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往事 第二百九十章 營救（七）

  1995年9月7日22：40-22：50

  勃朗寧M2震耳欲聾的槍聲在院子里回蕩，小樓里的中槍人員的慘呼，督促反擊的嘶吼，被點五零彈藥爆炸的聲音徹底掩蓋，整個院子里彷彿除了自己在開火，已經沒有一個活人。但自己清楚的知道，這是錯覺。這一輪兇猛的重機槍火力，對敵人造成的殺傷一定不小，可要說能把院子里的武裝力量屠戮乾淨，那是絕不可能的。


  對面的小樓里，應該是不會藏著人了，那些能在第一輪攻擊中活下來的槍手，現在一定已經從地獄一般的小樓殘骸中躲了出去，蟄伏在前院，只等自己這邊槍聲一停，就從小樓兩側包抄過來，對自己來一場左右夾擊。不過，這樣的夾擊不會在槍聲停歇的瞬間就展開，畢竟，能活下來的槍手，都個頂個的老奸巨猾，在確認自己彈盡糧絕之前，是絕不會露頭的。所以，子彈打光之後，自己至少有三十秒的時間從這裡撤離。


  三十秒的時間，逃出這個院子足夠了。可別忘了，從這個院子逃走並不算勝利，還要順利到達村口，找到小薇，撤離這個村莊。自己在院子里搞出這麼大的動靜，村子里的遊動哨只要不是聾子，就一定像撲向臭肉的蒼蠅一樣向院子蜂擁而來。同時，只要自己一出院子，院子里殘存的敵人一定會紅著眼睛對自己窮追猛打。這一路上，註定是一個前有堵截後有追兵的局面，必須做好打一場硬仗的準備。


  要打硬仗，一定得有彈藥，可惜自己光著膀子，能裝得下彈藥的，只有工裝褲的幾個大口袋，沒辦法，竭盡所能吧。這三十秒之內，自己不僅要撤退，還要搜集彈藥，這麼看來，時間還真不寬裕。


  槍膛中發出咔噠一聲脆響，勃朗寧M2的子彈打光了。迅速彎腰，從彈藥箱中摸出手雷，一枚，兩枚，三枚，一個大口袋只能放得下三枚。拿出第四枚手雷，拔掉保險栓，扔進彈藥箱。


  飛身躍出掩體，路過擺在院子中間那個放著突擊步槍的箱子，順手從裡面拿出兩個彈夾，裝到另一側褲子口袋裡，可惜，褲子口袋太小，只能放得下兩個彈夾。


  只能武裝到這個程度了，把肩頭的AK47順過來，退下還有一半子彈的彈夾，從箱子里拿一個新彈夾裝上，在短暫的安靜中衝出院門。腳步踏出院門的瞬間，身後傳來一陣陣巨響，自己扔到彈藥箱里的手雷爆炸了，爆炸的手雷引發了殉爆，院子里此刻已經變成了一個彈片橫飛的人間地獄。這一場爆炸至少能給自己爭取到一分鐘的時間，時間就是生命，此刻對自己來說，就算是一秒鐘，都可能導致戰局突變，形勢逆轉。


  剛踏出院子，便聽到左手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夾雜著陣陣大呼小叫，是回防的遊動哨。現在的局勢，對方人多勢眾，自己孤身一人，反而是在小巷子里打遭遇戰對自己更為有利。AK47已經從背後拉到身旁，右手握著槍柄，左手按在槍管上方，這樣的射擊姿勢，可以有效的把後座帶來的槍口上揚壓到最低。


  腳下的速度絲毫沒有減慢，肩膀和手腕放鬆，讓槍口的轉向盡量輕鬆自如，目標出現在自己視野的瞬間，調動最小範圍的肌肉，做出準確的反應，用最快速度完成調整槍口，開火射擊的動作，每扣動一次扳機，就是一個準確的三發點射，彈著點準確的集中在目標的頭部，敵眾我寡，不能給敵人開槍的機會，直接把腦袋打爆，是最保險的做法。


  村子里曲曲折折的小道簡直就是不請自來的救兵，匆匆趕來的敵人總是在彎道處剛剛露頭就被打碎了腦殼，從院子到村口，自己所過之處，留下的是一具具只剩下多半個腦袋的屍體。轉過兩個拐角，在第三個路口，終於見到了板牙，板牙張著嘴，抱著AK47，氣喘吁吁地飛奔而來，從自己槍口射出的子彈準確的穿過那標誌性的大板牙，幾乎削掉板牙的大半個腦袋。到目前為止一切順利，如自己所料，密集的槍聲成功的讓板牙拋下了小薇。不過現在還不能鬆勁，要知道，帶著一個小女孩撤離的難度，比自己獨自撤退，至少要高出一個數量級。


  背後傳來槍聲，院子里的人已經醒過神來，追兵將至。自己可以在巷子里找一個角落隱蔽，守株待兔，等著對追兵開火。可是，村內的小路四通八達，自己只要停住腳步，就有可能被人抄了後路，僅靠一支突擊步槍身陷重圍，最後的結果恐怕只有死路一條。不能停，必須沖，而且要加快速度，和小薇會合，然後把小薇帶出村子，只要進了村子對面的叢林，就算成功了一半。


