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往事 第二百八十六章 營救（三）
1995年9月7日22：40-22：50
南牆的院門足夠寬敞，第一次院門大開的時候，自己就看清了院子里的陳設，院子中央有一個沙包圍成的機槍掩體，上面架著的竟然是勃朗寧M2，居然在這麼小一個院子里設置了一挺重機槍，這種點五零口徑的武器，噴吐的彈藥完全可以輕易將四周的牆壁擊穿，用這樣的重武器守護，看來院子的主人仇家不少。
一個小時過去，院門共開了五次，每次都有兩名帶槍的男子進入院落，隨即有兩名帶槍的男子從院門出來。這是村莊各處巡遊的武裝人員在換崗，太業餘了，居然選擇在大本營門口換崗交接，那意味著換崗期間，原本設防的崗哨無人值守。這種防備，簡直形同虛設。唉，可惜自己只有兩個人，只要能湊齊獵日基地的五名學員，帶上五支突擊步槍，完全可以輕而易舉拿下這個村莊。
第五次開門的時候，回來的是第一批出發的兩名男子，看來村裡的遊動哨共有四組，每組兩人，每班巡邏時間一小時，需要在村子里好好看看，摸清這些人巡邏路線。
站起身沿著村內的道路前行，眼角的餘光不住在兩側的房屋上下掃過，大多數房屋都是普通村舍，偶爾有幾個年老村婦坐在門口忙活著手中的針線活，上午十點多，村裡的青壯年都在田間地頭忙碌，這村子里，除了留守的老人、嬉戲的孩童之外，剩下的就是那些挎槍的武裝人員。
村子不大，一圈走下來都沒有超過半小時，四組巡邏哨兵都被自己找了出來，其實找這些哨兵絲毫都不費勁，這些人懶散得很，有的在樹蔭下打盹，有的在居民房前的台階上聊天，根本沒有人像模像樣的扛槍巡邏。也就是說，只要自己和十三號的動作足夠隱蔽，在行動中沒有驚動那處大本營里的人，這些哨兵就不會成為撤退路上的威脅。
一陣孩子的喧鬧忽然從身後傳來，一群和自己如出一轍的小泥猴噼噼啪啪從自己身邊經過，一邊跑一邊興奮的大呼小叫，東南亞主要國家的語言，是獵日基地的課程之一，雖說不像英語、法語、德語這些歐洲國家語言一樣要求熟練掌握，但能基本聽懂是必須的。聽這些孩子的歡呼，是要去看人打槍。
打槍，村子里除了那些武裝毒販，還有誰有槍？不用問，一定是這幫毒販要打靶。十三號和自己說過，村口空地是一處臨時靶場，昨天他就看到有人在那裡打靶，還逼他的妹妹開槍。
「我知道靠我一個人的力量救出妹妹是天方夜譚，可是他們居然讓小薇用槍，他們跟我說好的，只要我老老實實待在獵日基地，老老實實聽他們的指令，他們就保證小薇能開開心心的活著。現在倒好，他們逼著小薇用槍。看看你我現在的樣子，人不人鬼不鬼，我已經完了，這輩子註定只能和刀槍打交道了，可小薇不一樣，我決不能允許這樣的事在小薇身上發生，她是我生命中的天使，就算我死了，也要把她從那幫魔鬼手裡救出來。」
自己知道，就是這一番話打動了自己，讓自己決定出手相助，是啊，看看我們現在的樣子，人不人鬼不鬼，孩子手裡拿著的應該是玩具，絕對不是武器。自己和十三號已經進了地獄，不能讓十三號的妹妹也步後塵。不，不僅僅是不能步後塵，連在地獄門口打個轉都不行。
走，既然那幫毒販要開始打靶了，就過去看看，昨天有人打靶，今天也有人打靶，會不會每天的這個時間是這伙武裝人員的射擊訓練時間呢？如果武裝人員都出來參加射擊訓練，大本營的防守或許就會鬆懈，說不定就有可乘之機了。
空地周圍孩子們三五成群或站或坐，目光熱切的望著空地盡頭的人形靶和場邊兩名男子肩上的AK47。男孩子天生喜歡槍，可喜歡槍是一回事兒，天天和槍為伴又是另一回事兒，等到有一天看著別人的腦袋在自己槍口下爆裂，又有幾個人還能如最初一般喜愛這奪命的兇器呢？
耳中是雜亂不堪的緬甸語，對這門語言的掌握，自己本來就不算熟練，此刻聽在耳朵里，簡直就像蜂群亂舞一般，根本聽不出他們說的是什麼。無論能不能聽懂，自己要是獨自一人站在場邊，看起來一定突兀得很，決不能引起別人的注意。腳下悄悄移動，找了一個大一些的人群站在後面，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外人看來就好像自己和這些孩子是一夥的一樣。
剛在人群後站定，小路上便來了三名男子，為首一人留著絡腮鬍子，這個人的特徵太明顯了，十三號和自己說過，他就是這個團伙的頭目，團伙的人都叫他大飛哥。看他那副大腹便便的樣子，要飛起來是絕無可能，叫大飛名不副實，叫大肥還差不多。
