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往事 第二百六十二章 向飛的發現
1995年9月7日22：10-22：20
康劍成筆直的站在集安市人民醫院搶救室門口，臉色鐵青，眼睛死死盯著搶救室緊閉的大門。如果說集安還有那扇門能擋得住他這個公安局局長的話，那只有醫院搶救室這扇門了。急診醫生一句無關人員不得入內，自己這個公安局長，便只能乖乖守在門口，心急如焚的等著從裡面傳來的隻言片語。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傳來，伴隨著腳步聲，一個男子小跑著到了康劍成身邊，氣喘吁吁的說道：「康局，我一接到消息就趕過來了，還是晚了一步。」
看著政治部主任蔡長春有些發胖的臉，和臉上嘩嘩冒出的汗水，康劍成的眉頭皺成一團，晦氣，晚了一步，說得好像陳雲和杜重陽已經搶救無效一樣。「老蔡，你來的不算晚，陳雲和杜重陽還在搶救。」
看康局臉色不善，蔡長春馬上便明白自己說錯了話，連忙解釋道：「對不起對不起，康局，看看我這張破嘴，我是說我這緊趕慢趕的，還是落在您後面了。」蔡長春臉上帶著發自內心的緊張，看來局長比自己先到醫院這件事，真的讓他不安了。
康劍成冷冷看了一眼蔡長春，當了這麼多年業務幹部，他一貫對政工幹部有偏見，在他看來，這些政工幹部最擅長的就是，看領導臉色搖筆杆子寫官樣文章，這些人有的當了一輩子警察，都沒有抓過一個賊，級別卻按部就班乃至一步兩級的往上提，相比之下，基層民警摸爬滾打拚死拼活，到頭來可能只能混個副科，簡直就是天壤之別。此刻，兩名中層幹部身負重傷躺在搶救室生死未卜，這位政治部主任蔡長春，擔心的不是兩名戰友的生死，而是自己這個局長會不會因為他比自己晚到而不快，這樣的幹部，自己怎麼可能看得上眼？
「這人民醫院也是，怎麼也不安排個人接待一下？我這就去找他們院長，居然敢把您就這麼晾在搶救室門口？」蔡長春被康劍成兩道冰冷的目光刺了一下，心中不由一寒，完了完了，康局今天真的生氣了，自己如果不表現的好一點，這印象分可要丟光了。
「蔡主任，我覺得你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聯繫醫院方面，組織最好的醫生救治我們的傷員。」
「對對對，」蔡長春連連稱是，轉頭對身後的一眾隨從喝道，「還愣著幹什麼，快去把醫院的領導給我找來。」
蔡長春忽然的疾言厲色差點兒嚇了康劍成一跳，康劍成一轉頭，這才發現身後站著十幾名身穿制服的民警，看樣子竟然是集安市局政治部傾巢出動了。
「你們政治處的人都到這兒來了？」康劍成瞪了蔡長春一眼，今天是非常時期，集安市局全體停休，市局機關警力大部前往一線支援參與盤查，怎麼政治處的人都跑到這兒來了？
「沒錯，」蔡長春心中暗暗一喜，自己果斷把政治處上上下下全都帶來，足見政治處對民警受傷的重視，應該會得到局長表揚吧？
「蔡主任，我想問問你，我們有一個民警犧牲，犧牲民警家裡，你們安排人去照顧了嗎？」
「這……」蔡長春愣住了，自己一門心思想著局長在人民醫院，別的還真沒想那麼多。
「蔡主任，」康劍成的聲音越來越冷，「我且不問為什麼你們政治處的人沒有支援一線參與盤查，我只想問問，應該由政治處乾的事兒，你們是不是該上上心啊？」
「是是是。」蔡長春的胖臉上又滲出了汗。
「那還不快去，圍著我轉來轉去，是不是就能把陳雲和杜重陽救活了？」康劍成終於忍不住了，這要是在老山前線，老子當場就免了你。
*****
向飛抬起手腕看了看手錶，已經十點十分了，從自己打電話給總政治部的朋友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四十分鐘，整整四十分鐘杳無音信，這絕不是軍人的風格。
歐陽逸軒給自己出了一道難題，要把一個總參緝拿的逃兵，交給地方公安機關審查，其實並不是不可能。只要自己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裝作不知道這是一名現役軍人，直接安排地方公安來把人接走就行。但是現在，這條路走不通了。總參已經來人，而且針對這個逃兵的抓捕，正是總參安排的，這時候做手腳，已經來不及了。自己總不能在總參那名上校眼皮底下把他們的通緝的逃犯交給集安市公安局的人吧？
