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往事 第三百零六章 好漢不吃眼前虧
1995年9月7日23:00-23:10
李文利躺在地上,身子一動不動,裝出依然昏迷不醒的樣子,耳朵早已豎了起來,搜索著屋子裡的任何一點細微聲響,眼睛也悄悄眯成一條縫,透過那小小的縫隙觀察著眼前的一切。可惜頭上的頭套戴的結結實實,自己的脖子也不敢亂動,所以能看到的,只有一團黑色。
脖子上還在隱隱作痛,那瘦子的手勁確實夠大,一下就把自己打暈過去,這一暈,都不知過了多久,他只知道當無邊的暈眩慢慢褪去時,自己的雙手雙腳已經被牢牢捆綁,根本無法動彈。
綁著雙腳的是什麼他無從判斷,只能感覺到有東西纏繞在腳踝處,纏繞的結實而又巧妙,雙腳被牢牢固定在一起,要動只能一起動。雙手是被反綁在背後的,綁著手腕的東西倒是熟悉得很,那冰冷的金屬質感,讓他一下子就辨別出,手腕上的東西是手銬。一個荒唐的念頭忽然湧上心頭,或許那銬著自己的手銬,正是原本別在自己腰間,被自己用過無數次的那一把。
暈了多久他不知道,醒了多久他還是心中有數的。恢復知覺到現在,至少已經過去十分鐘,這十分鐘里,他的耳朵一直警惕的豎著,不願意放過每一個來自屋子裡的細小聲音。可除了他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屋子裡什麼聲音都沒有。
難道沒有人看著自己?心中一陣狂喜,這幫人太託大了,以為把自己手腳綁住就萬事大吉,連個看守都沒有派,早知道這樣,就不用裝昏迷這麼久,把大好的脫身之機都浪費了。
還是先試探一下吧。雙腳輕輕動了動,原本蜷縮成一團的身體慢慢舒展,耳朵再次仔細聆聽,周圍還是一片寂靜。自己的動作已經足夠明顯,如果屋子裡還有別人,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發現這個大粽子已經醒了。
動作沒人在意,那就再發出點兒聲音吧,反正嘴沒被堵上,發出聲音很容易。輕輕嗓子,大聲咳嗽幾聲,裝出忽然醒來一時無法適應頭套中渾濁空氣的樣子,咳嗽剛一出嗓子,一團混合著汗臭、口水臭的氣息撲面而來,這個破頭套,不知道被多少人用過了,顯然,百川集團這幫混蛋,從來沒有考慮到頭套使用者的感受,所以從來都沒有清洗過這反覆使用的頭套。
突如其來的惡臭直衝鼻孔,胃裡頓時一陣抽搐,不好,要吐。強行壓住胃裡的翻江倒海,終於成功的將嘔吐轉化為乾嘔,嗓子眼兒里火辣辣的難受,身子不由自主的掙扎著,如同一隻被扔到地面上的活魚,一個勁的打著挺,咳嗽更加劇烈,劇烈得彷彿馬上就會將肺從胸膛里咳出來一般。
劇烈的咳嗽過了好久才平息,李文利呼哧呼哧穿著粗氣,娘的,弄假成真了。折騰出這麼大動靜,周圍還是什麼聲音都沒有,看起來可以確定了,屋子裡除了自己,沒有第二個人。脫身計劃可以實施了。
終於敢放手動作的時候,才發現背銬加雙腳被綁的威力,怪不得人家敢把自己一個人扔在屋子裡,這麼綁著,自己就算用上吃奶的力氣,都折騰不出什麼名堂。
在地上不知打了多少滾,李文利開始氣喘吁吁起來,真累啊,這麼漫無目的的折騰,根本就像沒頭蒼蠅一樣,除了消耗體力,沒有任何作用。要想辦法把雙手從後背挪到前面,只要雙手到了前面,自己就能摘下頭套,解開腳上的繩索,然後再想辦法打開手上的銬子。
冷靜下來,好好想想,該怎麼把雙手解放到前面呢?記得以前看過一個電影,裡面有一個角色就像自己一樣雙手被反綁在背後,他是怎麼脫身的呢?對了,那個人是把雙手向下,讓屁股和兩條腿依次從手臂之間穿過,這樣就可以把雙手搞到面前了。對,就這麼辦。
先要讓自己坐起來,坐這個動作,聽起來再容易不過了,可等到真正做起來,才發覺要從地上坐起來,是一個需要調動手臂、腰腹等一系列肌肉的系統工程,沒有雙腿雙手的幫忙,要坐起來還真不容易。盡量用手臂能活動的部分支撐,讓上半身先起來。讓后硬生生用腰腹力量將身體往起挺,感覺腰腹的肌肉都快要撕裂了,火辣辣的感覺從腰間傳遍全身。咬牙挺住,使勁,再使勁,成功了,終於坐起來了。天啊,等日後脫身出去,一定好好練練腰腹力量。
現在進入第二步,要把雙手從屁股下面送過去,送到腿彎。要使勁將雙手向下,再向下,可惜自己的手臂太短了,如果有劉備那樣可以過膝的大長胳膊,就可以順順利利把胳膊順出來了。可是現在,自己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可雙手剛伸到尾椎骨的位置,手銬就已經深深陷到手腕的肉里,勒得雙手腫脹麻木。靠,這也太難了。
