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往事 第二百八十四章 營救（一）
1995年9月7日22：40-22：50
「其實從緬甸回到獵日基地之後，賀大隊曾經一度對不到八歲的老鷹齒冷到了極點。在他眼裡，這個孩子冷血到無可救藥。而同時，那個編號十三號的學員進入了老賀的視線，緬北那場考核，死在這個孩子槍口之下的，全是武裝毒販，沒有一個普通村民，而放眼整個獵日基地，當天做到這一點的，只有他一個人。」肖長遠看著眼光熱切的方舒和周小唐，這兩個孩子，一心要聽小薇的故事，自己現在拐了個彎扯到十三號身上，估計她們該失望了。
「肖叔叔，您還是先給我們講講小薇吧，十三號的事兒，咱們可以慢慢聊。」果然，周小唐這個急性子按捺不住了。
「沒辦法，小薇的故事，只能從十三號開始講起，因為這個小姑娘，是十三號的親妹妹。」現在想想，多年前那個夜晚，兩瓶茅台酒的催動之下，一向以口風嚴著稱的大隊長賀東海，徹底把刀鋒大隊的保密紀律拋到腦後，也正因為如此，自己才有機會了解一個真真切切的老鷹，窺探到那個充斥著血與火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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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緬北那一場殺戮，我已經有些灰心了，本來想著能把這些孩子救出苦海，現在看來，這些人徒有孩子的外表，下面卻隱藏著一顆顆魔鬼的內核，除了十三號學員，沒有什麼人值得解救。至少在當時，我堅信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當年說到這一段的時候，賀東海已經獨自幹掉一瓶多茅台，寒冬臘月，屋內即使燒著暖氣也只有十度左右，可賀東海已經將背心扔到一邊，光著膀子，燈光下，交錯的傷疤顯得格外醒目。
「於是，我開始對這個孩子格外關注，他的一舉一動都被我看在眼裡。從表面上看，他和別的孩子沒什麼兩樣，永遠冷冰冰的，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但我能看出來，那副冷冰冰的表情後面，藏著一顆心事重重的心，這個孩子有心事。
「獵日基地的學員，那意味著是即將成型的殺人工具，做為工具，自然不會有自己的思想，而有心事，就說明這個孩子還沒有被徹底洗*腦，還有救。不過以獵日基地的手段，留給我的時間只怕不多了，要是不抓緊，這個孩子早晚也會變成一部機器。
「自打從緬北回到基地之後，我就一直想找機會和這個孩子好好聊聊，我曾經試過和這些孩子說話，最終的結果都是剃頭挑子一頭熱，這些小傢伙就好像永遠捂不熱的石頭，但冥冥之中我有一種預感，只要能找到和十三號單獨交流的機會，我就能找到打開他心門的鑰匙。
「可是，讓我感到頭疼的，是根本找不到和這個孩子獨處的機會。獵日基地對學員的監管，表面上鬆懈，實際上監管措施嚴格到了極致。這些孩子們在基地，和坐牢沒什麼分別。他們的活動區域受到嚴格限制，訓練上課在教學區，食宿在生活區，這兩個區域外面有基地請來的安保人員嚴加看護，而我們這些教官，只在教學時間可以進入教學區，教學時間之外，我們根本無權踏入學員所在的區域，學員們的日常生活起居，有專門負責生活的教官管理。」
「這裡有漏洞啊。」在刀鋒大隊時間長了，肖長遠也成了特種作戰專家，記得當初聽賀東海說到這裡的時候，他忍不住插了話，「獵日基地有那麼多高水平的傭兵，為什麼要外請安保人員呢？請的安保十有八*九是烏合之眾，你這個刀鋒大隊大隊長要突破他們還不是輕而易舉？」
「獵日基地的傭兵，那是用來賺大錢的，用他們當看守，根本就是暴殄天物，獵日基地絕不會這麼乾的。」賀東海微笑著搖搖頭，「外圍的安保人員雖然是烏合之眾，裡面的生活教官可都是基地精英，有他們死死盯著，我這個刀鋒大隊長，也不敢輕舉妄動。」是啊，賀東海潛伏獵日基地另有重要使命，怎麼可能冒被人發現的危險去節外生枝呢？
「就在我幾乎要放棄的時候，機會終於來了，學員進入狙擊訓練階段，而且採用外出的方式開展潛伏訓練。潛伏的時候，學員都是單獨行動，那時候找機會和十三號單獨聯絡，就一點兒都不困難了。於是我使了點兒手段，成了他們的潛伏訓練教官。」
「使手段？使的什麼手段？」對於賀東海的手段，肖長遠好奇得很。
