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往事 第二百五十四章 脫身之道
1995年9月7日22：00-22：10
切諾基警車副駕駛座一側的後視鏡伴著清脆的聲響碎裂開來，不翼而飛。陸佔山覺得自己後背一陣發涼，看著公交車在視野中越來越大的時候，他真的以為自己會拍到崖壁上的浪花一樣，在公交車上粉身碎骨。還好還好，就差那麼一點點，被拍碎的只有後視鏡而已。
「進村，找個隱蔽的地方停下。」看著前面東小口村的小道，陸佔山拍了拍戚勇的肩膀，切諾基警車拐彎進了村口，一頭扎進一條漆黑的衚衕，停在路邊。不能再往前了，再往前就是市區，鬧出這麼大動靜，市區里的警察肯定已經嚴陣以待，全城的警察恐怕都在睜大眼睛找這兩切諾基警車。要是再來一次武裝沖卡這，能不能成功就難說了。
一絲血腥味在車廂中瀰漫，陸佔山眉頭一皺，「老七，你中槍了？」
「沒事兒，流彈。」戚勇的聲音帶著壓抑的痛楚。
「傷在什麼地方，讓我看看。」陸佔山一邊說一邊將身子從駕駛座旁探了過去，順手打開了車廂頂燈。戚勇的左手正牢牢壓在左下腹，鮮血將手染得通紅。
「把手拿開。」陸佔山心中一涼，看中槍的部位，只怕不會沒事兒。
戚勇乖乖把手拿了起來，順便掀起了上衣，滿是鮮血的腹部有一個小手指粗細的小洞，小洞像是一口泉眼，還在汨汨的冒血。陸佔山把手伸到戚勇背後，後背沒有彈孔，子彈留在肚子里了。
「你覺得怎麼樣？」打入腹腔的子彈，到底會造成多大的傷害，從外表根本判斷不出來，肚子裡面都是臟器，子彈攪碎了哪一個都有可能致命。
戚勇吸了一口氣，咬著牙用右手在傷口周圍輕輕按著，按了一圈，右手食指忽然從彈孔中央插了進去，巨大的痛楚讓他發出一聲悶哼，臉色頓時一片慘白，冷汗從額頭涔涔滲出。「沒事兒，我能摸到子彈，卡在肋骨邊上了，沒打進去。」
陸佔山鬆了口氣，沒有傷到內臟，暫時沒有生命危險。真是萬幸，七九式衝鋒槍的彈頭打穿車門之後才鑽進戚勇的肚子，如果不是有車門擋了一下，7.62毫米的51手槍彈頭從這個部位傳過去，會直接打碎戚勇的腎臟。「你到後面來，換我來開車。」
「你們逃不掉了。」王大鵬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
「王隊長終於醒了。」陸佔山冷笑著，推開切諾基後座車門，來開前門，一邊攙扶戚勇一邊嘲弄著王大鵬。那枚震爆彈幾乎是緊挨著王大鵬炸響，即使隔著車窗，巨大的閃光和聲響，也讓毫無防備的王大鵬瞬間失去了知覺。
「你們把陳隊怎麼樣了？」此刻的王大鵬，只記得震耳欲聾的槍聲中那名巡警頸部噴出的血霧，和手雷爆炸前陳雲那張被槍口焰照亮的面孔。
陸佔山小心翼翼把戚勇放在後座上，自己則坐上了駕駛座，將手上沾上的鮮血在身上擦了擦，說道：「震爆彈雖然是非殺傷性武器，不過這麼近的距離，你那位尊敬的陳隊長能不能保住性命，我可不敢保證。」
果然是震爆彈，蘇醒的那一剎那王大鵬就做出了這樣的判斷，還好，如果是破片手雷，那麼近的距離爆炸，陳隊絕對沒有生還的可能性。「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你們是跑不掉的。」
「看來王隊還沒有徹底清醒，這句話您剛才已經說過一遍了。不過您大可不必如此擔心，我們已經成功甩掉了追兵。對了，還得告訴您一聲，剛才有一出好戲您沒看著，你們一輛三菱越野警車，追我們沒追上，一頭撞上了公交車，估計集安市公安局的烈士名單，又要加上一位了。」
三菱越野警車，全局就沒有幾輛三菱越野警車，其中一輛恰好屬於巡警大隊大隊長杜重陽。一定是他，陳雲都到向陽新村路口指揮了，身為巡警大隊大隊長的杜重陽肯定不會缺席。杜大隊犧牲了，王大鵬覺得胸口一陣陣發堵，放眼集安市局，能讓王大鵬敬佩的中層幹部真的不多，杜重陽恰好是其中一個，那是一個真正的警察，頂天立地的漢子，居然因為車上這兩個混蛋犧牲了，老天無眼，老天無眼啊。
「混蛋，只要我王大鵬有一口氣在，一定要讓你們不得好死。」
看著王大鵬掙扎著晃動被銬在車門上的右手，陸佔山哼了一聲，說道：「放心吧，王隊，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打算送你上西天。如果我家老大開恩，能讓你活到最後，你再想辦法讓我們不得好死吧。」如果不是老七受傷，陸佔山一定會立即解決王大鵬，然後扔下屍體和警車揚長而去。可是現在不行，要把老七平安的帶出包圍圈，自己手上沒個籌碼可不行，這個王大鵬，要充當自己和老七的保險，暫時還得讓他活著。
