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往事 第三百零九章 補救

  1995年9月7日23：00-23：10

  方舒覺得自己的手心全是冷汗，肖長遠還真是個講故事的高手，能把這段往事講得那麼驚心動魄。其實也不是故事講得有多好，實在是因為許正陽經歷的那些事太過兇險，讓人覺得那個八歲多的孩子，總是命懸一線，這一分鐘還活著，下一分鐘就可能不在人世了。


  「這下糟了，這幫孩子會不會把許正陽認出來呢？完了完了，一定會認出來的，小孩子認人可准了。」周小唐似乎從來都不願意掩飾自己的情感，雖說方舒的緊張比她要強烈得多，可她永遠都不會像方舒那樣把那種揪心的感覺壓在心裡，緊張了就說出來，在周小唐看來，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別說話，好好聽肖叔叔講。」方舒早已經覺得自己的心臟快要從胸口跳出來了，被周小唐這麼預測一番，似乎連呼吸都困難了，「賀大隊長既然知道獵日基地的人想幹什麼，就一定會想辦法的。他身經百戰，經驗豐富，一定有辦法解決這件事。」


  「你只說對了一半，」肖長遠嘆了口氣，「賀大隊知道了獵日基地的計劃，自然不會袖手旁觀。可是，饒是他身經百戰，但畢竟是孤身一人，還是在敵人的地頭上，要解決這件事，真的只能做到盡人事，效果如何，就得聽天命了。」


  *****

  「聽了總教官的話，我就知道最大的危機已經逼近了，而且是越來越近。辨認的結果我完全可以預測到，七十二號毫無疑問會被揪出來。不行，我一定得想想辦法。


  「根據基地的安排，午飯之後有一個小時的午休時間，午休之後生活教官會集合學員前往禮堂，辨認就在禮堂舉行。由於下午的教訓全都取消，我們這些教學教官午飯後就可以休息，去享受著計劃外的假期。


  「阻止辨認是不可能的，自從調查開展以來，基地的所有工作都要為調查讓路，馮傲已經放了話，只要是調查組提出的要求，無條件滿足，要人給人，要錢給錢，他們需要和誰談話，就算這個人手頭有天大的工作，都要放下全力配合，什麼時候配合完了，什麼時候再開始工作。調查組既然已經決定要安排辨認，只要不是基地的學員或者準備辨認的人都死光了，辨認就一定會如期舉行。


  「既然阻止辨認沒有成功的可能，那就只能阻止七十二號參加辨認，只要不讓七十二號出現在在被辨認學員的行列里，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有了計劃，心裡就有了底，我裝出一副對辨認毫無興趣，但對放假頗為滿意的樣子，對總教官說道：『老大，說話算數，下午我可放假了。』


  「其實教學教官在獵日基地地位並不算高，馮傲算盤打得很精，獵日基地真正的精銳都是搖錢樹，是那些遍布世界各地，幫馮傲賺大錢的傭兵。在基地當教官的，要不然就是百戰餘生一身傷病，過了巔峰時期，衝殺不動的老傢伙，要不然就是資質相對平庸，接不下那一單單高難度的生意。總教官當時已經年過不惑，壯年時也曾經是獵日基地的傳奇人物，歲月不饒人，一年年老去，只能退居二線，曾經輝煌過的人，從頂峰跌落，自然有抑制不住的失落。而我平時總是一口一個老大叫著他，恰到好處的勾動他當年揮斥方遒的壯懷激烈，因此，基地這麼多教官裡面，總教官對我的印象，那是好的不能再好。現在我一個『老大』一出口，總教官再度心滿意足，微笑著點頭說道：『放假，放假，好好休息。』


  「放假當然不是我的目的，要達到目的，還得趁熱打鐵，『看老大說的，放假是放假，休息卻不行，您可不知道，我住的那個地方，許久沒有收拾了，現在都成狗窩了，今天一下午，我得搞個大掃除，我看這一番收拾下來，肯定比上班還累。』


  「其實要是光是在基地待著，總教官的地位還是不低的，整個基地所有的教學教官、生活教官都得聽他的，可最近幾天，上面派來的調查組進了基地，這些人身上自帶的霸氣，很容易就把總教官帶到之前的回憶中，再看這些後輩對他這個老傢伙沒有半點尊重，他的心中更是說不出的鬱悶。現在我這幾句『老大』，又讓他找到了發號施令的感覺，我話音剛落，他就大手一揮，說道：『收拾屋子這樣的事兒，還用你小子動手？從學院裡邊挑個人，讓他給你收拾。』