「潛伏訓練對教官而言是個苦差事，本來就沒人願意去。如果原本負責潛伏訓練的教官忽然出了意外，我這個資歷最淺的教官順理成章會接過這個誰都不願意接的活兒。而製造些小意外，對我來說，應該不是難事。」
當然，刀鋒大隊的大隊長想搞點兒事，還要把事情搞得像是意外，的確是手到擒來。
「潛伏訓練第一階段有外來參訓的成年學員參與，我自然不能擅自行動，只能老老實實履行我教官的職責。我知道，只要耐心等到第二階段，學員組隊互評的時候，機會就會大把大把擺在我面前。
「第二階段剛開始，我還沒有來得及找機會和十三號獨處，就發現了問題，十三號這個小子，竟然擅自離開了訓練區域。」
「他逃跑了？」肖長遠迅速做出了判斷，如果是他，在那個鬼地方一天都待不下去，就算死也得逃出去。
「當時我也是這麼判斷的。其實在潛伏訓練的時候，外圍負責警戒的還是那些外請的安保人員，以這些孩子的手段，從他們眼皮底下溜走易如反掌，不過要瞞過我這個教官的眼睛，就沒什麼可能了。如果換了別的教官，我相信十三號剛出圈就該被擊斃了。獵日基地對學員脫逃，處罰方式歷來只有一種——處死。
「看到十三號逃走，我的心情有些複雜。對這些孩子，我本來就想把他們都救出去，十三號要是能自己脫身，我自然會從心裡為他高興。可是獵日基地絕不會允許他的學員脫逃的，等到基地發現十三號失蹤，一定會不遺餘力開展追殺，這個孩子只怕能逃得了一時，卻活不了太久。當下我便拿定主意，去把他追回來，告訴他現在還不是逃走的時候，到時候我自然會救他脫身的。
「對於教官忽然離開訓練場，獵日基地的孩子是不會質疑的，這些年的訓練，已經徹底消滅了他們質疑教官的能力，教官做任何事，他們都不會過問，更不會質疑。所以，我完全可以大搖大擺離開訓練場。
「相比躲過那些形同虛設的看守，找到十三號的蹤跡難度要大得多，這個孩子隱藏行蹤還真是有一套，我轉悠了半天才不得不承認，自己根本不知道該往哪兒方向追，這個小子沒給我留下蛛絲馬跡。
「既然已經逃了，那就讓他自生自滅吧，畢竟我潛入獵日基地還另有任務，不能為了救這個孩子暴露了身份。在外圍轉的已經夠久了，我只能回到教官的崗位，靜靜等著下午收隊時刻的到來，那時候我會裝作忽然發現少了一個人，然後組織學員們四處搜尋，盡量再為十三號贏得一點時間。不過最多只能到晚上六點，到了六點鐘，怎麼著也得向基地報告了。
「不過我擔心的一幕並沒有發現，收隊的時候，潛藏各處的學員一個個鑽出來列隊，等到列隊完畢，我發現學員一個都不少，十三號像沒事兒人一樣站在隊伍中，回到基地后，這小子還煞有介事的提交了他潛藏的位置，作為教官，我自然順水推舟做了確認。可我心裡已經種下一個疑問，十三號顯然不是要逃走，那他離開訓練場，到底是去幹什麼了呢？
「我相信這樣的脫逃，既然有了第一次，就不會沒有第二次，等到下一次潛伏的時候，我改了策略，訓練開始之初我就到了場地外圍，找了一株大樹爬了上去，透過望遠鏡向下看，訓練場周邊一覽無遺，這次十三號要是再開溜，絕不可能逃過我的眼睛。
「果然，不出我所料，我剛剛藏好沒多久，十三號就出現了。這小子確實有兩下子，在樹林里就像一隻猴子一樣，動作輕盈跳脫，快捷無比，一邊前行一邊還不忘清除遺留的蹤跡，轉眼間就出了訓練區域。
「這次我可不會讓大魚從我手裡走脫，不過既然知道他不是要逃走，我也不打算把他攔下來轟回去，我只是悄悄跟在他後面，去看看這小子到底搞什麼鬼。
「出了訓練區域，十三號就撒開了腿飛奔，我差點兒被搞了個措手不及，連忙也跟著快跑起來，五公里多的山路，就那麼一股腦兒的衝刺了下去，轉眼間就到了山穀穀底，順著一條清清的小河，拐一個彎就是一個村鎮。
「那一片村舍剛映入眼帘，十三號就停止奔跑，閃身躲到旁邊一處草叢中，一會兒就把自己隱藏在草堆中，我也有樣學樣，找了一個草叢藏了起來，眼睛緊緊盯著十三號的方向。
「那孩子藏身的草叢一動不動，他顯然是在等著什麼。我四下看了看，這個村鎮似乎並不算大，村口隱隱約約有幾個人來回走動，看起來不像尋常百姓，倒像是放哨的哨兵。我端起望遠鏡仔細看了看，不錯，是哨兵，從望遠鏡里看得清楚，那些人肩上挎著AK47步槍。這裡，看來和緬北那個小村差不多，也是個小型武裝集團的據點。東南亞叢林的戰亂之地，這樣的據點並不少見。
「十三號怎麼會對一個武裝集團的據點產生了興趣呢？我心中剛剛起疑，便發現十三號藏身的草叢微微一動，這孩子還是嫩了點，看來是發現了自己期待已久的目標，一下子沒有控制好情緒。
「我把望遠鏡轉向村口，只見一個小女孩出現在村口的空地上，看來這個女孩就是十三號冒險離開訓練場的原因所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