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往事 第二百六十四章 賀東海眼中的老鷹（2）
1995年9月7日22：10-22：20
「槍械戰術訓練按部就班開展，我不得不承認，在獵日基地做教官，確實省心得多。各種要領，我只需要講解一遍，示範一遍，然後就是根據學員們的自行訓練打分評判。訓練場上槍彈橫飛，連個安全員都沒有，因為在這裡，學員的死傷是司空見慣的事。不過，在整個槍械訓練過程中，沒有出現一例訓練傷亡，這些學員的控槍能力，已經遠遠超過常規部隊，乃至一般特種部隊的老兵。
「說實話，越是帶著這幫孩子訓練，我越是可憐他們。小小年紀，就被泯滅了童心，別的孩子在玩過家家，他們在拳拳到肉，刀刀見血；別的孩子玩的是玩具手槍，他們手中的槍，那是貨真價實的五四式、貝雷塔、柯爾特、格洛克，這種生活，不應該是孩子過的生活。慢慢的，我有了一個念頭，把這些孩子解救出去，讓他們過孩子們應該過的生活。
「這些孩子進了獵日基地的大門，只有兩條出路，一條是成為獵日基地的傭兵，拋去是非對錯冷酷無情，終日出生入死只為花花綠綠的鈔票，另一條出路就簡單的多，那就是成為一個死人。在獵日基地眼中，這些孩子就是未來的搖錢樹，花這麼大力氣去培養，怎麼可能那麼輕易就被人解救出去呢？」
「老賀，照你這麼說，這些經過培訓的孩子，各個都是難得一見的高手，他日要脫離獵日基地難道不是易如反掌嗎？再說了，獵日基地用這麼殘酷的方式培訓娃娃兵，這些孩子心中一定滿是怨恨，這個基地就不怕這些學員學成之後出手報復嗎？」聽著賀東海的描述，肖長遠忍不住開了口，獵日基地怎麼會如此託大，播下仇恨的種子，就不怕日後慘遭反噬嗎？
「老肖啊，這些孩子都是出生於戰亂之地，都曾親眼見到親人在戰火中死於非命，若不是在獵日基地安身，他們自己早晚也是死路一條。在他們看來，獵日基地的生活遠不如外面殘酷，給一個安身之所，讓他們衣食無憂，完全可以抵消剝奪他們童年人性帶來的恨意。再說了，獵日基地的培訓，根本就是一場洗*腦，他們不允許學員相互形成友誼，不允許學員心存憐憫，不允許學員有自己的是非善惡判斷，縱觀整個學員培訓，只有兩條原則，一條是絕對服從基地，一條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經過這樣的洗*腦，你覺得這些孩子還有可能反抗嗎？只怕他們連這樣的念頭都不會有。這種洗*腦進行的越久，效果就越明顯，我相信，等再過幾年，就算我真能把他們解救出來，他們也沒法再過正常人的日子了。」
肖長遠一邊聽一邊想象著，不由不寒而慄，不用懷疑，這群孩子正在成為殺戮機器，沒有感情，不問對錯，還身負種種殺戮技能，不是殺戮機器是什麼？一旦徹底成了只懂得殺戮的魔鬼，要解救的就不只是身體，而是靈魂了。
「為了讓他們有正常人的情感，我開始嘗試和他們交流，但每次交流都好像撞到堅硬的冰山上，冷冰冰，硬邦邦，你和他們說十句，他們只會給你回一句，這一句還是一成不變的兩個字——明白。漸漸的我明白了，教官在這些孩子眼中，就是指令的化身，對教官只有服從，沒有敬重，更不可能有信任。其實，我時常懷疑，在這些孩子眼裡，還有沒有人值得敬重，可以信任。從這個角度來看，獵日基地的洗*腦真的很成功，信任是情感建立的基礎，如果一個人對誰都不信任，當然不可能產生感情，而無情，恰恰是獵日基地唯一需要的感情。
「我的感情培養計劃最終宣告失敗，而槍械戰術訓練卻進展的異常順利，訓練進行了半年，手槍戰術訓練全部完成，每個學員都可以熟練使用七種型號的手槍，並可以用任何一支手槍圓滿的完成所有的室內近距離槍戰科目。我不得不承認，在掌握殺戮技術方面，這些孩子都有過人之處，是不折不扣的天才。
「按照常規的思路，訓練全部結束之後是需要安排一次大考的，我精心編製了考核方案，搭建模擬街巷，教官和學員全部使用擊發彩彈的槍支，由教官埋伏在模擬街巷之中，學員從街巷入口進入，成功闖出街巷即為合格，再根據擊中教官的數量和部位進行細化評分。方案報上去之後只換來三個字——太複雜，基地傳來消息，這次考核將在緬甸克欽邦的山區舉行，而獵日基地的老闆馮傲，將親自帶隊前往。」