大飛身後跟著的兩名男子，每人背上都背著三支AK47。大飛自己則兩手空空，腰間的皮帶上掛著槍套，自己從槍柄就看得出，那是柯爾特公司的M1911，世界名槍，這個大飛品味不錯。
大飛的出場引起了孩子們的騷動，空地四周的嗡嗡聲一下子高了幾個分貝，嗡嗡聲中夾雜著一些孩子興奮的呼喊，大飛臉露微笑，像皇帝檢閱自己的子民一樣頻頻揮手，每次揮手引來的都是新一輪的歡呼。這個毒販不知用了什麼手段，竟然讓自己這麼受歡迎。
等到大飛志得意滿地走到場地中央，人群終於安靜下來，一雙雙眼睛盯在大飛身上，那熱度彷彿能把人灼穿。大飛清了清嗓子，一串嘰里咕嚕的緬甸語脫口而出，真頭疼，還得仔細聽，要不然就聽不懂了。
所幸大飛的語速不快，以自己那二把刀的緬甸語水平，終於聽了個大概，原來這不是一次打靶，而是選拔，要選出幾個槍打得好的孩子進入他的衛隊，自己聽懂的就只有這麼多，其他長篇大論，想來都是說加入衛隊的好處，那些東西自己沒有興趣，自己腦子裡盤算的只有一條，加入了衛隊，自然可以順理成章進入那個大院，只要進去走一遭，把裡面的情況摸清楚了，自己的偵查任務就算圓滿完成了。
加入大飛的衛隊對這些孩子顯然頗有吸引力，兩名隨大飛前來的男子各自從背上取下兩支AK47步槍，剛剛擺到靶場邊的桌子上，就有孩子迫不及待的涌了過去，兩名男子連聲呵斥維持秩序，孩子們很快在桌子後面排成一列，一會兒工夫便出現了四條蜿蜒曲折的小小隊伍。槍聲很快在靶場上空響了起來。
要想不引人注目，就要保持鎮定，站在隊伍中間，既不靠前，也不太靠後，擺出一副和其他孩子一樣眉飛色舞的樣子，隨著隊伍慢慢前行。四張桌子旁邊都站著背槍的男子，負責向一個個彈夾中壓入子彈，每個彈夾五發，看來方才那一大串緬甸語中還包括選拔的規則，每人只有五發子彈。
這些孩子顯然沒有經過射擊訓練，有的孩子甚至不知道怎麼安裝彈夾，好在AK47操作起來極易上手，旁邊的人略一指點，槍聲便歡快的響起。自己一邊移動一邊暗暗在心中搖頭，都不用看靶子，只要聽聲音就知道，能打中五十米之外的靶子的，根本就是鳳毛麟角，就算偶爾上了靶，也是瞎貓碰上了死耗子。這倒是提醒了自己，待會兒千萬要悠著點兒，五發子彈，最多上靶三發就行，打得太好了就該被人懷疑了。
隊伍行進的很快，這些小孩第一次摸槍，抱起來亂打一通，五發子彈很快就打完了，幾乎是轉眼間，自己就站在了桌邊，端起了步槍。AK47，那是再熟悉不過的武器了，自己要用它打中目標，根本不用中規中矩三點一線的瞄準，不過這裡可不是獵日基地的靶場，要表現的生疏一些，笨拙一些。
拿起步槍，笨手笨腳拉動槍栓，把眼睛貼在請託上，扣動扳機，第一發打飛，第二發打飛，第三發上靶，第四發上靶，第五發繼續上靶。儘管如此，依然是全場最好成績。放下槍，也向別的孩子一樣，戀戀不捨的走到場邊，期待著自己能受到幸運女神的眷顧。
一共三十幾個孩子，全部打靶完畢用時不足二十分鐘，靶場再度恢復安靜。大飛滿臉堆笑，開始點將。不出意料，手指第一個指向了自己的方向。趕快裝成歡天喜地的樣子，小跑著從人群中擠了出來，第一步順利，接下去就該到院子里看看了。
被選中的一共有五個孩子，自己是個頭最矮的一個，也不知是自己的個頭還是自己這張生面孔引起了大飛的興趣，這個絡腮鬍子居然徑直走了過來，張嘴又是一通嗚哩哇啦。腦袋瞬間大了，這次這一通緬甸語，十句有九句自己沒聽明白，早知今日，當初在課堂上就該好好學學外語。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外語到了用的時候就該恨當初沒用功了。
看大飛那絡腮鬍子後面的表情，似乎並沒有異樣，想來這一串問話是常規的詢問，估計是今年多大了，叫什麼名字，家住哪裡這樣的客套，可是就算自己聽懂了，也不能開口回答，畢竟自己那三腳貓口語，一張嘴就帶著濃濃的中國味兒，絕對是開口就露餡兒。沒關係，不張嘴一樣可以應對。
臉上馬上擺出急切的表情，嘴裡咿咿呀呀發出毫無意義的音節，雙手指手畫腳比劃個沒完，儼然就是一個啞巴，想開口說話卻說不出來，想通過自己的手勢表達出自己的意思，又怕別人看不明白。
大飛微微一愣，隨即哈哈大笑，滿意的拍了拍這個小「啞巴」的腦袋，那表情就像撿到了寶貝一樣，是啊，把一個啞巴放在身邊當衛兵，就不用擔心他把自己的秘密告訴別人了，除了死人之外，還有什麼人能比啞巴的嘴更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