陸佔山一邊說一邊拿出手機，真沒辦法，事情的發展再次出乎自己意料之外，三次了，自己在集安策劃了三次行動，沒有一次是順順利利的，或多或少總要出些問題，再這麼下去，自己這手術刀小組智囊的角色，只怕要拱手讓人了。沒辦法，事情已經快要搞砸了，必須聯繫大哥，給老七安排個療傷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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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逸軒覺得集安就像是一個泥潭，自己正在這個泥潭裡越陷越深。靳百川落在地獄鳥手裡，他一點兒都不擔心，說實話，靳百川這樣的地方混混，從來沒有被他歐陽逸軒放在眼裡。他心疼的是黑子，自己的好兄弟，埋在地獄鳥這麼多年的暗樁，就這麼被拔了。當聽筒里傳來那聲槍響的時候，他的心如同被針刺一樣，疼得要滴出血來。
還沒想好靳百川的事該怎麼解決，陸佔山那邊又出了狀況。按照歐陽逸軒的想法，除掉王大鵬應該是再簡單不過的一件事。那個橋西區派出所所長楊東已經把獵物送上了門，陸佔山他們要做的，無非是找個僻靜的所在，乾淨利落把王大鵬變成一具屍體，再來一場毀屍滅跡。這樣的任務，派幾個普通的銀翼槍手完全夠用，為了確保萬無一失，自己一下子就派出了手術刀小組的兩員大將，就這樣還出了事兒，計劃中悄無聲息的暗殺變成了驚天動地的衝突，殺了警察也就算了，大不了和集安警察撕破了臉干一架，關鍵是老七還受了傷。一個中了槍的逃犯，落在警察的包圍圈裡，該怎麼弄出來啊。
「老侯，你是集安的地頭蛇，有什麼好辦法沒有？」俗話說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在集安地面上，自己是兩眼一抹黑，就算有本事把戚勇從包圍圈裡弄出來，也找不到合適的地方給他治傷。
「洪秋水在集安一中對面有個診所，五大門派的兄弟們有了不方便到醫院的跌打損傷，都到他那兒去治，方便得很。」水字門的診所在五大門派頗有名氣，把戚勇送到那兒是最好的選擇。
水字門的來歷，靳百川已經詳詳細細向歐陽逸軒講過了，這個洪秋水，正是出面和銀翼集團交易龍頭的人，這個人號稱是受人之託通過靳百川聯繫銀翼，這其中只怕大有蹊蹺，洪秋水這個傢伙，十有八*九有問題，把老七送到這個人手上，似乎大大不妥。「這個洪秋水，靠得住嗎？」
「這個人在五大門派里算是個異類，為人雖然重義氣，可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和各個門派的關係總是不遠不近。不過和警察是絕無往來，只管放心把七爺送過去吧。」
歐陽逸軒皺起了眉頭，銀翼在集安對頭不少，警察只是其中一個，而且是威脅最小的一個。這個洪秋水，他能把龍頭賣給集團，難道就不會把手術刀小組的七爺兜售給別人嗎？
「歐陽大哥，聽我的沒錯，七爺受的是槍傷，不管去哪家醫院，都得馬上把警察招來。放眼集安，只有水字門的診所是安全的。」
好吧，地頭蛇都打了包票，我還擔心什麼，不過，小診所的技術可靠嗎？「槍傷，小診所處理的了嗎？」千萬別攤上個庸醫，別到了最後，老七的命沒送在子彈上，反而送到醫生手裡了。
「放心，只要七爺的傷真的像三爺說的那樣沒傷到臟器，就一定不會有問題。」
歐陽逸軒點點頭，只能這樣了。「老侯，那就請你費費心，幫我聯繫一下洪秋水，只要能保我兄弟平安，我虧待不了他。」
「沒問題，我這就聯繫。」
第一個問題解決了，相比之下，第二個問題的難度要小一點，無非是請劉子強再次出馬，反正這位劉副局長，已經被牢牢綁在自己這架馬車上了，他要是不想粉身碎骨，只能祈禱這架馬車跑得平平安安。
打給劉子強的電話很快就接通了，聽筒里的劉子強還是客客氣氣，畢恭畢敬。「歐陽老闆您好。」
「劉局，我又有事要找您幫忙了。」
電話中出現了短暫的沉默，劉子強不是傻瓜，歐陽逸軒這個時候打來電話，如果不是和開槍沖卡的事兒有關，他這個劉字就倒過來寫。可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自己就算想說「不」，恐怕也沒有機會了。「歐陽老闆客氣了，您說。」
「我有幾個兄弟，要從東小口村到集安一中，又不想麻煩到沿途設卡的警察同志，您幫著安排一下吧。」
劉子強嘆了口氣，有什麼辦法呢，歐陽逸軒這幾個手下，是絕對不能落到警察手裡的，別說從東小口村到集安一中了，只要不是要到月亮上，他劉子強都得想盡辦法去滿足他們，誰讓自己和他們成了一根繩上的螞蚱了呢？