幻聽了？
看著阿天獃獃的樣子，老鷹瞪起了眼睛，「怎麼，讓你走還不願意了？還不快走？」
一聲斷喝喝醒了阿天，阿天心裡頓時明白，這小子絕不是真的放自己走，只要自己一轉身，緊跟著就會挨上一槍。「算了，反正都是一死，還是乾脆點兒開槍吧，省得人家看我背後中槍，還以為我沒骨氣逃跑的時候被殺的呢。」
老鷹差點兒樂出聲來，這小子有點兒意思，作為一個舉手投降的傭兵，居然還擔心別人以為他沒骨氣，心中雖然想笑，臉上卻依然綳得緊緊的，「我已經說了饒你不死，就不會食言，你快點兒滾，小心我待會兒改主意。」
居然真的有活下來的可能，如同陽光穿透鉛封許久的雲層，阿天瞬間感到了無限的希望，「小爺，您老真的願意放我一條生路？」
老鷹懶得跟他廢話，手中的槍口隨意擺了擺，做了個快滾的姿勢。
「那我可真走了？」阿天試探性的後退了一步，看老鷹的槍口反而垂了下去，頓時精神百倍，轉過身去撒開長腿，剛要用百米衝刺的速度絕塵而去，卻聽一聲悶響，正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子彈穿過消音器的聲音。一瞬間，阿天腦子裡一片空白，隨即在心中咒罵著，想想也是，自己怎麼可能攤上這種好事兒，明明落入敵手，還幻想著全身而退。這下好了，這條烏黑的巷子，終究成為了自己的埋骨之所。
大腦中的空白漸漸退去，一個念頭忽然冒了出來，不對呀，怎麼沒有一點兒疼痛的感覺，難道說這小子打偏了，沒打中自己？不應該呀，方才那條後巷里，自己親眼看到兩個同伴死在老鷹槍口之下，那槍法，自己根本就是難以望其項背，要說他會失手，根本就不可能。
畢竟是沙場上摸爬滾打慣了的，腦子裡就算再疑惑，身體的本能反應一點兒都沒有耽誤，大腦恢復正常的瞬間，一個標準的規避動作隨之做出，身子蜷縮成一團，迅速滾入身邊的一個門洞之中。驚魂未定之下一抬頭，不由駭得手足酸軟，門洞里還有一個人，竟然就是那個叫老鷹的孩子。搞什麼鬼，一槍沒打中再補一槍不就完了，還偏要如影隨形的跟著自己，這不是貓捉老鼠嘛，非要玩個夠才動手。
一念及此，驚懼便化為憤怒，老子好歹也是手上沾過血的，早就拼夠本兒了，死就死，有什麼大不了的，別這麼捉弄人。剛要怒目相向抗爭一把，卻看老鷹臉上掛著一絲嘲弄的笑容，一邊笑一邊低聲說道：「又不是打你，你躲什麼？不過說句實話，身手不錯，這規避動作，乾淨利落。」
阿天腦子裡又是一陣短路，頓時如墜雲里霧裡，還沒來得及多想，便聽一聲彈頭破空的呼嘯，門洞的牆壁迸出一串火花，磚石碎屑四處亂飛，有幾粒石塊蹦到臉上，砸到嘴邊，險些將門牙砸掉。疼痛之下腦子頓時清醒，原來開槍的不是老鷹，相反，老鷹正是那被狙擊的目標。
一定是別的獵捕小組追到了老鷹的蹤跡，阿天后悔的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獵捕小組的目標是老鷹，根本不是自己，方才自己只要撒腿開跑，絕對不會有人理睬，自己此刻早已逃得不見蹤跡。現在可好，槍響之後自己居然莫名其妙和獵物湊到了一起，在開槍的槍手眼中，自己一定被歸入老鷹同夥行列，再想逃可就難了。
「怎麼著，打算和我並肩作戰嗎？」老鷹繼續調侃著阿天，彷彿身邊不斷橫飛的跳彈根本不存在。
阿天卻沒有這份鎮靜，彈頭打到混凝土牆壁上那特有的銳響，每一聲都像是流過神經的電流，讓阿天不由自主的顫抖。「我的爺，都這時候了，您就別說笑了，咱們得想辦法脫身啊。」
「有必要嗎？他們的目的應該和你一樣，無非是傳話而已，我在這兒乖乖等著，等他們傳過話跟他們走就是了。」
老鷹說得輕鬆，阿天卻在心裡暗暗叫苦，這些天雲集香港的所有傭兵都知道老鷹這個對手難對付的很，如果不是銀翼要的是活老鷹，只怕大家早用上了重火力。老鷹有銀翼這道命令做免死金牌，自己可沒有，一個老鷹已經夠難對付了，對自己這個被當成老鷹同伴的倒霉蛋，那些伏在暗處的殺手，一定會毫不猶豫的用雷霆手段奪去自己的性命。
「小爺，您以為銀翼的人請您過去是喝酒赴宴嗎？就算真的是喝酒赴宴，那也是鴻門宴，這時候要不脫身，被他們抓到手裡可就跑不了了。」阿天搜腸刮肚的找著辭彙，力爭用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說服老鷹出手，只有老鷹肯出手，自己才有逃生的可能性。
