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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往事 第三百六十六章 目標陳淑嫻

  1995年9月7日23:30-24:00

  靳百川猛地從睡夢中驚醒,朦朧的睡眼四下看著,似乎思索了許久才反應過來自己究竟身在何處,臉上那惺忪的睡意瞬間被驚恐取代,身處槍口之下的情形,不會因為黃粱一夢消失的煙消雲散,夢醒的那一刻便是回到現實之時。


  「醒了?」龍在天站在靳百川身邊,臉上帶著陰森森的笑意,那皮笑肉不笑的感覺,讓靳百川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真不好意思,居然睡著了。」靳百川一邊下意識的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一邊尷尬的笑了笑。


  「這裡條件太差,委屈了靳總,我們哥幾個商量了一下,決定換個地方,讓靳總好好休息一下。」


  「看您說的,我也算是個江湖人,沒那麼嬌氣,您安排我去哪兒,我絕沒二話。」靳百川眼珠骨碌碌轉著,好端端的忽然要轉移,絕對不是為了給自己找個舒服的所在,一定是這裡出了問題,難道是歐陽逸軒找到了自己的下落,摸過來了?那自己可得小心點兒,地獄鳥這幫人,一旦被逼急了,一定會先賞自己一槍,把自己送上西天。


  「既然是照顧靳總的休息,自然要去一個靳總熟悉的地方,咱們想到靳總家裡做個客,不知道算不算是不情之請?」


  「那真是太好了,」靳百川眉開眼笑,熱烈歡迎的喜悅儼然發自內心,「龍爺光臨寒舍,絕對是蓬蓽生輝。不過,我那個不爭氣的兒子在北京讀書,老婆一直跟著陪讀,家裡就我一個大老爺們,照顧起來難免有不周到的地方,還得提前請龍爺見諒了。」


  「沒關係,咱們只是暫時落個腳,沒那麼多講究。」


  「那就好,」靳百川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咱們什麼時候出發?」


  「事不宜遲,咱們現在就走。」


  這麼著急,靳百川一邊歡笑著點頭答應,一邊在心裡想著,看來真的是出狀況了,只要歐陽逸軒摸到自己的蹤跡,自己就有脫身的機會,等著吧,希望自己能活著看到獲救的那一刻。


  *****

  辦公室已經被淡藍色的煙霧籠罩,面前的煙灰缸已經堆滿了煙頭,手指間夾著的香煙已經快要燒到煙蒂,楊東卻似乎毫無察覺,只是獃獃看著面前便簽紙上的電話號碼和地址。


  劉子強副局長交代的任務已經完成了,自己只要拿起電話,撥通劉局的號碼,把便簽紙上的內容原原本本念一遍,就萬事大吉了,可眼前擺在桌上的電話,彷彿忽然之間變成了一個燙手的紅火球,自己根本沒有勇氣伸手拿起來。


  劉子強和靳百川的牽扯,遠比自己要深得多,他要陳淑嫻的住址,絕對不是好事兒。劉局說得很清楚,找到這個女人,靳百川就能翻盤,但怎麼翻盤,卻一個字兒都沒說。可沒說,不等於楊東猜不到,想想看,從今天中午到晚上,靳百川的人居然槍殺了兩個警察,這份狠辣,讓他從心裡往外透著寒意,只怕這個陳淑嫻接下來的下場,不會比張強和王大鵬好多少,也就是說自己這個倒霉蛋兒,很有可能被卷到第三起命案之中了。


  可萬一靳百川真的能利用這個陳淑嫻翻盤呢?只要靳百川翻了盤,集安的天就不會變,那樣的話,自己就不用如喪家之犬一樣匆匆逃離,不僅不用逃,還能穩穩坐住了橋西區派出所所長的寶座,沒準兒還能再往上走一步。若是靳百川倒霉到家,沒有翻盤的機會,自己無非還是一個逃字,不會多損失一分。既然如此,那就沒什麼好猶豫的了,還是給劉局打個電話吧。


  *****

  劉子強的電話打進來的時候,那輛裝著鍾曉偉屍體的桑塔納警車剛剛開出廢品收購站,侯天翼正獃獃望著逐漸消失不見的紅色尾燈,惴惴不安的分析著栽贓行動成功的可能性。都說做賊心虛,剛剛乾完壞事,就看到手機屏幕上閃爍著市公安局副局長的名字,雖說明明知道這位副局長和自己是一邊兒的,侯天翼的心臟還是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老闆,是劉子強的電話,接嗎?」舉著手中的手機,侯天翼求助似的看著歐陽逸軒,這個節骨眼兒上劉子強來電,難道鍾曉偉被殺的真相,這麼快就被警察知道了?


