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往事 第二百九十四章 援兵
1995年9月7日22:50-23:00
看著牛皮熟練的把車停在河床邊上,喬雙戰眼中難得的流露出一絲讚許。這個傢伙從哪個角度看都是個不折不扣的草包,可這個草包,對集安郊區真是非同一般的熟悉,這條小路的入口堆積著雜草亂木,從旁邊路過根本看不出那是個路口,要不是有這小子駕車,靠他們幾個外鄉人,根本不可能搶在大隊警察之前趕到西榆樹灣。
「怎麼樣?」前往對面偵查情況的巴天壽匆匆趕了回來,還沒站穩,喬雙戰便迫不及待的問道。
「有武警的車隊正在沿路趕過來,咱們得快點兒行動。」
「你,」喬雙戰指了指牛皮,「負責守在車上等我們回來。」
牛皮大大鬆了口氣,連連點頭,謝天謝地,自己不用跟著這幫瘋子去拚命,聽聽吧,武警都來了,鬼知道這幫人上了山還能不能有命下來。
「我呢?」二楞連忙把話頭搶了過來,他和牛皮素來是焦不離孟,牛皮得了個留守的美差,自己要是也爭取一下獲取也能留下來。
「你跟我們一塊兒去。」
「二爺,您看我這笨手笨腳的樣子,跟著去只怕要給您老人家添亂。」二楞苦著臉做著努力,希望喬雙戰能改變主意,從警察包圍圈往外搶人,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老七受傷了,待會兒你負責背著他。」喬雙戰根本沒有理會二楞的要求,將MP5往肩上一背,推開車門沖入夜色之中。車上眾人毫不猶豫跟了上去,何晨鐘排在二楞身後,伸手推了一把,喝道:「愣著幹什麼?快走啊。」一推之下,二楞腳步踉蹌著跳出依維柯,只能牢牢抓著手中冰冷的衝鋒槍,深一腳淺一腳跟在隊伍之中,提心弔膽的向河床對面的山腳下跑去。
河床上的鵝卵石在月光下泛著慘白的光,就像一條條死魚在地上翻著白眼,又像一隻只小鬼的眼睛,正從地獄深處向上窺探,等著這幫冒失鬼一頭扎進地獄之門,二楞一邊跑一邊在腦子裡胡思亂想,越想越覺得自己此行是有去無回,腳下越來越軟。
河床並不算寬,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山腳就到了眼前,看著幾乎是直立的山崖,二楞只覺得腦子裡一陣陣的暈眩,媽的,這個破地方自己又不是第一次來,怎麼今天看起來,這個小山包這麼高,那並不算長的山坡,怎麼會那麼陡呢?
「幹什麼呢?快點兒上啊。」後腦勺上忽然挨了一巴掌,二楞木然的轉頭看著,月光下,何晨鐘臉上的肌肉似乎在一陣陣的抽搐,幾乎橫貫面部的刀疤顯得更加恐怖。
「還他媽往後看,看前面,跟著前面的人,快點兒上。」何晨鐘的語氣中帶著明顯的緊張,是啊,誰知道警察什麼時候會把人馬部署到後山來,這時候還不快點兒,等一會兒被包了餃子,就誰都別想走了。
二楞還是一臉木訥,抬起頭看了看頭頂的山崖,排在自己前面的人已經像壁虎一樣貼著崖壁向上爬了,爬在最前面的就是帶隊的二爺,看二爺的樣子,輕輕鬆鬆在山坡上移動著,看起來這道山坡陡是陡了點,一點兒都不難爬。
「小子,警察現在已經往這個方向撲過來了,你要是再不快點兒,我們可都得被你拖死在這兒了。」何晨鐘徑直從二楞身邊經過,不打算繼續在二楞後面等著,開始手腳並用的向上攀爬。
一句話點醒夢中人,二楞如夢方醒,對啊,現在可不是發獃的時候,剛才在路上已經看到一隊隊的武警運兵車呼嘯而過,這個彈丸之地,很快就會遍布武警和警察,真的得加快動作了,一定要在警察把這個山包團團圍住之前把人搶出來。
對即將被包圍的恐懼瞬間戰勝了對攀爬山崖的恐懼,二楞笨拙的把MP5衝鋒槍背在後背上,緊跟在何晨鐘身後,攀上崖壁。
自己的感覺沒有錯,山崖沒有看起來那麼陡,爬起來也沒有想象中那麼難。山包的後山是野坡,但早有登山愛好者頻頻挑戰,最容易攀登的路段已經被隱隱約約踩出一條小徑,沿著小徑向上,除了攀爬的時候需要手腳並用,似乎並沒有什麼額外的難度。
手腳並用的攀登對體力絕對是一個挑戰,剛爬了幾十步,二楞便覺得呼吸越來越急促,胸口好像壓上了一塊大石頭,把柔弱的肺部牢牢壓住,自己儘管在拚命呼吸,可吸進肺里的空氣只有那麼可憐的一點點。而隨著呼吸的艱難,腦子裡似乎也開始嗡嗡作響,眼前漸漸有金星飛舞,相比之下,手腳的酸軟倒是最容易忍受的不適了。
小徑越往上越難行,最初還勉強可以算得上是一條人跡罕至的山道,到了後來,已經成了被人才出來的幾個腳窩,這幾個腳窩還隱藏在植被之中,要仔細分辨才能找到。而且越往上山坡就越陡,現在剛到半山腰,自己就有一種攀岩的感覺,雙手不再是支撐身體,好像已經開始在引體向上了,真不知道前面那些傢伙是怎麼做到的,他們怎麼可以爬得那麼快。
前面的何晨鐘離自己越來越遠了,二楞感到一陣慌亂,在這荒無人煙的郊外,干著見不得人的勾當,還得防著隨時可能從身後冒出來的警察,要是跟那幫瘋子一塊兒,還能有點兒安全感,如果自己一個人被扔到後面,那簡直就像被人家當成廢品拋棄了一樣。不行,決不能被就這麼扔下,得趕緊跟上去。