額頭不知不覺已經布滿了汗珠,這可不行,要是雙手沒法從身後拿過來,脫身根本就不可能。不就是疼嗎?忍著,要是連這點疼都受不了,還當什麼警察。牙關緊緊咬住,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沉悶的嘶吼,雙手的麻木已經開始變成針扎一般的刺痛,不理它,就讓它疼去吧,使勁將屁股向上挪,用力擠,擠到雙臂之間的圓環之中。拼了,今天就算把手搞廢了也要成功。
隨著咔擦一聲脆響,一陣劇痛排山倒海的襲來,李文利忍不住慘呼一聲,頭腦中一陣昏眩,拼盡全力才沒有暈厥過去。成功了,雙手現在已經跑到了腿彎下面。真的太費勁了,汗水不僅濕透了頭套,而且濕透了上衣,陰冷的地下室中,衣服被冰涼的汗水牢牢貼在身上,現在的自己,已經筋疲力盡了。
劇痛來自於左手,左手手銬的銬環已經從手腕上跑到了大拇指根,這一番折騰,竟然把大拇指生生弄脫了臼。李文利深深吸了口氣,天啊,原來脫臼的感覺這麼疼啊。得休息一下了,實在是快要撐不住了。
大口大口喘了半晌粗氣,忽然發現最困難的部分才剛剛開始,要讓雙手從腳底下穿過去,天啊,這是絕對不可能的,那得多好的柔韌性啊,電影里都是騙人的,這哪兒是普通人能做出來的動作,早知道這樣,自己就不這麼折騰了。現在倒好,把大拇指弄脫臼,結果還是這麼個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了的局面。
等等,大拇指脫臼了,腦子忽然一亮,左手的手銬銬環,現在搭在大拇指指根的位置,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自己稍稍努努力,就能把左手從手銬的銬環里退出來,自己的雙手,已經解放了。
樓道里忽然響起雜亂的腳步聲,不好,有人來了。現在的局面來之不易,決不能被人發現。再忍一次痛,把雙手放回到後背,恢復成背銬的樣子。這次順利多了,也沒有剛才那麼疼。一頭栽倒在地,這回到不是裝的,折騰了這麼久,自己真的想要昏睡過去了。
房門被推開了,雜亂的腳步聲在耳邊響了起來。「侯爺,這小子還沒醒過來,怎麼辦,把他抬過去嗎?」
「抬?怎麼抬?地道太窄,抬著他根本轉不開身。把他弄醒,讓他自己走。」
「好嘞,」顯然來的人誰都不願意抬著個大活人跑來跑去,上頭既然發話可以讓這小子自己走,大家當然樂得輕鬆。
頭上的頭套被人粗魯的揪住,那個被稱為侯爺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別摘頭套,這小子是警察,你是不是想讓他記住你的樣子?」
揪著頭套的手似乎鬆開了,有人小心翼翼的把頭套從下往上拉起半截,拉到露出鼻子便停下了。緊接著,一陣刺痛從人中傳來,李文利心中暗罵一聲,這幫土老帽,居然用掐人中這種農村老大媽的手法。可不能讓他們繼續掐了,這幫人下手沒輕重,再掐下去有的是自己的罪受。裝出剛剛蘇醒的樣子,再來一次,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只不過,這次的咳嗽,沒有伴著乾嘔,畢竟,頭套被掀開一半之後,那刺鼻的惡臭頃刻間便無影無蹤了。
「侯爺,他醒了。」這個侯爺顯然是眾人的頭目,似乎這些人的一舉一動都要經過侯爺的同意。
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看來侯爺走到了自己身邊。李文利努力將視線向下,想要從被拉到鼻子上的頭套邊緣找縫隙,縫隙確實是有,可透過縫隙看出去,只能看到粗糲的混凝土地面。
「小子,待會兒要給你換個地方,我建議你最好配合我們,乖乖聽我們指揮,你能做到嗎?」
換個地方?李文利的腦子飛快轉著,為什麼要換地方?是不是杜隊來找自己了,這幫人緊張了,所以要轉移自己。對,一定是這樣。
「哥們兒,我知道你是幹什麼的,既然敢把你弄到這兒,我們就做了最壞的打算。不過,既然都說了是最壞的,那就意味著不到萬不得已,我們是不會那麼做的,你明白了嗎?」
最壞的打算,這幫孫子,看來真是一幫亡命之徒,搞不好真的會把自己殺了滅口。好漢不吃眼前虧,杜隊他們既然已經上了門,自己就有機會逃出去,千萬不能魯莽,一定要見機行事。輕輕點點頭,算是同意了。
「聰明人,」侯爺發出了嘶嘶的笑聲,「你們兩個,把他扶起來,咱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