  那片平整的開闊場地終於出現在自己前方，猶如一盆涼水兜頭潑下，一句咒罵在心中響了起來，看來，事事順利真是不可能的。原本空蕩蕩的靶場，突如其來的多了一個沙袋組成的掩體，那兩個本來守在村口的槍手，此刻正藏身在沙袋後面，只露出半個腦袋，用黑洞洞的槍口指著村莊的方向。看來這個武裝團伙對突發事件是有應急預案的，不是出了事兒就一窩蜂的往回跑，有的哨兵是需要就地固守的，真是倒霉，村口這兩個恰好就是就地固守的哨兵，不僅是就地固守，還用沙袋搭起了臨時工事。


  心頭不由一緊，眼睛飛快的四下觀察，小薇呢，按照自己的要求，小薇需要逃到這裡來等著自己，這裡的哨兵沒有離開崗位，那小薇豈不是正好撞到了人家的口袋中嗎？


  腳步慢了下來，現在的局面和在小巷裡不同，在小巷裡和敵人遭遇，自己是有備而來，敵人是措手不及，現在倒過來了，敵人守株待兔，自己則是那隻拚命奔向樹樁的兔子。要控制和敵人的距離，只要距離足夠遠，就算敵人開火，也不會被首發命中。


  掩體后的槍手顯然發現了從村子里跑來的這個孩子，孩子的手中還握著AK47，不過突然出現的這個孩子沒有引來鋪天蓋地的彈雨，相反，其中一名槍手居然站起身，一邊揮手一邊大呼小叫，聽語氣，不是在喝令自己站住，而是讓自己快點兒過去。


  略一思索便恍然大悟，這兩個哨兵正是剛才打靶時值守的哨兵，他們認出了自己，在他們看來，自己是大飛新選的衛兵。作為大飛的貼身衛兵，在大本營槍聲大作的當口跑到村頭，十有八*九是來傳達領導的最高指示，那可是標準的首領特使啊。聽聲音，槍聲已經越來越近了，想來敵人一定在特使身後窮追不捨，情況危急，自然要趕快把特使招呼到安全所在。


  看來情況還不算太糟，那就來個將計就計，小跑幾步，沙袋搭成的掩體已經越來越近了。身後除了槍聲，已經傳來隱隱約約的呼喊，追兵也越來越近了，時間不多了。當沙袋后另一名哨兵也按捺不住起身向自己打手勢催促的時候，自己手中的AK47果斷打出兩個三發點射，兩團血霧噴起的瞬間，一聲稚嫩的女孩哭喊無法抑制的傳了出來。聲音來自於沙袋後方，那是小薇，看來她逃到這裡之後便被那兩個哨兵攔下，安置到了沙袋後面。


  身後的呼喊聲已經越來越清楚了，距離沙袋還有至少三十米的距離，深深吸一口氣，用百米衝刺的速度完成這段不長不短的距離，看來，想在追兵到來之前逃走是不可能了，不過，至少可以在被子彈追上之前躲到沙袋後面。距離沙袋五米，三米，起跳，躍入沙袋掩體後方，轉身，將槍口指向村口，對著剛剛從村口露頭的人群開火。這次不再是短點射，而是死死扣住扳機的連發，將彈夾內剩餘的十二發子彈，在瞬間全部傾瀉而出。


  突如其來的迎頭火力，成功將追兵全部逼入小巷內，隨著咔噠一聲脆響，彈夾里的子彈打光了。退出空彈夾，裝上新的，槍口繼續指向前方，沉住氣，等著。這個位置真不錯，前方共有五條小道進入村莊，這五條小道在靶場的空地前方彙集，守在這個沙袋構築的掩體後面，頗有一種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感覺。可惜自己只有一個人一支槍，如果十三號在旁邊，就真的能夠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了，現在，自己一個人封鎖五個路口，結果一定是顧頭不顧腚，好在到目前為止，只有一條小道上有敵人的蹤跡，靠一支槍還控制得住。不過別指望這種局面能持續太久，敵人不是傻子，在一條路上受挫，分頭包抄是再自然不過的選擇了。


  死一般的寧靜中，身邊的啜泣聲也壓低了許多，自己的眼光一掃，看到小薇正所在沙袋后的角落裡，雙眼驚恐的看著面前只剩下半個腦袋的屍體，嘴裡緊緊咬著小手，抑制著要脫口而出的哭喊。對這個小姑娘來說，槍聲已經夠嚇人的了，現在除了槍聲，還加上了兩具血肉模糊的屍體。


  「閉上眼，別看。」自己儘可能讓聲音顯得柔和，在獵日基地這些年，連說話都少得可憐，也不知道自己認為柔和的聲音，在別人耳朵里聽起來是什麼感覺。


  短暫的寂靜被試探著露頭看情況的槍手打破了，一張皮膚黝黑的面孔從牆壁后探出的瞬間，自己的槍響了，子彈已經不多了，這次不能在奢侈的打出點射，只能用單發，7.62毫米彈頭準確的打進了那張面孔的正中，感謝獵日基地的魔鬼訓練，讓這支卡拉什尼科夫步槍在自己手中精準得如同激光制導武器一般。


  這一槍引來了一陣雜亂無章的開火，兩支步槍從牆壁后伸了出來胡亂打著連發，這樣的射擊只能把菜鳥轟到掩體里，對自己來說，這種漫無目的的開火沒有任何作用。保持準備射擊的姿勢，腮部緊貼步槍槍托，眼睛透過缺口和準星盯著前方，五十米距離的精準射擊，對自己來說不是問題。


  當相鄰的路口也伸出槍口開始射擊的時候，自己深深嘆了口氣，敵人已經開始包抄，自己撤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