克欽邦的山區，肖長遠不由一愣，那可是大名鼎鼎的金三角一隅，遍地是大大小小的地方武裝，小的武裝經年衝突不斷，大的武裝，例如大毒梟坤沙，則與緬甸政府軍打打和和，時而稱兄道弟時而不共戴天，那裡的局勢用錯綜複雜來形容一點兒都不為過，把這幫孩子拉到那裡去考核，獵日基地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
「作為槍械戰術教官，我被通知前往觀摩考核，出發前，我向獵日基地的總教官索要考核方案，總教官像是看外星人一樣看了我半天，告訴我，獵日基地的考核，從來都沒有方案，因為考核就是實戰，真上了戰場短兵相接，哪有方案可循？
「不過，總教官倒是告訴了我這次前往緬甸克欽邦考核的由來。金三角地區魚龍混雜紛爭不斷，一直是獵日基地的重要生源地，其中許多武裝勢力都是獵日基地的合作夥伴。基地在當地的影響引起了緬甸政府軍的關注，政府軍駐紮克欽邦的一位將軍通過大毒梟坤沙給馮傲傳話，希望能見個面認識一下，這樣的機會，馮傲自然不會放過，便欣然同意。
「三人會面的細節旁人無從知曉，不過從馮傲回來后志得意滿的樣子，基地上下都判斷，這次會談應該是頗為成功。會面數日後，那名將軍到獵日基地拜訪馮傲，一番觀摩之後，提出可以向陸軍司令建議，派出軍官到獵日基地培訓。此事若是成行，獵日基地將多一個大客戶，馮傲對此自然極為上心，對那名將軍厚禮相贈，還派人帶著巨款隨那人回到緬甸，決心以錢開道，拿下這單生意。
「此後不久，緬甸方面傳來消息，陸軍司令原則同意派人培訓，不過要先看看獵日基地的培訓效果，以免盛名之下其實難副。展示培訓效果對獵日基地來說當然是輕車熟路，馮傲當然滿口答應，只等陸軍司令上門，他好一展身手。
「等來等去，等來的卻是由緬方制定的考察方案。原來緬甸政府軍近日在對克欽邦一個販*毒武裝駐紮的區域進行清剿，外圍戰爭已經基本結束，販*毒武裝大部被殲滅，殘存勢力龜縮在村落與政府軍對峙。陸軍司令的考核方案，便是由獵日基地派人對村落掃蕩，展現獵日基地學員的實戰水平。」
肖長遠越聽越疑惑，不由問道：「這獵日基地不是和金三角販*毒武裝有千絲萬縷的聯繫嗎？怎麼會幫著政府軍掃毒呢？」
「老肖你有所不知，緬甸政府軍和販*毒武裝本就不清不楚，販*毒武裝之間更是互相爭鬥，馮傲和金三角最大的毒梟坤沙是好友，而克欽邦那支販*毒武裝，則是坤沙的對頭。此次緬甸政府軍對克欽邦販*毒武裝的圍剿，背後只怕少不了坤沙的影子。馮傲出手，與其說是幫政府軍掃毒，不如說是幫好友排除異己。」
原來如此，肖長遠恍然大悟，可是隨即又有一個疑問，「這股販*毒武裝，已經被政府軍消滅殆盡，只有殘部龜縮在村子里。這樣的任務，是不是太簡單了呢？」是啊，政府軍大軍壓境，一個衝鋒就能大功告成，用這麼簡單的任務來考察獵日基地，似乎有放水的嫌疑。看來這位陸軍司令，早已被馮傲的錢買通了。
「其實這個任務說起來還真不算簡單，」賀東海搖搖頭，說道，「咱們在這兒說得清楚，販*毒武裝，販*毒武裝，可是在金三角地區，哪個村子不販*毒？哪個村子不種鴉片？村子里的人，端起槍就是販*毒武裝，扛起鋤頭就是老百姓。在山區圍剿持槍的毒販是一回事，只管開火就行。這些毒販進了村放下槍，和村裡的百姓有什麼兩樣？你知道哪個是毒販，哪個是老百姓？隊伍開進去不敢胡亂開火，怕傷了無辜，可又得提防著無處不在的冷槍，這種巷戰，想想都頭疼。」
肖長遠點點頭，這就說得通了，這個任務看起來一點兒都不簡單。
「其實緬甸政府軍這個陸軍司令，是個不折不扣的老滑頭，他這一招一舉兩得，一來獵日基地出人打巷戰，死的傷的都是馮傲的人，他的兵遠遠看著坐享其成，二來這種巷戰難免傷及無辜，一旦有政治對手拿來做文章，他完全可以雙手一攤，把責任推給馮傲，人都是獵日基地殺的，和他沒有一點兒關係。對於以殺人為業的獵日基地來說，錯殺幾個人，根本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這樣一來，不就皆大歡喜了嗎？」
看來這緬甸官場的人物，也是玩手段的高手，不比國內的官員們差多少。肖長遠嘆了口氣，說道：「看來，馮傲把這個露臉的機會交給了這幫平均年齡還不到十歲的孩子。」
「沒錯，用馮傲的話來說，我獵日基地派出一幫娃娃，就能把這個村子蕩平。」賀東海苦笑了一笑，「不過，這老東西，還真沒說大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