  「我心中一喜，等的就是這句話。不過心裡的歡喜，絕對不能寫在臉上，我裝出一副猶豫的樣子，說道：『這行嗎？按照基地的規矩，只要沒有訓練，學員是不能離開生活區的。』


  「總教官笑眯眯的伸手對著我虛點了幾下，說道：『老槍啊老槍，你知道你為什麼上不了一線，只能在後面搞教學？我告訴你吧，就是因為太死板。』


  「我一看總教官好為人師的勁頭上來了，就知道今天的火候算是到位了，於是擺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樣子，迷茫的問道：『死板？老大，我怎麼死板了？』


  「『放眼整個基地，教官抓學員的公差少見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些教官，哪一個的衣服不是學員給洗，哪一個的屋子不是學員收拾？要不是學員出不了基地，恐怕你們到鎮子裡面買東西的活兒，都得交給學員們了吧？』


  「總教官說的都是事實，獵日基地的學員在教官眼裡，根本就是奴僕，什麼臟活累活，都交給學員干。雖說有命令，學員除訓練之外不得離開生活區，可教官帶幾個學員到教官宿舍幹活兒，值班的生活教官誰都不會阻攔，這已經成了約定俗成的規矩。不過今天情況特殊，想把人領出來，最好還是讓總教官點個頭。


  「於是，我裝出無辜的樣子，連連辯解道：『老大，這你可冤枉我了，你說的那些都是他們乾的，我從來都沒這麼干過。』


  「『所以我說你死板。』總教官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膀，『今天你就破個例，抓個壯丁，把你的狗窩好好收拾收拾。我告訴你，能被教官抓差，是這幫學員莫大的榮幸，到時候你那個破宿舍，一定乾淨的讓你連放腳都捨不得。』


  「我先是擺出一副欣喜的樣子，接著又換上了失望的語氣，說道：『還是算了吧，人家調查組不是下午要搞辨認嗎？我拉一個人走，那就是影響調查工作，這個罪名我可擔待不起。』


  「『屁話，』總教官的眼睛一下子瞪了起來，『老子是基地的總教官，這個基地現在還是老子說了算。要是連調個學員都要瞻前顧後，老子這個總教官乾脆別幹了。』


  「其實總教官也不是魯莽之人，這幾天總部的人轟轟烈烈調查，他連半個不字都沒有，配合的到位至極。今天之所以犯了脾氣，也是認定大飛基地被襲一事與格鬥教官和大飛的火拚無關，至於獵日基地的學員，那更是和大飛基地遇襲的事兒毫無瓜葛。下午的辨認，絕對是總部調查人員的昏聵之舉，存了這個念頭，輕視之心頓起，配合便談不上了。


  「這對我當然是大為有利。見好就收，我連忙追了一句：『老大，那我可找今天值班的生活教官要人去了，您是不是提前和他打個招呼？』


  「『打什麼招呼？』總教官大大咧咧的揮揮手，『今天是老四值班，告訴他就說是我說的，他要是敢說半個不字，我打斷他的腿。』


  「老四值班，我的心放下了一半，老四和總教官是生死之交，和我關係也頗為密切，打著總教官的旗號，他絕不會多問一句的。


  「眼看著打大功就要告成，我樂呵呵的謝了總教官一番，三口兩口把飯盒扒拉乾淨，匆匆沖刷了一遍，便直奔學員生活區而去。


  「食堂到學員生活區路程不遠，拐過幾座小樓，有一道鐵絲網構築的圍欄，圍欄裡面就是學員生活區。這道圍欄只有一個出入口，就設在基地的主道邊，出入口之後的那片區域，與其說是學員生活區，不如說是集中營，裡面的孩子，是沒有自由的。


  「出入口旁邊有一排小平房，這裡是生活教官的辦公室，基地的生活教官平時就待在這裡，牢牢盯著裡面的學員。老四的辦公室我常來，就在平房最靠近大門的那一間，我一邊叫著老四的名字，一邊徑直走向他的辦公室，推門走了進去。


  「辦公室裡面空空如也，老四的飯盒放在桌上。看來老四已經吃完飯回來了。這小子向來是吃了午飯就睡午覺，今天這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明明是躺在床上午睡的時間，居然沒見到人。


  「屋裡不見人，估計是到學員生活區去了，我走到窗邊，從窗戶向外看著，作為教學教官，是不能擅自進入學員生活區的，這是鐵規，改不了的。沒辦法，自己只能在這兒等著。


  「來了，學員生活區遠遠走來兩個人，其中一個我認得清楚，正是老四，另一個人雖說不熟悉，卻也不是不認識，那人正是總部派來的一個調查人員。我的心不由一動，調查組的人提前動作了，要當著這個傢伙的面兒把人帶走，恐怕是行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