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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往事 第三百二十三章 脫身之際或許就在下一秒

  1995年9月7日23:10-23:30

  和眼前的黑暗相比,頭套上那刺鼻的酸臭要容易忍受得多,李文利強忍著一陣陣從手上傳來的劇痛,深一腳淺一腳隨著身邊粗魯的拉拽前行。人就是這樣,忽然被蒙上雙眼不能見物,就不敢隨意向前邁出一步,只能如同牲口一樣被牽著往前走,一邊走還得一邊小心翼翼提心弔膽,想想還真是可笑,前行的終點或許已經是生命的終點了,還在不由自主的為腳下有沒有會把自己絆倒的小坑戰戰兢兢,難道人的本性就是如此的目光短淺嗎?

  李文利盡量讓自己保持鎮靜,努力調動能調動的所有感官,去感知周邊的一切。腳下的地面很平整,蒙著眼睛這幾步,自己幾乎是拖著腳走的,地上平坦得連一個坎兒都沒有。四周到處是嘈雜和喧鬧,身邊好像到處都是人,這些人似乎在不停的四處走動,「快快快」、「小心點兒」的聲音此起彼伏,聽起來這裡就像是一個車水馬龍的大碼頭,人們正在忙著搬運堆積如山的貨物。


  「等一下。」耳邊傳來一個粗聲粗氣的聲音,是拽著自己前行的那個人,這人始終一言不發,現在終於開口了。


  既然什麼都看不到,那就只能聽人擺布,李文利乖乖停下腳步,這幫傢伙,到底在搞什麼花樣?

  「把屍體挪一挪,讓活人先過。」屍體,李文利心頭一震,自己在依維柯轎車上摸到了血跡,原來他們從樂天歌廳搬出來的東西是屍體,他們在轉移屍體,毀滅證據,李文利一陣後悔,早知道是屍體,當初就應該膽子大一些,光明正大對百川大廈來一場搜查,不就什麼問題都解決了嗎?唉,可惜這世上沒有那麼多早知道,既然成了現在的局面,就得立足現在,設法翻盤。


  撲通一聲悶響,似乎有重物落在地上,一聲喝罵響了起來:「干他媽什麼呢?能不能小心點兒?弄得到處是血,一會兒你負責收拾嗎?」


  「廢什麼話,站著說話不腰疼,要不你來搬搬看?」罵的人不客氣,回話的人更沒好氣,這麼多人忙碌,忙碌的內容各有不同,搬屍體顯然是誰都不願意乾的。


  「靠,說你幾句還不樂意了?你是跟著誰混的,怎麼這麼不懂規矩?」


  「老子跟著誰混不用你管,不服過來單挑,不敢單挑就把嘴閉上,老子懂不懂規矩,你管不著。」


  四周的空氣一下子熱鬧起來,原本的喧鬧頓時增加了新的內容,都是江湖上打打殺殺慣了的莽漢,平時沒事兒都要找茬兒整點兒事出來,現在有了現成的熱鬧,眾人的興奮點頓時被點燃了,已經有好事之徒在一邊起鬨,「打,打,打他狗日的」,至於這其中那個應該被打的「狗日的」是誰,對這幫看熱鬧的人來說,根本就不重要,只要打起來有熱鬧看,那就足夠了。


  「吵什麼?」一個並不算高的聲音不緊不慢的傳來,聲音雖然不高,在這漫天的嘈雜中還是聽得清清楚楚。短短三個字就像按動了關閉四周噪音的開關,整個世界頓時安靜下來,除了粗重的呼吸聲,別的聲音都消失的一乾二淨。這個聲音李文利聽到過,正是剛才和他說話的侯爺。


  兩聲清脆的啪啪聲在寂靜中顯得分外刺耳,侯爺顯然動了怒,這兩聲啪啪絕對是巴掌和臉頰親密接觸的聲音。


  「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嗎?警察都堵到門口了,你們還有膽子在這兒內鬥?我告訴你們,這些東西只要有一件落在警察手裡,咱們所有人都沒好果子吃。從現在開始,都給我把嘴閉上,半個小時之內要是弄不利落這點兒事,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耳邊又是轟的一聲,就像一台巨大的機器,經歷短暫的停擺之後再度啟動,腳步聲、金屬磕碰聲交織在一起,亂成一團。


  李文利的腿彎被人踢了一腳,一個聲音惡聲惡氣喝道:「蹲下。」這一下猝不及防,李文利雙腿一軟,身子登登登向前沖了三步,一頭撞到一堵堅硬的牆壁上,順勢蹲了下去,額頭頂著牆壁,這才勉強沒有跪倒在地。不對,前面不是牆壁,額頭傳來的是一陣金屬的冰冷,自己面前是一排金屬的柜子。


  一隻大手按住自己的脖子,腦袋向下移動,額頭上堅實的感覺忽然間消失,上身不由向前一伸,腦袋連同雙肩一下子進了一個小框框,那感覺,就好像一頭鑽進了一個小鐵箱子。心中忽然一陣慌亂,剛要掙扎,雙腳已經被人一把抄了起來,一股推力從腿上傳來,身子被向前一推,這下不光是腦袋和肩膀,連同整個身體都進了這個鐵箱子。