  「接。」歐陽逸軒心中也是一陣狐疑,武天舒幹掉鍾曉偉還不到半小時,警察怎麼可能得了消息?集安警方的能耐要真有這麼大,自己這些人怎麼可能在殺掉那個橋西區派出所警長之後逍遙這麼久?不會的,劉子強這個電話絕對與鍾曉偉無關。


  侯天翼戰戰兢兢按下了接聽鈕,把手機向耳邊靠攏的那個動作,就好像手裡握著的根本不是一部手機,而是一枚手雷。


  廢品收購站里安靜得連掉一根針都驚天動地,歐陽逸軒凝神聽著,試圖從侯天翼耳邊的聽筒中聽到劉子強的聲音,但除了微風吹動樹葉的沙沙聲之外,他什麼都聽不到。


  侯天翼的神情漸漸放鬆了,兩道本來耷拉成八字的眉毛歡快的動了動,眼睛抬起來看向歐陽逸軒,一邊捂住話筒,一邊輕聲說道:「老闆,教育學院那個老師的住址找到了。」


  終於有一個好消息了。歐陽逸軒精神頓時為之一振,這還不是一般的好消息,找到那個叫陳淑嫻的老師,就等於離龍背又近了一步。等等,先不要急,方才劉子強不是一口咬定查不到嗎?怎麼自己一施壓就查到了呢?不會是隨隨便便找了個地址敷衍自己的吧?得先問清楚,「問問他是怎麼找到的。」


  侯天翼馬上變身為傳聲筒,原原本本把問題提了出來。


  「老闆,劉子強是從教育學院值班室打聽到的,他們告訴值班室說陳淑嫻女兒被綁架,警察需要馬上聯繫到陳淑嫻,值班室就把陳淑嫻家裡的電話和住址都告訴他們了。」


  幹得漂亮,歐陽逸軒嘴角閃過一絲微笑,警察辦事就是方便,打著這個旗號找人,不知道要省多少事兒,「老侯,替我謝謝劉局,把地址抄一下,剩下的事兒咱們來辦。」


  侯天翼點點頭,剛要把捂著的送話器鬆開,歐陽逸軒忽然擺擺手,說道:「等等。」侯天翼條件反射的再次將送話器捂住,看著歐陽逸軒的臉色,看來歐陽逸軒忽然間改了主意,不知道這位大哥,又想到了什麼高招。


  歐陽逸軒腦子轉的飛快,自己手邊只有一輛桑塔納警車,已經被派出去處理鍾曉偉的屍體了,沒有警車作掩護,在哨卡林立的大街上,自己的車根本就是寸步難行。這件事要成,還得劉子強多幫幫忙才行。「老侯,把手機給我,我和他說。」侯天翼聞言,連忙上前一步,把手機遞給了歐陽逸軒。


  「劉局,辛苦了,我是歐陽逸軒。」歐陽逸軒的聲音熱情洋溢,讚揚感激之情絲毫不見作偽的痕迹。


  「歐陽老闆客氣了,都是自己兄弟,算不得辛苦。」劉子強早已將自己的前途寄托在歐陽逸軒身上,此刻聽到歐陽逸軒的聲音,不由得熱血沸騰,恨不得馬上順著無線電波爬過去,在歐陽老闆面前拚命搖搖尾巴。


  「不過兄弟我還有點兒事要麻煩劉局一下。」


  「歐陽老闆儘管說,只要我劉某能效尺寸之功,定當不遺餘力。」


  「這個陳淑嫻對我們而言至關重要,我打算安排幾個兄弟馬上去找這個人,需要劉局幫忙。」


  電話另一端的劉子強沉默了片刻,幫歐陽逸軒打聽陳淑嫻的住處,已經是在踩線了,歐陽逸軒還要自己幫忙,總不會是讓自己派人幫他們綁架陳淑嫻吧?要是歐陽逸軒真的提了這個要求,自己該怎麼辦?能一口拒絕嗎?「您說,需要我怎麼做。」


  「劉局您也知道,今天一天,大街小巷上都是您手下的兄弟,我的人在街上,現在快要寸步難行了。」


  劉子強沒有說話,靜靜在電話另一端聽著,在搞清楚歐陽逸軒的用意之前,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劉局,您看能不能這樣,我出人出車,您只要派個得力的手下,坐在我們車上,您派來的人什麼都不用干,只需要在遇到市局的兄弟們盤查時出面打個招呼,讓我們平安過了哨卡就行。」


  劉子強鬆了口氣,原來只是要派個人當擺設,那就容易多了。不過派人歸派人,坐到歐陽逸軒他們車上可不行,誰知道他們會在車上幹什麼勾當,這種事兒,能撇清還是要撇清的。「沒問題,我派個人開警車給你們開道,你只管跟著,我保證每人攔你們。」


  「那太好了,五分鐘之後,我的人會到建設路三口,咱們在那兒會合吧。」建設路三口,離廢品收購站有三個路口,這個廢品收購站,是自己退守防身的堡壘,就算劉子強是自己人,也不能輕易讓他知道。


  「好,五分鐘之後,我安排楊東過去。」這件事不能讓太多人知道,想來想去,還是楊東最合適。沒辦法,賊船就是這樣,你一旦上去了,就不容易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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