自己真是昏了頭，居然答應得那麼輕鬆——「這件事交給我了」，這句話說說容易，做起來就難了。該怎麼做呢？要把那個傷兵交給集安市局的人，需要先過肖長遠那一關。而肖長遠這一關，看來硬闖是闖不過去的，只能繞過肖長遠取道總參。要讓總參點頭把他們通緝的兵交給地方公安，這種事兒的難度想想都讓人頭疼。沒辦法，先通過朋友摸摸情況，至少先得搞清楚總參對這個士兵的態度吧。
要命的是，自己在腦子裡搜索了半天，竟然沒有找到一個靠得住的在總參工作的朋友，作為一個多年在政工戰線打拚的軍官，向飛和總政治部的關係比和總參謀部的關係密切多了，沒辦法，只好通過總政的朋友打聽了，反正是繞道，不妨再繞遠一點兒，曲線救國也是救國。
總政治部辦公廳主任，是向飛的老戰友，給他打電話提需求，向飛沒有任何心理障礙。但介紹情況，就不能實話實說了。在向飛口中，故事成了另一個版本，因為一個逃兵，槍殺了集安市公安局的民警，集安市公安局群情激奮，要求親自處理這名受到總參通緝的在逃軍人。
總政的朋友認真聽了向飛的介紹，明顯有些犯難，「老向，不是我說你，你也是老政工了，軍地互涉案件的管轄規定，你恐怕比我還要熟悉吧？這麼做可是大大的不合規矩啊。」
老朋友的性格，向飛再熟悉不過，雞毛蒜皮的小事都愛先擺擺困難，別說這種明顯不合規矩的大事兒了，不過向飛也清楚，自己只不過是讓老友幫忙和總參打聽一下情況，以老友和自己的關係，這種毫無風險的忙，他還是樂意幫的。無非需要自己多費些口舌罷了。「這事兒你就別多管了，老哥我需要你做的，只不過是幫我問問總參，這個刀鋒大隊，還有這個逃兵到底是什麼來頭。」
「就算我幫你問清楚了，你又能怎麼做？讓總參放手？把他們的戰士交給地方公安機關審理？老向，咱們當兵的護犢子你是知道的，這事兒，總參絕對不會答應。」
「行了行了，你就負責幫我打聽情況，剩下的事兒我來辦。」老戰友的話說得在理，這件事成功的可能性幾乎為零，不過，試還是要試試的，萬一要是行呢？
可是，就連打聽消息這麼簡單的事兒，都被拖了四十分鐘，看來，這個刀鋒大隊，還真是有些名堂。
桌上的電話終於響了起來，向飛一把抓了起來，終於有消息了。
「老向，你這個老傢伙，把我害慘了。」電話里老戰友的嗓門差點兒把向飛的耳膜震破。
「怎麼了？」向飛心中一驚，打聽個情況，難道還能出什麼波折？
「你知道你打聽的這個刀鋒大隊是幹什麼的嗎？」
「聽說是總參特種作戰局的直屬部隊。」這是肖長遠介紹的情況，向飛記得很清楚，「聽說這支直屬部隊保密性很強，確實夠保密的，反正我這個大軍區政治部主任是沒聽說過。」
「你當然不可能聽說了，別說你，就連他們總參內部，知道這支部隊的人也屈指可數，我告訴你老向，這是一支影子部隊。」
「影子部隊？那是什麼玩意兒？」向飛有些懵了，影子部隊，這個詞自己從沒聽說過。
「影子部隊，意味著這支部隊永遠不會出現在文件檔案中，這支部隊有多少人，配備什麼裝備，執行什麼任務，絕不會有書面記錄。關於這支部隊的信息，不僅屬於絕密，而且任何試圖打探相關信息的人，都會受到保密部門的嚴格審查。」
「老弟，你不會因此受到牽連吧？」向飛心一沉，打聽信息就要受到審查，老戰友是受自己委託去打聽信息的，不會審查到自己頭上吧？
「受牽連？這要是放在一年多以前，我就該被審查了。幸虧現在，刀鋒大隊已經解散了。不過老向，你交的這個任務，完成起來太難了，我上上下下打聽了個遍，特種作戰局局長和幾個副局長對刀鋒大隊的具體情況都不清楚，只知道這是一支已經解散的影子部隊。至於你說的那個逃兵，他們更是一無所知。」
向飛心中一陣失望，老戰友打聽不出來的事兒，自己也沒有辦法，看來曲線救國是走不通了。
電話掛斷了，向飛深深吸了口氣，把手放在腦門上一下下拍著，傷腦筋，怎麼辦呢，連總參特種作戰局的局長副局長都不知道，該從哪兒打聽呢？
等等，不對。向飛的身子一下子坐了起來，既然總參特種作戰局的局長和副局長都不知道刀鋒大隊和逃兵的事兒，那又是誰安排肖長遠實施抓捕，又是誰派他到集安來接這個逃兵的呢？
肖長遠啊肖長遠，你一個小小的上校，敢跟老子玩貓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