「你這麼一說好像也有道理，」老鷹裝模作樣的思索了一下，剛剛表示認同，便皺起了眉頭，「可是咱們怎麼出去呢？人家遠遠用一支步槍封住了巷子，咱們連槍手在哪兒都不知道。」
阿天的心一沉，自己也算是用槍老手，通過槍聲分辨槍型問題不大，但現在的槍聲，是經過消音器處理的，要分辨長槍短槍，自己是萬萬做不到的。雖然自己做不到，但他還沒有自打到認為所有人都做不到的地步，老鷹的結論，他完全相信，槍手用長槍封住巷子，再安排同伴抵近攻擊，那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兒了。
果然，一下接一下的彈頭撞擊牆壁聲中，細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阿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里，這樣的場景對他他而言可不算陌生，他都能想象得到，巷子里一定有至少兩人弓腰端槍，組成標準的戰術隊形躡手躡腳前行，到了門洞附近，便會貼牆而立，伺機一個閃身，就可以對著門洞里的人瘋狂開火，只不過成為人家靶子的，將是自己一個人。
「小爺，快想辦法吧，」阿天的聲音已經帶出了哭腔，「他們再靠近一點兒就晚了。」
形勢確實緊迫，老鷹收起了調侃，右手打開挎包，摸出一枚自製炸彈，左手一晃，咔擦一聲，手中火光閃動，阿天看得清楚，正是那個剛剛被自己放在地上的Zippo打火機。
老鷹的動作真夠快的，居然在躲避槍手射擊的同時，還順便把自己放在地上的東西都收入囊中。腦子剛閃過這個念頭，頓時又是一驚，這小子不會想要點燃炸藥引線來一場爆炸吧？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一響，還不得把滿街的警察都招過來？剛要開口阻止，火星閃耀處，打火機已經將炸彈的引線點燃，阿天心中一沉，完了，這一炸之後，槍手之圍算是解了，警察的追捕又要開始。
蹦著火星的炸藥被扔到巷子里，巷子里陡然發出一陣驚呼，驚呼聲剛剛出口，爆炸便接踵而至，阿天本能的閉上眼睛抱住腦袋，將身體蜷縮成一團，一股熱浪呼嘯而過，一快快破碎的磚石扑打著自己的後背，我的天，這自製炸彈的威力還真是不小。剛要睜開眼睛，便聽到第二聲爆炸，阿天一邊將頭埋得更低一邊在心裡暗罵，這個小瘋子，一枚炸彈還不夠，居然又扔出去一枚。
雖然已經有了準備，兩聲爆炸還是讓阿天的耳朵嗡嗡作響，嗡嗡聲中，一聲聲尖利的慘叫聲越來越清楚，外面的槍手沒有喪命，此刻一定在地上垂死掙扎。巷子里的威脅算是解決了，可遠處那支步槍還在，有那支步槍守著巷子，還是逃不出去。這下好了，窩在這個巷子里，等著落到聞聲而來的警察手中吧。不過這樣也好，總算能保住性命，畢竟香港是沒有死刑的。
正胡思亂想著，就見老鷹舉起手中的Glock，對著身後緊鎖的樓門就是一槍，鎖孔的位置頓時變成了一個圓洞，老鷹伸手一推，那扇消防通道房門應聲而開。阿天看得目瞪口呆，隨即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自己是不是傻了，誰說要離開後巷只能從槍林彈雨中衝出去，從後門脫身不是更容易嗎？
「我的小爺，您早點兒從這兒撤好不好，非得扔兩個炸彈嗎？」剛剛在心裡暗自罵完自己愚蠢，隨即便想到了這一點，看來這老鷹比自己也強不了多少，早從這兒逃出去不就完了，何必折騰出這麼大動靜？
「你知道這個消防通道後面是什麼地方嗎？」老鷹推開門一邊走進去一邊問，阿天連忙緊緊跟在後面，一邊搖頭一邊四處看著，裡面是一條狹窄得通道，通道后燈火通明，看起來又是一個商廈。
「如果不把身後的尾巴解決掉，咱們前腳走，人家後腳跟來，你打算在熙熙攘攘的商場中動手嗎？那樣一來，一個小時之內，咱兩的照片就會發得滿大街都是，那樣你就滿意了？」老鷹顯然心情不錯，一邊推開前面的門進了商廈，一邊嘲弄的看著阿天。
原來如此，阿天恍然大悟，隨即在心中又想，這道理我也明白，只不過剛才太緊張，一下子疏忽了罷了。
「再說了，」老鷹臉上露出一絲壞壞的笑容，「我就是要讓警察趕過來，讓那幾個受傷的傢伙落在警察手裡，我倒要看看，香港警察有沒有能耐把這些傢伙的幕後老闆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