  不好,一種絕望的感覺一下子吞沒了李文利,這幫人要把自己滅口,先裝進一個鐵箱子,再找個地方埋了,神不知鬼不覺,等到被人發現,自己早已在泥土之下化為白骨了。


  腳下傳來的推力還在繼續,身體在狹小的鐵箱子中繼續滑行,絕望還沒來得及化為恐懼,腦袋和雙肩已經感覺到空曠,身子緊隨其後,從箱子里掉了出來,一頭栽倒在地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不是被關進鐵箱子,而是被人推著穿過了一個像管道一樣的空間。一個念頭一下子佔據了李文利的腦海——地道,百川大廈後面有地道,他們正在通過地道轉移罪證,當然,被轉移的還有自己這個人質。


  相比方才的喧鬧,地道這頭要安靜的多,身邊有人一把拉住李文利肩頭的衣服,把李文利從地上拉了起來。身體終於站直了,稍稍一動肩膀便碰到了牆壁,空間這麼窄,比方才的地道寬不了多少,感覺好像還是一個地道,不過比方才的那一條高了許多罷了。


  「往前走。」又有人拽住了自己的衣領,跌跌撞撞的旅程又開始了,要保持頭腦清醒,記住走過的每一步,萬一要是能脫身,自己得能找到的撤退的路才行。


  *****

  終於到地方了,房門在身後關上,一陣金屬刮擦的鏗鏘之後,世界再次安靜下來,李文利長吁一口氣,漫長而黑暗額旅途終於結束了。


  豎起耳朵仔細聆聽周圍的動靜,沒有別的聲響,看來這裡只有自己一個人,機會終於來了。李文利深深吸一口氣,忍著痛使勁,將拇指脫臼的左手從手銬中退出來,一把扯掉頭上的頭套,外面的空氣並不清新,可是與頭套上刺鼻的臭味相比,撲面而來的氣息簡直讓人有醉氧的感覺。


  頭套摘掉了,可想象中的光明世界並沒有出現,身邊還是黑暗,不過這時的黑暗比頭套中的黑暗淡了許多,自己前方不遠處,有一道窄窄的縫隙,一絲光亮從縫隙里透了進來,沖淡黑暗的,正是那一絲絲光亮。有這一絲光亮就夠了,足以讓自己的眼睛在適應環境之後分辨出周圍的一切。


  眼前的世界慢慢有了輪廓,黑暗變成了灰色,終於可以把手放在眼前好好端詳了,李文利看著自己那扭曲的左手大拇指,不由有些發怔,這扭曲的像是雞爪子一樣的手,還是自己那隻熟悉的左手嗎?不過話說回來了,沒有這變了形的手,自己現在就得繼續當在地上扮演大粽子的角色。可惜自己沒有骨科醫生的本事,只能眼睜睜看著大拇指蜷縮在手心中,忍受著關節脫位帶來的劇痛而束手無策。想想當年在刑警學院讀書的時候,自己在抓捕課上被同伴不慎扭傷了手臂,肘關節脫臼,校醫院的大夫隨手擺弄了幾下就讓自己的手完好如初,早知有今日,當初就和那個大夫學一手了。


  手上的傷靠自己是處理不了了,既然處理不了,那就乾脆放到一邊不去理會,無非是忍著點兒疼,這點兒苦他李文利還是吃得下去的。


  昏暗的光線中,隱隱約約感覺這裡是一處空蕩蕩的房間,那透入光線的縫隙,似乎是房間的房門。摸索著走到光線透入的地方,用手摸索著,不錯,這裡果然是一扇門,觸手感覺冰冷,應該是一扇鐵門,冰冷之中夾雜著一陣陣凹*凸不平,那粗糙的感覺像是鏽蝕形成的瘢痕,鐵門都銹成了這個樣子,這裡顯然已經廢棄許久了。


  雙手在門上上上下下摸索,找到了門把手,輕輕拉了拉,房門微微一晃,便不再動了,門是鎖著的。鎖呢,門鎖在什麼地方?仔仔細細把整個鐵門摸了個編,沒有找到鎖,看來鎖門的不是暗鎖,那一定是掛在門外的鐵鎖頭。連暗鎖都不用,這個地方的設施還真是簡陋。


  鐵門和門框貼合的很嚴實,只有底端有一條細縫,想找空隙看看外面的情況是不可能了,只能努力聽聽外面的動靜了。李文利將耳朵貼在門上,冰冷的鐵門帶著濃濃的潮氣,讓他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冷戰,透入骨髓的不是寒冷,而是無處不在的邪氣,讓人從裡到外覺得不安。


  隔著生鏽的鐵門,傳來的是清晰的喧鬧,雜亂的腳步、粗重的呼吸、緊張的呼喝號令,這裡的忙碌絲毫不輸於進入地道之前,看來不僅是自己這個人質,其他見不得光的東西也都被轉移到這裡來了。唉,本以為這扇鐵門是自己通向自由的唯一障礙,現在聽聽外面的動靜,恐怕衝出鐵門,只是萬里長征的第一步而已。


  忽然響起的金屬磕碰聲差點兒嚇了李文利一跳,那聲音如此清晰,簡直就是在自己耳朵邊響起的,李文利感覺心臟在胸腔中撲騰撲騰亂跳,手心裡全都是汗,有人在開門,這是個機會,能不能逃出去,就看這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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