心中的慌亂不知不覺中大亂了攀爬的節奏,伸手抓住前方一塊突出的石頭,腳向提前看好的一處小窩踩過去。一口氣一下子沒提起來,腳尖一滑,竟然沒有踩到位,雙腳沒了支撐,身子一下子變成了懸挂在半空的臘腸,在崖壁上來回飄蕩著。
一聲驚呼脫口而出,一陣冷冽的夜風灌入口中,直透咽喉,讓心底透涼。突如其來的涼意讓二楞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哆嗦,唯一和山崖連接著的右手從崖壁上滑脫。
凄厲的慘叫聲中,二楞向山崖下墜去。慘叫聲伴著一聲悶響結束,悶響的同時,一聲槍響驚破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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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爺,您看我什麼時候可以打電話呢?」靳百川滿臉堆笑,熱切的目光看著躺在沙發上閉目養神的龍在天。從自己提議打電話送錢到現在,已經半個小時了,龍在天明明答應了,卻絲毫沒有安排自己打電話的意思,這個光頭佬,到底打的是什麼算盤。
「著什麼急呀,」龍在天連眼睛都不睜開,懶洋洋的在沙發上翻了個身,「現在已經快十一點,這麼晚打電話會讓人討厭的。再說了,靳總一個電話過去,一千萬很快就能到位嗎?」
「這……」靳百川臉上閃過一絲尷尬,「這麼多現金,集團可一下子湊不齊,需要到銀行去取一部分。不過我保證,明天銀行一開門,錢就能到位。」
「反正都得到明天,現在打電話和明天打電話就沒什麼區別了吧?」龍在天眼睛眯了一條縫,向靳百川掃了一眼,現在滿大街都是警察,好容易找到個落腳的地方,可不能隨隨便便就暴露了。
靳百川自嘲的笑了笑,按照自己的預測,以龍在天這幫人的慎重,一定會要求他把錢放到一個指定的地方,自己本來想著能給侯天翼打電話,在電話里偷偷夾帶點兒信息,侯天翼這小子機靈得很,肯定會安排人盯緊了錢,然後順藤摸瓜找到自己,這下泡湯了。不過沒關係,只不過是現在沒法兒打電話罷了,龍在天他們要拿到錢,總得讓自己打電話,自己還有機會。
手機嗡嗡的震動聲響了起來,似乎在屋內寂靜的空氣中掀起波瀾,靳百川一下子豎起耳朵,眼睛也緊緊盯住了把手機舉到耳邊的龍在天身上。這個老傢伙在和別人聯繫,對方會是誰呢?車上的三個人現在都在這兒,半死不活的那個躺在床上,把自己從樂天歌廳綁來那個站在窗邊透過窗帘往外看著,還有一個就是龍在天自己,所以說,除了自己已經看到的這幾個人,龍在天還有別的幫手。
一想到這兒,靳百川差點兒狠狠在自己腦門上拍一巴掌,蠢豬,你忘了嗎,那個拼了命給歐陽逸軒報信,最後被龍在天一槍把腦袋打碎的小子,他的那隻右手是怎麼沒的?那個狡猾的光頭,當然還有幫手,這個幫手的實力還不弱呢。
龍在天舉著手機,凝神聽著聽筒里的聲音,不時嗯一聲表示聽到了,靳百川心中一陣緊張,眼睛死死盯著龍在天的表情,猜測著電話的內容。這個幫手會和龍在天說些什麼呢?會不會和自己有關?會不會對自己不利呢?龍在天接了電話之後不會忽然翻臉把自己殺了吧?一個個問題猶如一堆葫蘆被摁到水裡,按下去一個,另一個又浮了上來,攪得靳百川心煩意亂。
電話終於掛了,龍在天從沙發上翻身坐起,忽然咧開嘴,對著靳百川來了一個燦爛的微笑。靳百川心頭一冷,我的天,這個笑容不知道比哭難看多少倍。
「靳總,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一個?」
果然,靳百川的心忽悠一聲沉了下去,還能有什麼壞消息,自己現在的樣子,除了死,還有什麼消息能比這個狀況更壞?「我還是先聽好消息吧。」
「我的人告訴我,街上的警察正在撤退,我們似乎不用像過街老鼠一樣藏來藏去了。」
靳百川擠出一絲笑容,「還真是個好消息。」媽的,這算什麼好消息,警察撤了,你們不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嗎?到時候一槍把自己斃了,大搖大擺出去把屍體扔掉,再從從容容離開,對你們來說,這確實是好消息,可對我來說,這簡直是天大的壞消息。
「那壞消息呢?」把心一橫,該面對的總的面對。
「我們打算換個地方藏,需要到靳總您家裡去。」
壓在心頭的石頭一下子被抽走了,靳百川從心底綻放出燦爛的笑容,「這算什麼好消息,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我高興還來不及呢,龍爺大駕光臨寒舍,靳某的茅廬可以蓬蓽生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